第56章 怨婦太子(修)
  第56章 怨婦太子(修)

    沈望舒大概是天生閑不住的,病剛好一點,就托陸清寥給自己搜羅了一堆工具,她在船上就開始敲敲鑿鑿。

    陸清寥為她端藥進來,見一地的瑣碎零件,她坐在小凳子上,手裏拿著一柄以勁竹和布帛織造的風扇比劃。

    他笑問:“阿月在做什麽呢?”

    沈望舒隨口答道:“做兩個小風扇車。”

    時下其實已經有七輪扇車,手搖風扇等等夏日乘涼的物件,不過占地太大,最大的七輪扇車有一丈寬,非請的起成群丫鬟的富貴人間不能使用,實在不大實用。

    沈望舒就琢磨著,能做個不需要下人的小扇車,在底下設抽繩,拉動抽繩即可自轉,在風口出還能放置冰塊,照樣能吹出一室清涼來。

    她動了這個念頭,還是之前在梁州的時候,聽‘四哥’說自己體熱,所以素來苦夏,她就眼巴巴地打好了圖樣,預備做好了送給他,隻不過這些日子發生了太多事,她這才一直耽擱了。

    現在這扇車自然是送不出去了,就算送出去他定也不稀得收,指不定在心裏怎麽笑話她人傻好騙呢。

    不過就算‘四哥’是假的,她要過日子總還是真的,不如趁早把東西做出來,去了洛陽也好謀條生路。

    隻是她想到這兒,心緒就有些不寧,差點傷了手。

    陸清寥忙攥住她的手腕,溫聲叮囑:“仔細些,別傷了手。”

    他一握住她的手腕,才發覺指尖肌膚溫潤柔膩,好似握了一把嫩滑牛乳在手。

    他從未跟女子這般親近,玉麵不覺浮起緋色,調轉視線,掃了眼一地的零碎,笑:“陸家祖上就是為朝廷製造刀兵□□的,我高祖曾官拜工部尚書,最後入閣為次輔,甚至為朝廷製過能轄製北邊異族鐵騎的鎮國之器,後來陸家再沒出過這樣的能人,不料這天賦竟傳到你這裏了。”

    沈望舒被他誇的有些不好意思,連連擺手:“沒得比沒得比,我就做些小玩意還行,旁的再不會了。”她撓了撓頭:“表哥,你會不會覺著有些不好啊?”

    陸清寥索性半蹲下來,細看她的風扇車雛形,笑:“怎會?太後一向鼓勵女子做工,朝裏的威國公,兵部尚書都是女子,是太後當初一手提拔的,你有這樣的天分是好事。”

    他比劃了一下,含笑讚歎:“尋常扇車再小也得半丈左右,你這個實在精巧,寬約一尺,長不到兩尺,還能徐徐生風。”

    沈望舒老實道:“還不夠精細,而且壽命也短,等得空了我得再改改。”她又道:“表哥既然覺著它還算入眼,我把這個做好的送給外祖母當見麵禮,如何?”

    陸家之前被抄家的時候,除了幾個涉事的嫡係人員之外,其他十歲以下的孩童和五十歲以上的老人可以免除斬刑,隻用流放,這位陸老夫人便在減刑之列,沈望舒也是才知道自己的外祖母還活著的,眼下正和陸清寥這個嫡孫相依為命。

    既然老人尚在,她初次拜見,總得送見麵禮去。

    陸清寥溫聲道:“你送的,祖母定然喜歡。”

    等沈望舒做好兩個小風扇車,表兄妹倆也已經到了洛陽,兩人剛下船,就看見一行宮人在河岸迎著。

    陸清寥輕輕皺眉,不著痕跡地把沈望舒擋在身後,溫雅招呼:“王常侍。”

    王常侍掐著嗓子哎呦了聲,看向沈望舒:“可算把沈姑娘盼回來了,娘娘念叨姑娘許久了,姑娘先雖老奴進宮吧?”

    這裏說的娘娘必然是陸妃,沈望舒不知為何想到了早就死透的秦公公,猶豫著道:“我,我身子不大舒服。”

    陸清寥不知為何,竟也不是很想她去見陸妃,把她和王常侍隔開:“我和表妹才下船,滿麵風塵未掃,不好叨擾娘娘,等改日養好了精神,再去拜會。”

    他說完向王常侍略一頷首,帶著沈望舒上了早就候著的馬車。

    他在車上並未多談陸妃與大殿下,隻是道:“聖上賞賜的伯爵府尚未修繕完畢,委屈你和我在郊外住上幾日,等伯爵府修繕妥當,咱們再搬入洛陽城內,你覺著如何?”

