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夜空晴好,晚風徐徐,星子滿天,熠熠生輝。兩人將飯桌抬到院子裏,點上一支紅燭,相對而坐,邊飲酒邊吃烤兔肉邊欣賞夜空,愜意悠閑,好不自在。

  原本想做虎皮兔肉、宮保兔肉、軟餅醬兔、幹煸兔丁,奈何佐料不齊,去集市買,遠水救不了近火,何況她需要的一些佐料極難尋找,思來想去,最後原始法子做了烤兔。

  酒過三巡,素言雙頰泛紅,露出些醉意,身子搖搖晃晃,幾欲倒下。柏梓琬卻是麵色如常,目光清明,扯下隻兔腿咬下一口,頭懶懶地搭在椅背上,端過酒喝了大口,歪頭望著夜空中若同寶石般的星辰。

  “小姐,您當真不打算回去了嗎?”素言舌頭打結,話音剛落便打了一個酒嗝。

  柏梓琬看著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女子,心下有些心疼,漫不經心道,“回去做什麽?等著被羞辱還是等著被人宰割?什麽皇妃,什麽王妃,本小姐從來不稀罕。”

  “嗬嗬,”素言輕笑出聲,撐著手坐直身子,甩了甩頭,道,“小姐不在乎皇妃王妃的身份,難道也不在乎寧清王嗎?小姐是愛寧清王的,所以才會為了他選擇離開是不是?”

  柏梓琬仰起頭往嘴裏倒了口酒,頭仍搭在椅背上,聲音慵懶道,“為他也好,為自己也罷。既然離開了,什麽鎮國將軍小姐,五皇子妃,寧清王妃,對我來說已是前塵往事,從今往後我要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別人如何,一概與我無關。”

  素言拎著酒壺給自己倒了一碗,醉眼朦朧,道,“小姐當真能如自己所說,將一切放下嗎?”

  是啊,說放下當真能放下嗎?若是如此,自己又何苦夜不能寐?不知是喝醉了,還是眼花,夜空中的星子慢慢聚攏,慢慢變換,化作一個人的臉,那樣清晰、那樣真切。待看到他眼睛裏受傷和絕望,柏梓琬頓時一個激靈,坐直身體。

  “我說過,不管你是誰,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離開半步,即使天涯海角我也會將你找回來。所以,柏梓琬,你記住,就算你現在離開了,我,元弘毅即使傾其一生也定會將你找回來!”

  那日他對著湖麵喊的話再次在她耳畔回響,心下尖銳一痛,像是有什麽東西極快地從心上劃過。柏梓琬悶哼一聲,按住心口,伏在桌上,閉著眼,麵色蒼白。

  “小姐,您沒事吧?”

  抬眸,看到素言眼睛裏的擔憂,柏梓琬搖搖頭,道,“突然有些心痛,一會兒就好。”說罷撐著手坐直身體。

  素言身軀搖搖欲墜,跌坐在地上,望著柏梓琬道,“小姐沒事就好,不然,隻怕主人還沒責備我照顧不周,芸香那丫頭就該拿著劍將我劈成兩半了。”

  柏梓琬笑道,“原來素言也會開玩笑。不過不用擔心,有我在,不管是哥哥還是芸香,都不敢動你。”

  上次離家回去,她答應芸香以後再不單獨離開,即使離開也定會帶上她一起。如今她再次離開,依舊沒有帶上她……那丫頭看完信,隻怕不止將她埋怨上,更將蕭何當成‘敵人’。

  一人坐在椅上,一人坐在地上,久久無話,隻聽的夜風經過的聲響,和枝椏撞擊的沙沙聲響。

  良久,柏梓琬起身去屋裏將那日在集市買的塤拿出來,扶著素言起來在椅子上坐下,走到一旁站著,望了望上方的星星,風揚起兩邊發絲,輕舞飛揚,將塤放在唇邊試了試音。曲音寥寥,令空寂無聲的夜多了些生氣。

  《原野的故鄉》果真是一首奇怪的曲子,上回吹這首曲子和現在吹這首曲子的心境,截然不同。瑟瑟寒風,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現,腦中徘徊,但已是物是人非。此時的她,可謂是真正體會到楊過在小龍女跳崖後的悲傷和無奈心情。

  視線模糊,晶瑩滑落,兩腮酸疼,她卻毫無察覺般,將曲子吃了一遍又一遍。曲音不停,原本寧靜無聲的院子因著這久久不散的曲子,增添了一些蒼涼。

  曲音停止,四周默默無聲,轉頭,看到已然靠著椅子熟睡過去的人兒,柏梓琬不禁一笑,抬手擦了下臉,將塤放在桌上,半抱半扶地將素言送回屋裏躺著。

  又去廚房燒了些熱水端進來,給素言擦臉。那些日子都是她和芸香在侍候她,難得她醉了,就讓她這個小姐也當一回下人,侍候侍候她。

  素言嘴巴一張一合,似是在說什麽,又像在一遍遍喊著一個人的名字。在好奇心驅使下,柏梓琬俯身,將耳朵湊到她嘴邊,果真聽到她在喊一個人的名字——玄衣。

  身為殺手,無時無刻不謹慎小心,如今,她借著酒將自己全完放鬆,才能毫無顧忌喊出自己隱藏心底的那個名字。柏梓琬熄了燭火,輕手輕腳地往屋子外麵走去。

  正要關門,聽到身後清楚傳來的說話聲,不由停住了腳。

  她道,“對不起。”

  腦子昏沉沉,人卻異常清醒,柏梓琬坐在門檻上,頭倚著門,兀自望著天邊的星子……

  突聽得有腳步聲朝院子這邊來,柏梓琬赫然睜開眼,站起身,果真看到一個身影站在院子外麵,看著院內。他隱在黑暗中,她渾身繃緊,卻無法看清來人是誰。

  “什麽人?”

  那人卻不回答,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她心下莫名慌亂起來,他到底是誰?是敵是友?如何會知道這裏?下意識轉頭朝裏麵看了一眼,素言現在酒醉不醒,來人倘若……

  未等她想出對策,便聽到一聲輕響。院門打開,來人腳步沉穩地朝院子裏走來,低著頭,依舊無法看清他的樣子。然,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冷冽寒氣讓她心悸,卻又帶著一絲熟悉感。

  想起這院子宮溟羽結了陣,除非知道如何走,不然即便進了院子,也無法過來,如此一想變暗自送鬆了口氣,眼睛卻依舊緊緊盯著他,手無意識地抓住門欄。

  行了兩步,來人停住腳,慢慢抬起頭。待看清他的樣子,柏梓琬身軀一顫,驚駭地張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