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將軍府。

  元弘鈺和元弘晉坐在桌前,邊飲茶邊隨意說著話:柏梓男和蕭何坐在兩人對麵,飲著茶,卻是閉口不語:素言依在門口,默默看著一處,不知在想些什麽。

  而芸香,在屋內來回走動著,時不時打開屋子朝外麵看一眼,或重重歎息,神情裏滿是焦急和憂慮。

  “芸香,你這走來走去的到底在做什麽?能不能停下來歇歇,晃得本王頭都暈了。”元弘鈺皺眉按了按太陽穴。

  芸香聞言停下腳步,轉回身,幾步走過去道,“主子到現在都沒回來,王爺難道就一點不擔心嗎?”

  “放心,有五哥在,嫂子一定會有事的。”元弘晉放下茶碗,看著芸香,閑閑地說道。

  就是因為有他在,她才不放心。主子打從嫁給他就沒過過一天舒心的日子,不是被嘲笑,就是被追殺,幾經生死,最後還被他羞辱。今日主子跟他一起出去,不知又會出什麽幺蛾子。

  望著窗外越來越黑沉的天,芸香的心越發忐忑不安起來,應該跟著主子一塊去才是。

  有人在屋外回稟,“六王爺,飯菜已經做好了,是不是要現在送到屋裏來?”

  “送到我屋裏去。”元弘晉高聲回了一句,一掃其他人,“走吧,先去我屋裏用膳。”

  芸香皺眉,“主子去了哪裏都不知道,你們竟還有心思吃飯?要吃你們自己去吃。”

  “你去哪裏?”蕭何一把抓住芸香,旋身擋在她麵前,道,“就算你擔心主子,現在也出不去,城門已經關了。”

  “我……”芸香頓住,而後朝元弘晉一拜,道,“奴婢求六王爺讓他們打開城門,奴婢要出城找主子。”

  元弘晉起身走過來,道,“軍中有規矩,日落落匙,非特殊情況不得而開。再說了,就算我讓他們打開城門又如何?你連嫂子在哪兒都不知道,如何出城去找。”

  “那……”

  見此,素言走過來,附耳跟芸香說了幾句,芸香赫然張大眼,看著她,似是確認一般,“素言,你剛剛說的可是真的?”主子身上帶著暗器?她怎麽不知道?

  素言篤定地點點頭。

  夜色朦朧,新月如鉤。

  元弘毅擁著柏梓琬,騎著馬,借著稀薄的月光一路前行。夜風自臉頰輕撫而過,留下沁人心脾的冷意。馬蹄噠噠,在寂靜無聲的夜色中譜出一曲別樣的樂章。

  約莫又行了一刻鍾,柏梓琬指著前方的院落,偏頭道,“我們過去問問能不能借宿。”

  元弘毅頷首答應著,夾馬過去。待看到赫然出現在眼前的茅屋,他不由得皺了皺眉。

  “你等等,我下去問問。”說罷,柏梓琬拿開圈著自己腰身的大手,欲往下跳。

  卻被元弘毅眼疾手快地拽住,道,“阿琬,我們再去前麵看看,興許還有別的人家。”他自是知道阿琬這麽做的目的,但是這茅屋太過簡陋,他不想她為了他委屈自己。

  柏梓琬偏頭笑望著他,玩笑道,“怎麽,咱們寧清王爺不願住這麽簡陋的屋子?人家願不願意讓你住還不知道呢!”不由分說扯開他的手,跳下馬,往茅屋那邊走去。

  不是沒有看到他眼睛裏疼惜和不忍,隻是,他們現在的打扮雖然和尋常老百姓無異,元弘桀被元弘毅兄弟二人放走,是不是當真回到都城不得為之,為免生枝節,還是小心為上。

  她不懂,先皇後被羅氏所害,元弘桀又是羅氏之子,且幾次三番對他不利,欲除他而後快,且野心更是昭然若揭,而他,明明可以趁此將他除去,卻偏偏將他放走。

  柏梓琬無意識轉頭看了一眼已然從馬上下來的元弘毅,抿唇一笑,說到底,他終究不是真正狠毒之人。

  院落有些大,卻隻正前方那間屋子隱約透出些光亮,柏梓琬喊道,“請問有人在家嗎?”

  話音方落,一個小身影快速從屋內躥出,跑出來,打開木柵欄門,偏頭望著他們,道,“你們是什麽人?”

  借著微弱的月光,柏梓琬將麵前的小女孩快速打量了一番,這小女孩約莫五六歲,頭發披散,身上棉襖有些破舊,打著補丁,水汪汪的大眼睛卻如同寶石般熠熠生輝。

  柏梓琬微微弓著身軀,摸摸小女孩腦袋,笑著問道,“小妹妹,你一個人在家嗎?”