    沈望舒抱著兩個裝著小風扇車的木箱,沒所謂地點了點頭。

    誰知兩人去郊外陸宅的這一路上,竟淅淅瀝瀝下了場春雨,兩人一下馬車,鞋襪都被沾濕了,陸家下人忙命人取了兩雙木屐過來。

    陸清寥和幾個仆婦早已是穿慣了的,穿木屐走路沒發出辦點聲音不說,姿態也極雅致。

    沈望舒卻是頭回穿這玩意,走路都有些搖搖晃晃的,木屐踩在青磚地上發出極大的‘啪嗒’聲,在寂靜的回廊間回響,讓她麵紅耳赤,忽然就聽‘刺啦’一聲,她方一抬腳,居然踩到了後裙的裙擺,扯下了半尺來長的後擺。

    她手忙腳亂地彎腰被撿起被扯下的布帛,臉色更是紅的要命,簡直不敢抬頭見人。

    陸清寥自責道:“是我的不是,忘記你頭回穿木屐,定是不慣的。”他忙命下人扶著沈望舒,先去客院換了身衣服,下人這才攙著她去客院拜見陸老夫人。

    陸老夫人在堂屋就聽見木屐重重落地的‘啪嗒’聲,眉心不覺蹙了蹙,待沈望舒跨進堂屋,她才收斂了神色,表情典雅又不失慈藹:“望舒可算是來了。”

    她目光落到沈望舒臉上,略怔了怔,掠過一絲悵然:“我這些年一直惦念著你和你母親。”

    沈望舒蹲身行禮,又奉上盒子:“外祖母萬福,這是路上我親手做的小玩意,送給您解個悶吧。”

    陸老夫人先瞧她禮數,又聽她言語粗糙,目光在她身上審視幾遍,表情不覺頓了頓,輕嗯了聲:“你有心了。”

    長女當初為了生產,幾乎掏空了身子,留下的便是這樣一個孩子嗎?

    幾乎一眼,陸老夫人就能感覺到,這個孩子與她長女,實在差的太遠。

    外祖孫倆從未見過,一個又是名門貴婦,一個自小生於鄉野,實在沒多少話聊,哪怕有陸清寥在一邊圓場,兩人也略顯幹巴,陸老夫人幹脆直接命下人擺菜。

    陸家規矩極大,就是吃一道菜也有許多講究,沈望舒肚子沒填飽不說,跪坐半天,兩雙腿早都麻了,又生怕自己哪裏做的不好,後背冒出層疊冷汗,真比上酷刑還累。

    陸清寥道:“奔波這些時日,表妹身子不大妥當,我先送她去歇著吧。”他自然不會把沈望舒被太子挾持的事亂說,就連自己的嫡親祖母也沒告訴,隻說要接未婚的表妹來洛陽探親。

    陸老夫人閉了閉眼,低低嗯了聲。

    等兩人退下了,她身邊有個老婢才一臉驚詫地道:“老夫人,這位沈大姑娘真是咱們大姑奶奶的女兒?四郎君別是弄錯了吧?”

    陸老夫人揉了揉眉,淡淡問:“怎麽?不像?”

    老婢猶豫著道:“相貌倒是極似的,但舉止脾性,就跟,就跟,鄉野村女一般,”她喟歎道:“想當年大姑奶奶是何等金尊玉貴,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說,一手琵琶更是名動天下,沈姑娘若有她一成的尊貴,也不會,也不會,”

    她想到沈望舒方才的粗鄙模樣,實在有些說不下去。

    她這話有些放肆,不過正對陸老夫人心坎,她摩挲著手中茶盞:“這孩子,哎,連她一成的才學也沒有,真淪落的如鄉裏人一般。”

    其實沈望舒禮數倒還齊整,不過陸老夫人是以世家女中的尖子生的眼光來看,這自是不能比的。

    要是尋常外孫女倒也罷了,但她和自己唯一的嫡孫有婚約,是未來宗婦,她心下實在,

    她又歎一聲:“你把那孩子送的東西取來我瞧一眼。”

    老婢很快捧出那把不到兩尺的風扇車,底下是配著抽繩的木箱,上麵四片扇葉呈蝙蝠型,她這是路上趕製的,實用有餘,精美卻不足了。

    老婢嘴角抽了抽:“聽說,沈姑娘之前在村裏是做木工活的,哎,這,”

    尋常人家走禮,送珠玉首飾布料書本的才算風雅,這位沈姑娘送的東西都這麽滑稽,實在是,哎,太小家子氣了,跟她母親差得太遠,這怎麽能入陸老夫人的眼?

