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沈吃飯記(下)
  第14章 小沈吃飯記(下)

    沈望舒沒想到他居然會道謝,抬起頭怔怔地瞧著他。

    裴在野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賞臉地睜開眼,蹙眉:“你瞧我做什麽?”

    沈望舒的表情難得有點深沉,沒過腦子就脫口道:“這是自打我見到你以來,你的狗嘴裏吐出的第一顆象牙。”

    裴在野:“,”

    沈望舒說完才反應過來自己說漏嘴了,瞧見他的表情逐漸變得殘暴,她慌裏慌張地捂住嘴。

    幸好這時候終於到陳記鹵店了,車夫在外麵吆喝了一聲,她急匆匆衝了下去。

    裴在野在車裏重重哼了一聲,這才不緊不慢地跟著她出去了。

    要是放在以前,沈望舒隨便找個地方就坐著吃了,但由於最近周嬤嬤百般叮囑大家閨秀的規矩,她想了想,還是要了二樓的雅間,又讓小二上了肘子和蹄髈。

    裴在野走進來之後便皺了下眉,對她這大魚大肉的飲食習慣委實不敢苟同。

    他轉向小二:“把豬蹄換成素菜。”

    沈望舒本來就不愛吃菜好不好!她喜歡的是香香的肉和甜甜的水果,這幾天在沈家頓頓是青菜白菘已經夠苦了,聽了他這話,臉色先是白的跟白菜一樣,又青的跟青菜似的。

    她一臉抗拒:“不要上,我不吃菜,我要吃肉!”

    裴在野滿是不讚同地看著她,沈望舒已經餓的有點神誌不清,索性耍賴起來,拿著筷子‘當當’敲碗,以示抗議。

    他板著臉瞪著她。

    沈望舒縮了縮脖子,很快勇敢起來,堅貞不屈地和他對視,表達自己要吃肉的決心。

    裴在野:“,”

    裴在野雖說性子不馴,但自小也是學宮禮的,見她敲碗的動作真是一萬個不順眼,見她越敲越大聲,抽出筷子輕敲了一下她的手背,斜了她一眼:“好好說話,不準玩筷箸。”

    他莫名生出一種帶小孩的感覺,給她鬧的無法,隻得叫回小二:“不用換了,按她之前說的上吧。”

    沈望舒瞬間不敲碗了,坐在原處,乖巧等飯。

    裴在野:“,”死孩子早晚抽一頓。

    肘子和蹄髈是早就鹵好的,很快便端上來,沈望舒眼睛一亮,顧不得多說,給他遞了根筷子就低頭吃了起來。

    這家鹵味麻辣鮮鹹,還混著絲絲提鮮的甜味,肉皮酥軟,就連最裏麵的瘦肉也入進味了,沈望舒終於吃著大葷,神色十分滿足

    她還十分熱情地給裴在野夾了幾筷子:“別光看著啊,你也嚐嚐。”

    雖然表哥臉很美,但是身材實在不符合她的審美,她特地給自己定了個目標——在年底之前,把表哥養的肥肥壯壯的。

    裴在野得虧在軍營裏待過幾年,不然還真受不了她這個養豬似的投喂法。

    這家鹵店隔壁的包子店也很出名,沈望舒特意名小二捎帶了兩籠包子進來,這些包子白胖精巧,一個還不足手掌的四分之一大。

    裴在野也沒多想,夾了一個就塞到嘴裏。

    沈望舒都沒攔得住:“哎,這是灌湯的,燙——”

    ‘滋’的一聲,一股滾燙的熱湯在裴在野的嘴裏飆了出來。

    他被這一口熱湯燙的差點沒跳起來,臉色由白變紅,又由紅轉青,變了數變。

    他看了沈望舒一眼,活活把一口熱湯咽了下去,又淡定而優雅地擦了擦唇角:“不過區區一個包子。”

    哦,表哥好厲害!

    居然可以活吞一整隻灌湯包!

    沈望舒驚歎了!

    裴在野優雅地起身,瀟灑地一振衣袖:“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他無視了沈望舒崇拜的目光,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越走越快,跟被鬼攆似的,撞翻了椅子都不知道,在無人的地方吐字不清地低罵了聲。

    他張嘴嘶嘶倒吸了幾口涼氣,又火燒眉毛似的大灌了幾口涼水到嘴裏,才感覺嘴裏那股火燒火燎的感覺減輕了幾分。

    等他能夠像沒事人一樣的重新進屋,沈望舒已經吃的差不多了,她這些日子不用做活,飯量也比之前小了不少,隻吃了小半就已經有點撐著了。

    想想家裏頭骨瘦如柴的兄弟姐妹們,沈望舒深覺著自己不能厚此薄彼,另包了幾分肘子豬蹄帶回去,還讓下人去對麵的糖果子店買了好幾包糖山楂乳糖柿子等物。

    見裴在野這麽久才回來,她十分熱情地招了招手:“表哥,你怎麽噓噓這麽久才回來啊,正好咱們要路過醫館,讓大夫給你瞧瞧腎有沒有問題。”

    裴在野:“,”

    這話可沒哪個男人愛聽,他忍無可忍地上前一步,把沈望舒的嘴捏成了鴨子樣:“閉嘴,我不是去,反正我腎沒問題。”她剛說的那倆字他都不好意思重複,忒粗鄙了!

