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親親
  第39章 親親

    紀玉津說完,便向著欄杆的方向掃了眼,目光忽的頓住了。

    欄杆旁邊的台階上掉落了一根已經折斷的小銀釵,那是沈望舒方才翻下欄杆時,不慎掉下的,樣式很是尋常——不過顯然不是娜珠所佩戴之物。

    也就是說,這發釵的主人另有其人,有個女子方才來過這處荒廢的觀景台。

    他走過去,撿起這根發釵細端詳,眸底隱隱泛著冷意。

    他順著欄杆往下瞧了眼,卻隻看見了那異族護衛的屍首,倒也沒發現別的不對。

    紀玉津擰了擰眉,冷聲道:“搜!”

    若非娜珠無意中聽到他密謀,偷跑來雲台求救,他今日根本不會來雲台,眼下雲台遍是朝臣,他伏殺玄蠻部族土司的消息一旦被傳出去,隻怕要惹出不小的亂子。

    這事絕不能傳出去,找到那個偷聽的女子,殺了她。

    他來撿銀釵的片刻功夫,沈望舒抓緊機會,滾到了一處凸起的石壁底下,正好躲在視覺死角,沒被他瞧見。

    但這也無濟於事,這處石壁不是特別隱秘的地方,隻要稍微仔細點搜,很快就能找到她。

    眼見著紀玉津帶來的幾個重兵要翻過欄杆,沈望舒的心幾乎跳出了嗓子眼,一隻腳已經懸空於山崖外,準備跳下山搏一條生路了。

    就在這時,另有五六個打扮低調的蒙麵暗衛從天而降,撩起長刀直奔著紀玉津襲來。

    ——他們是裴在野之前派來保護沈望舒的,因為今天人多眼雜,幾人自不敢離近了跟著,喬裝之後遠遠地隨行護衛,廢了點功夫找上這處隱蔽小路,然後就瞧見這位沈大姑娘藏在一處草叢裏,那位紀世子正在派人四處搜查。

    雖然他們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們做出反應,當即出手。

    領頭的人頗是伶俐,他們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和紀世子這幫人拚個你死我活,而是為沈姑娘爭取逃生的機會,再說他們就算有意擊殺這位紀世子,憑他們這五六個人也鬥不過對麵二三十個重兵。

    於是他們一擊即退,把紀玉津一行引向別處。

    紀玉津正處在重要關頭,毫不猶豫地就帶人追了過去。

    轉眼間,喊打喊殺的荒廢觀景台便冷了下來,鳥雀無蹤。

    沈望舒瞧的目瞪口呆。

    她雖然不知道哪來的一夥天降神兵救下了她,不過這不妨礙她做出反應,她抱膝在大石底下縮了片刻,確定觀景台當真沒有一個人了,她才鑽出了大石,也不敢再走這條小路,而是尋了個相對平緩的山坡,扶著高大的樹木枝葉,一點一點滑了下去。

    ,,

    紀玉津追了約莫一刻的功夫,終於反應過來,眼看著那夥兒人越跑越快,他當即抬手:“不用追了。”

    他立刻帶人折返回那處荒廢的觀景台,果然,那裏也是空空如也,隻有方才還來不及收拾的娜珠和護衛的屍首。

    他臉色難看,一腳踢翻了石凳。

    那夥兒暗衛來的很不同尋常,隻有兩個可能,要麽是衝著他來的,想要破壞他伏殺玄蠻土司的計劃,要麽就是剛才那女子的暗衛,隻是湊巧來到這裏,見自家主子惹禍,不得不現身幫忙。

    前者的話,應該不太可能,畢竟娜珠偷來雲台事發突然,就連他自己都沒意料到,不可能有人提前埋伏,既然如此,便是後者了,落下銀釵這女子應當也是誤闖到此地的。

    不得不說,紀玉津人雖然狠辣,但的確聰明,轉眼幾乎推測出真相。

    他順著這條思路繼續思考,能有暗衛保護的女子,身份自然是極高的,這銀釵也不像已婚婦人所佩,那麽會有暗衛保護的未出閣女子,整個梁州,除了他妹妹樂康之外,不超過兩掌之數。

    他首先便想到了楚總督府的楚大姑娘,接著便是出身衛國公府的衛三姑娘。

    紀玉津摩挲了一下手裏的梅花銀釵,上麵銀樓的印記磨損掉了,單看樣式,這銀釵當真是尋常樣式,再加上梅花又是應季冬花,幾大有名氣的金銀樓都會賣這種樣式的銀釵,梁州貴女不能說是人手一隻,但十之五六也是有的。

    幸好沈望舒沒聽許氏的,臨出門的時候另換了衣服首飾,不然掉的要是陸妃那對兒赤金釵,紀玉津壓根都不必費心查了,直接就能鎖定人選。

    他收回心思,擰了擰眉,先吩咐重兵:“先把屍首處理了,然後立刻調來人馬,搜查此地。”先把水攪渾了,看能不能讓方才那條漏網之魚自己跑出來。

    屬下遲疑了下,猶豫著問道:“若是這般,會不會動靜太大了?萬一逼的那女子狗急跳牆,說出您伏殺玄蠻土司一事怎麽辦?”

    “眼下我尚未動手,玄蠻部土司還沒死,她若是敢說出來,那便是自投羅網。又有誰敢為了區區幾句沒有證據的胡話,懷疑巴陵王府?”