    陸老夫人瞧這怪模怪樣的粗鄙玩意,直覺著與周遭格格不入,就似沈望舒與陸清寥,站在一處亦不協調。

    她輕輕揉了揉眉,抬手:“你把它拿走,不拘是把它拾掇起來,還是隨便賞個丫鬟小子。咱們再過幾日就要搬入伯府,別讓旁人瞧見了笑話。”

    不光陸老夫人瞧沈望舒不是滋味,沈望舒瞧陸老夫人也怪不得勁的。

    她自覺不算沒見過世麵了,在梁州的時候還和樂康郡主玩的挺好哩,但就算是王妃郡主,也沒陸老夫人這般講究規矩,說是鍾鳴鼎食也不為過。

    光她一個老太太就有二三十個下人伺候,什麽捧茶的,捧筷的,捧痰盂的,架子大到嚇人。

    ——可若真是什麽公府王府也就罷了,陸家現在住的就是個普通小宅,沈望舒莫名生出一種滑稽感,她是沒瞧出什麽高門風骨來,隻看到陸老夫人對規矩和排場近乎病態的偏執,一如她對光複陸家的執念。

    當然她縱對沈望舒不滿,憑她的修養也不會直接說出來,隻是在沈望舒走路略多走了幾步,吃飯略多吃了一點的時候,拿那樣淡漠的眼光直直地瞧著她。

    逐漸的,沈望舒也不愛出門了,寧可蹲在自己院子裏數螞蟻。

    陸清寥一到這裏,就忙的腳不沾地,直到過了幾日,他才親來沈望舒的小院,含笑道:“咱們明日便能搬去洛陽城裏了,阿月有什麽想要添置的嗎?”

    沈望舒很懂事地搖頭:“表哥,我啥都不缺。”就是她琢磨著,要不要再賣個小宅子啥的,她實在跟那位外祖母住不到一塊去,再說兩人隻是有婚約,她長住陸家也不好。

    陸清寥也反應過來:“是我思慮不周,回頭我幫你瞧瞧合適的宅子吧。”他又微揚了下唇:“明日下午,陸妃娘娘欲接你入宮。”

    沈望舒有些為難,陸清寥忙解釋:“莫要多想,這回要你進宮的不是陸妃娘娘,是太後,不過太後並不認得你,這才給陸妃娘娘下了懿旨,讓她幫忙召你進宮。”

    沈望舒帶了點緊張:“太後找我幹啥啊?”

    陸清寥道:“太後處事最為公道,之前太子劫你,太後約莫是想召你進宮,致歉安撫。”

    縱然他對太子有些偏見,但對這位齊太後,他也說不出不是來,這實在是個再公道不過的人,之前若非太後幫忙,單憑他自己,隻怕還救不回表妹,難怪當初能攝政近二十載。

    他又道:“太後也是這世上為數不多能彈壓太子的人,若得她庇護,日後你也無需再懼太子相擾。”

    沈望舒最近被陸老夫人給打擊的,怪不自信的,猶豫道:“可我從沒進過宮,萬一有失禮的地方,”

    陸清寥溫聲道:“無妨,我明日陪你入宮,路上跟你詳說,太後雖重規矩,待人卻不苛刻,莫怕。”

    在夢裏,沈望舒怕極了那位行事狠辣又深厭她的齊皇後,但對齊太後的印象居然出乎意料的不差,她輕輕點頭:“我聽表哥的。”

    她瞅了眼角落裏還剩一個的風扇車,已經想好了要給太後送啥見麵禮了。

    ,,

    齊皇後那邊準備的倒周全,不過她完全沒想到,裴在野壓根沒打算進城,他眼下已經到了郊外的山上,目光落向一處莊子,馬鞭斜指:“把那兒給我圍住了,一隻鳥都不許放出來。”

    陸宅就在郊外,他直奔陸宅抓了人就走,陸清寥也攔不住他。

    他見不到她的日子每多一天,他心裏的焦躁和鬱氣就越重十分,真恨不能當即把她抓到自己麵前來問問,她怎麽就忍心對自己這麽狠的?他,他不過就是說錯了句話罷了,平日他就是這張嘴,她不是也沒跟他計較嗎?怎麽這回就這樣狠心。

    這樣跟著陸清寥說走就走,就好像兩人在梁州相處的日子隻是一場笑話。

    難道是陸清寥勾引了她?