    還有,爺腎好著呢!

    在夢裏把你弄暈過去好幾回。

    裴在野惡狠狠地想著。

    沈望舒嗚嗚了幾聲,拍開他的手,語重心長地道:“表哥,噓噓不好就要去看大夫啊,你不能諱疾忌醫。”她還特有文化的用了個成語。

    裴在野臉色甭提多黑了,擺出凶凶臉地威脅她:“你再說這倆字試試?”

    沈望舒見他不識好人心,脾氣也上來了:“我就說!噓噓噓噓噓噓!”

    裴在野索性一把捂住她的嘴,硬是把她拖著下了樓,‘砰’地一聲把她扔進了馬車裏。

    於是,倆人回家的一路上都在吵吵鬧鬧。

    ,,

    鹵肉和蹄髈不大好放,沈望舒當晚便讓下人給他們送過去了,山楂果和蜜餞這些卻是經放的,第二日去學堂,她特意帶了幾包過去,準備給家裏骨瘦如柴的兄弟姐妹們分一分。

    沈府的學堂雖是家學,但辦的規整得很,孩子們都有幾套青碧色的學服輪換著穿,沈長流知道她沒有,特地命繡房趕製了幾身,又瞧她也沒有佩飾,還特地訂製了全套的玉佩和玉鎖,第二日早起沈望舒便起床穿戴了。

    學堂裏沈熙和到的最早,沈望舒縱不喜歡她,也不好落下她不給,隨口問了句:“我昨日出去買的糖山楂,二娘可要吃?”

    沈熙和這人瞧著柔弱,其實在家裏家外處處拔尖,沈望舒沒來的時候,她是家裏頭個女兒,沈長流縱對她的性情有些個微詞,但心裏也是疼的,如今沈望舒來了,沈長流憐她在外吃苦多年,有什麽好的也是先緊著她。

    她從沈望舒頸間的玉鎖,瞧到她腕上的墨玉鐲子,最後落在她腰間的玉墜上,心裏一陣一陣的泛堵,她倒不缺幾塊玉,隻是見父親如今事事以她為先,她心裏實在膈應。

    幾塊糖山楂算什麽,沈望舒莫不是在炫耀她頗得父親疼愛,所以隨隨便便就能拿牙牌出府嗎?

    不過沈熙和頗有本事,便是對著不喜歡的人,也能裝出笑臉來。

    她軟軟一笑,頗是溫文甜美:“多謝阿姊好意,隻是父親母親叮囑過,外麵的東西不幹淨,不讓我們隨意亂吃,阿姐縱吃慣了,也該小心些,仔細別傷了腸胃。”

    沈望舒是不大懂官宦人家的規矩,可也不傻,她話說的倒是一派好心,暗裏卻處處透著瞧不上,又說什麽‘縱吃慣了’,有意無意地提她出身,別的不說,這山楂果要是什麽公主郡主給的,她敢嫌髒嗎?還不得歡天喜地接過來塞嘴裏。

    學堂裏此時已經坐了幾個來附學的學生,都瞧著沈望舒低聲竊笑起來。

    這時候龍鳳胎挎著小書包進來了,沈望舒懶得搭理沈熙和,拿出山楂果遞給他倆:“快來嚐嚐,上好的糖霜山楂果和乳糖獅子頭,昨個剛做出來的,甜的很。”

    龍鳳胎顯然是沒有矯情病的,沈熙和還沒來得及阻攔,倆人就一人抓起一個塞嘴裏了,眼睛齊齊一亮,連讚好吃,沈三夏更是連聲追問:“姐,你在哪買的?比我嬤嬤給我買的果子甜!”

    沈望舒喜滋滋的:“你們要喜歡,下回還給你們買。”她又掃了眼沈熙和,沒放過擠兌的機會:“放心,我下回隻給二弟和三妹買,傷不著二娘你的金玉腸胃。”

    沈熙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強笑:“阿姊說的哪裏話,”

    她剛才說過沈望舒買的東西不幹淨,親弟親妹轉頭就拆了她的台,十歲小孩都能吃的東西她吃不得,倒顯得她多矯情似的。

    沈望舒哼了一聲,就在姐妹倆僵持的當口,裴在野和沈飛廉前後進了學堂——由於裴在野學識出眾,沈長流也不忍他明珠蒙塵,特意交代著讓他進了學堂,隻是這般好心實在讓裴在野腦袋疼。

    他是何等冶豔姿容,幾乎一進來就吸引了眾人的視線。

    沈望舒十分熱情地衝親哥和表哥招了招手:“哥,表哥,給你倆留了一份果子。”

    沈飛廉深覺著妹妹貼心,大大方方地拿來吃了。

    沈望舒十分體貼地給裴在野留了一份冰糖山藥糕,小聲道:“表哥,山藥是潤肺補,”

    她在裴在野殺人的目光下,訕訕地把‘腎’字咽了回去:“反正對你身子有好處。”

    沈熙和若有所思地瞧了兩人一眼。

    裴在野這般品貌氣度,上回重陽宴的時候她便不免留心一番,後來知道他是戴罪陸家子,日後再無前程,她自然也失了興致。

    不過,她目光在沈望舒和裴在野之間轉了一圈,瞧沈望舒對他這般上心,這位表兄也是值得她關注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