    紀玉津頗有決斷:“趁著冬至宴還沒開始,找出那女子再說,對外就說是有西蠻奸細混進此地,意欲殺害朝廷命官,讓所有人暫時待在雲台,不得出入。”他眸光透著幾分狠辣:“若有人不守規矩,那便是裏通外敵,其罪當誅。”

    屬下當即應了。

    紀玉津心頭有了幾個懷疑的人選,又道:“多留心楚總督府,衛巡撫府以及宋國公府,若是一旦有異動,立刻向我匯報。”

    不過調查這幾個高門的成本太高,他沉吟片刻,把手裏的銀釵交給下屬:“你另抽調個眼生的人,再去問長風,金鑫,隆昌,興隆幾個銀樓,問他們要這幾個月的賬本,看看有誰買過這種樣式的銀釵。”

    ,,

    沈望舒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下了山。

    也多虧她身體底子好,小時候山上山下經常跑著玩,若是換做尋常閨秀,光是下山估計都得缺胳膊少腿了。

    就是如此,她身上也頗為狼狽,衣服也被破了,胳膊和兩條腿勾出十幾條細細血痕,還有摔出的淤青和碰傷。

    其實她心裏怕的要命,一邊跑一邊都在流眼淚,不過她思路倒是很清晰,跑下山之後,當即找到了方才停放馬車的地方,打算先騎馬回家躲著,然後等到沈長流回來,她在把這事告訴家裏人,讓沈長流出麵,告訴更大官兒,不讓這個可怕的紀世子得逞。

    但是紀玉津的反應更快,等她好不容易下山之後,他的兵馬已經到位,正在四散開始搜尋可疑人物。

    沈望舒眼瞧著停馬車的空地有重病搜查,哪裏還敢過去,慌不擇路地又轉向一條出山的地方。

    結果她跑出沒兩步,發現山門處也有重兵把守,也正在四處搜人,眼瞧著就往她這邊過來了。

    沈望舒慌不擇路,就在這時,斜刺裏一隻手伸了出來,摟著她的腰就把她拖入了旁邊一條隱蔽的夾道。

    這夾道前麵通往山門,後麵通往一處用來觀賞的錦鯉池。

    沈望舒神經正高度緊張,差點尖叫出聲,待看清來人是誰,她眼淚‘嘩啦啦’冒出來了,嗓音都有些變調:“四哥,四哥,”

    裴在野把她按在自己胸前,又怕她岔氣,輕輕撫著她的脊背幫她順氣,嗓音低醇:“沒事了,你安全了,別怕,我一直在。”

    他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居然也有學會哄女孩子這一天,而且如此的自然而然,半點不會覺著不耐煩。

    他比沈望舒他們早到一陣,在雲台上卻發現他們遲遲未來,直到派去跟著她的暗衛來報,說她不見蹤影。

    裴在野當即便覺著不好,立即下山來找人,結果在半山腰就遇到了紀玉津的兵馬,這讓他心下更生警覺,他也是費了一番功夫才下來,幸好是找到她了。

    沈望舒比他想的更堅強,嗚咽了幾下,一邊用力擦著眼淚,一邊帶著哭腔道:“四哥,那個紀世子要害人,我看到他殺了他自己的娘子,就是因為他的異族娘子看到他要害人的秘密,”

    她對於朝裏朝外的事兒真是半點不了解,隻能靠著好記性勉強複述:“他好像,要殺一個玄蠻部的,族長,還想借著這個機會,統一,統一其他三個部族,”

    裴在野輕皺了皺眉:“他殺了庶妃娜珠?”

    他眉頭先是一皺,繼而便是鬆了鬆,大略猜到是個什麽緣故了。

    她點了點頭,雖然她不明白紀玉津為什麽要殺這些人,但是出於前世對他的了解,他幹的一定是對朝廷對百姓有極大危害的事兒,肯定會害死很多很多人。她勉強止住自己的眼淚,忙扯了扯他的袖子:“四哥,我得回去告訴爹,我們不能讓他得逞!”

    裴在野摸了摸她的臉:“沒事的,他不會得逞的。”

    他已經派人去告訴玄蠻土司,紀玉津想殺害他的計劃,玄蠻土司雖半信半疑,但出於謹慎,這回隻派了個替身過來,自己沒有親往,就算紀玉津真的得手,死的也隻會是一個替身罷了。

    眼下娜珠已死,隻要把他告知玄蠻土司他女兒的死訊,玄蠻土司必然會和紀玉津決裂,到時候紀玉津想連通西蠻也沒那麽容易。

    隻用短短一瞬的功夫,他就把後麵一係列的計劃籌謀好了,但低頭瞥見沈望舒紅腫的眼眶,似乎襯的他心腸格外冷酷。

    裴在野定了定神,餘光瞥見紀玉津帶著一隊人馬從山上下來,似乎馬上就要搜到這邊了。

    他一手勾住沈望舒的腰,輕聲道:“大吸一口氣。”

    沈望舒本能地按照他的囑咐,大大地吸了口氣。

    他半抱著她,潛入了夾道盡頭的那處錦鯉池。

    這錦鯉池水深約一丈,可以輕鬆藏下兩個人,他抱著她潛入池底,藏在一片片開敗的蓮葉底下。

    紀玉津轉眼便搜到了這邊,不過裴在野卻鎮定得很,甚至還能分心用餘光關注水麵的動靜。

    不過過了會兒,他就鎮定不起來了,沈望舒在他懷裏,被冬日的冰水凍的渾身哆嗦,引得他的身子也跟著輕顫起來,他一張小臉憋的漲紅發紫,又怕給他添麻煩,拚死捂住自己的口鼻。

    裴在野有內力護著,自是不怕冷的,也能憋氣很久。

    他遲疑了下,拿開她的手,低頭瞧著她紅潤的唇瓣。

    哪怕水麵上有追兵堵著,他依然能聽見自己的砰砰心跳。

    他,他這是在救人,可沒有趁機占小姑娘便宜的心思。

    他閉了閉眼,低下頭,尋著那一方嫣紅唇瓣,準確無誤地親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