    裴在野想到陸清寥那張清逸毓秀的臉,臉色又隱隱難看起來,一肚子酸水肆意衝撞,心情甭提多怨婦了。

    不過他千算萬算沒料到,陸清寥上午就帶著人去了新修好的伯爵府,葉知秋帶人才把郊外宅子圍住,就發現自己圍了個空。

    葉知秋忙跪下請罪:“陸清寥已經帶著人離開了,是屬下辦事不利,未能找得到人。”

    裴在野看著空蕩蕩的宅院,額上青筋隱隱冒出,一腳踹翻了門前的石墩。

    他尚不死心,大步走了進去,四下走了一圈,確定真的無人了,這才找了個無人的角落靠著,抽出貼身放置的‘桃花束腰’發愣。

    這‘束腰’是他上回不留神撿到的,這些日子,幸好有這麽個小玩意陪著,他才能稍微好過些,就連晚上,他都得捏著這塊布料才能睡著。

    他閉了閉眼,把東西小心疊好,貼在胸口放著,喚來了葉知秋:“入城。”

    葉知秋麵有難色:“您確定嗎?這洛陽城好進不好出啊,”眼下尚未入城,還有反悔餘地,一旦入了洛陽城,必然頗多掣肘。

    裴在野並不囉嗦,翻身上了馬。

    他原本是打算低調入城,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抓她回來。

    誰料齊皇後卻覺著他凱旋回來,不能委屈了他,特意命人擺開全副儀仗,帶著宗室晚輩和不少重臣在城樓上迎他。

    裴在野離得很遠就瞧見了齊皇後擺出的陣仗:“,”

    連著被三個長輩挖了大坑,他心情簡直難以言喻。

    不過來都來了,他也不能立刻掉頭就走,隻得迎上去行禮:“拜見母後。”

    齊皇後喜氣盈腮,拉住他的手便問長短,又心疼道:“梁州的事兒自有大臣料理,你又何必事事親力親為,之前聽說你在梁州出事,驚得我魂飛魄散,連著幾日都沒睡好。”

    她不禁垂淚道:“你若有了什麽三長兩短,可讓我怎麽向死去的姐姐交代?”

    裴在野對自己這個感情過於豐沛的姨母一向頭疼,隻得道:“母後,咱們先回行宮再說。”

    齊皇後忙道:“你說的是,金鑾輿已經備下了,你趕緊乘車吧。”

    齊玥不知出於什麽考量,這回竟稱病未來,齊皇後便帶著鍾玉禾以及一眾宗室子女,浩浩蕩蕩地迎裴在野回了行宮。

    齊皇後有意讓鍾玉禾與裴在野親近,畢竟太子不娶元妻,她的寶貝侄女齊玥也不能入東宮。

    所以她特意把她留在身邊,入宮之後含笑道:“你可還記得玉禾?她是你恩師之女,聽說你入宮,特意來迎你的。”她知道裴在野是個狗脾氣,怕直接說親事他逆反,便先讓兩人見過再說。

    鍾玉禾是他老師的女兒,之前還在侍讀,裴在野自然是認得的,她在皇後身邊伴著也不稀奇。

    不過他頗是敏銳,目光在齊皇後和鍾玉禾之間兜轉了圈,輕皺了皺眉。

    鍾玉禾趁機盈盈福身:“見過殿下。”她溫雅笑道:“祖父也一直掛念著殿下呢”

    她雖不及齊玥貌美,但容貌俊秀,身量纖纖,肌膚極白,又一身繡著翠竹的素白廣袖長裙,在融融春風中竟有幾分仙人之姿。

    裴在野嗯了聲,收回目光,並不多瞧未婚小娘子。

    鍾玉禾有些尷尬,她很有些個少女心思,並未多言,隻垂下眼,輕咬下唇,做出一副怯怯模樣來,微縮著肩背,倒似裴在野辜負了她的少女心思一般。

    她生的俊美纖細,又擺出這樣的柔弱姿態,任是鐵石心腸的人也要心生憐惜。

    裴在野的目光果然轉到她身上,鍾玉禾心下不覺一喜,再次抬眸,低柔再喚了聲:“殿下有何吩咐?”

    其實在遇到沈望舒之前,裴在野對自己喜歡什麽樣的女子沒有任何概念——不過他倒是很清楚自己討厭什麽樣的。

    簡單來說,陸妃那樣的。

    陸妃是什麽樣呢?要白,要比死了三天的人還白,要瘦,最好是弱柳扶風,身骨纖纖,一天三頓離不得湯藥,好不好就要鬧病一場,她昔年為妃的時候常一身白衣,與皇上吟風弄月的。

    後來陸妃覬覦後位,對顏色的喜好也轉變了,從愛素白變成了愛銀紅,隻是她太細瘦伶仃,撐不起那樣豔麗莊重的顏色。

    長安和洛陽卻不知刮起哪陣妖風,女子盛行纖弱之態,這鍾玉禾也是一般。裴在野瞧她這般怯怯模樣,心裏能痛快才有鬼,皺眉道:“宮裏有人怠慢你了?”

    他目光略掃了一圈,宮人立刻齊刷刷跪倒一片。

    鍾玉禾這下真是小臉發白了,忙道:“並無。”

    裴在野目露戲謔,又掃了眼齊皇後,直把齊皇後瞧的臉色難看,他才收回目光,慢悠悠地問:“皇後罰你了?”

    鍾玉禾臉色更白了點:“絕無此事,皇後待臣女極好!”

    一聲輕哼從裴在野鼻間壓出:“既然沒有,那就不要做出這幅怯嗒嗒的樣子,你是鍾太傅的長女,得挺直了脊背做人,免得墮了鍾太傅的名聲。”

    鍾玉禾吃這一通掛落,眼淚差點沒掉出來,強撐著道:“殿下說的是,都是玉禾的不是。”

    他發作這一通,讓齊皇後臉上也不好看了。

    齊皇後實在瞧不下去了,忙讓宮人扶著鍾玉禾離開,打發走了宮人,她才皺眉問道:“你怎麽這麽大火氣?鍾家姑娘哪裏招惹你了?”

    裴在野信手把玩茶盞,閑閑道:“她沒惹我,隻是我見不得有人在我跟前一副畏縮樣。”他嗤了聲:“我是打她還是罵她了?她這樣泫然欲泣的,倒似我欺負了她一般。”

    齊皇後見他這樣,不免猶豫了下,這才道:“她出身名門鍾家,祖父是閣臣,父親正任閩州總督,日後隻怕也要調到六部來,皇上和內閣已經擬旨,想讓她為太子正妃。”

    裴在野麵色微沉:“兒尚未弱冠,暫不急婚嫁之事。”

    齊皇後不悅道:“大皇子去年都抱上三兒子了,你眼下連個定親的對象都沒有,怎能不急?”她語重心長地道:“你是儲君,應當比旁人更重子嗣才是,太後年紀也不小了,一直盼著抱曾孫呢,你難道忍心看著她老人家失望?”

    她又小心試探:“你若實在不喜歡鍾玉禾,之後再納幾個心儀的側妃良娣,也是一樣的。”

    裴在野真是煩死,一個小月亮已經把他折騰的晝夜難安了,齊皇後還要他多娶幾個,這不是存心要他的命嗎?

    他直截了當地拒絕:“兒暫時還有要事,目前無心婚事。”

    他對付齊皇後自有法子,見她沉著臉準備拿出皇後的身份來施壓,他唇角一翹:“反正我眼下不打算成婚,姨母若是執意令我娶太子妃,我隻好去平州戍邊了。”

    平州戰事年年不休,裴在野還在那裏受過重傷,她就這麽一個外甥,若他真出了什麽岔子,那繼立太子的必然是大皇子,以後大皇子一旦登基,她還能有好果子吃?

    她拗不過裴在野的牛心,但也不打算就這麽放棄了,隻得先把此事按下,想著留鍾玉禾和侄女在宮中,好徐徐圖之。

    齊皇後給他氣的險些腦溢血,又麵露警惕:“你為何對婚事這般抗拒?之前阿玥跟我說,你可能瞧上了陸妃的一位外甥女,我本還不信,但你今兒實在古怪得很,你不會是真的,”

    裴在野反而問她:“母親為何突然提起她來了?”

    齊皇後被他一打岔,也忘了方才的話頭,皺眉不掩厭惡:“太後不知是何心思,下午竟召了那女子進宮來說話。”

    裴在野心頭一跳:“太後,喚她進宮了?”

    齊皇後煩躁地點了點頭,與他抱怨:“這行宮到底不比宮裏,什麽貓三狗四都能進來,”

    裴在野騰的站起身。

    齊皇後嚇了一跳:“你做什麽去?”

    這算不算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裴在野強壓住心頭湧出的喜意,嘴角微翹:“向皇祖母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