  “我爹跟我娘也在。”小女孩轉頭,朝屋裏喊道,“爹、娘,有個大姐姐找你們。”

  一男一女從屋內出來,將兩人打量一番,對視一眼,他們不記得和他們認識啊。

  “不知道姑娘是……”婦人不解地看著柏梓琬。

  柏梓琬反手將元弘毅扯到跟前,微微笑道,“不知大嫂能否行個方便,讓我們夫妻二人借宿一晚。”

  婦人麵有難色,轉眸看了男子一眼,道,“不若姑娘不嫌棄我們家房屋簡陋,就進來吧。”她拉著小女孩讓到一旁。他們衣著樸實,卻是氣質卓越,不似尋常人家的小夫妻。

  “那我們就打擾了。”

  “阿琬……”

  不等元弘毅阻止,柏梓琬別開他,將馬牽到旁邊拴著,跟著一家三口往屋裏去,元弘毅無奈地搖搖頭,隻得跟著進去。

  “姑娘,你們應該還沒用晚飯吧?等等,我這就去廚房給你們拿吃的過來。”婦人撩起簾子往外麵去。

  柏梓琬環視屋子一圈,屋子不大,右邊窗子用紙嚴嚴實實糊著,無一絲風透進來。放在床邊的矮桌,斑斑駁駁,桌上擺著一隻茶壺、幾隻茶碗和一盞油燈,將屋子照亮,卻是光線暗淡。

  男子二十七八的年紀,穿著老藍色衣裳,樣貌平凡,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進屋後,他直徑走到桌前矮凳上坐著,垂低著,神情有些拘謹。小女孩端了兩隻矮凳讓在他們跟前,眨著明亮的大眼睛望著他們一會兒,捂嘴一笑,旋身,手腳並用地爬到男子懷中坐著,眼睛仍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們,閃著好奇光芒。

  “鄉下地方,沒什麽好東西,”婦人端著飯菜進來放下,道,“這萵筍、黃豆、紅薯是我們自家種的,豆腐也是我們自家做的,姑娘公子先用著,我過去給你們鋪床。”

  柏梓琬感激道,“有勞嫂子費心了。”

  飯後,婦人另外點了一盞油燈,帶著二人去了屋子,這屋子比方才的屋子還要窄寫,窗子依舊用紙嚴嚴實實糊著,屋內除了靠牆一張床外,再無其他擺設。

  “床上的被褥都是幹淨的,姑娘可以放心休息。”婦人扯了扯被子,跟柏梓琬道。

  柏梓琬自是知道她心裏在顧慮什麽,卻不知該如何開口,隻得轉了話題,道,“不知道嫂子貴姓,如何稱呼?”

  婦人咧嘴一笑,道,“我娘家姓陳,夫家姓張,附近的鄰居都喊我張嫂子。”

  衣裳被輕輕一扯,偏頭,看到站在身側的小女孩,柏梓琬不由蹲下去,笑道,“小妹妹,有什麽事嗎?”

  “我叫心婉。”

  “你叫心婉?”柏梓琬依舊笑著,輕聲道,“那你能告訴姐姐,你是哪個婉嗎?”

  小女孩歪著頭想了想道,“娘說,是溫婉的婉。姐姐呢,姐姐叫什麽名字?”

  “婉兒,不許無理。”張氏責備地看了女兒一眼,跟柏梓琬道,“我跟她爹都不識字,婉兒的名字是村長取得。”

  “你的名字很好聽。”柏梓琬拍拍張心婉的小臉,道,“姐姐名字裏也有個琬字,是王字琬。”

  “那心婉喊你琬姐姐好不好?”未等柏梓琬回答,張心婉伸出小手,道,“琬姐姐,給你紅薯。”

  柏梓琬看到她眼睛裏的希翼,道,“琬姐姐已經吃飽了,這紅薯留給你自己吃吧。”

  看到柏梓琬和母女二人見聊的不亦樂乎,將自己冷落一旁,元弘毅無法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是失落?是開心?是無奈?又或者還有其它?這幾個來,他們先是因誤會冷漠相視,阿琬被抓,誤會解開,卻又因為打仗被迫分離。

  如今,他回來了,阿琬對他避而不見,忽冷忽熱,今日她主動要他陪自己出來。她的笑,是他從未見過的燦爛,還有她的主動,令他心花怒放,卻又隱隱覺得哪裏不對。

  “我留著,明天再吃。”小人兒將紅薯抱在懷中,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煞是可愛。

  不經意抬眼,看到一道如冬日寒冰般的冷冽眸光直射進來,張氏麵上不由微微一僵,趕忙道,“時候不早了,就不打擾姑娘公子歇著了。”說罷,拉著女兒朝屋外去。

  看到急急朝屋外去的母女,柏梓琬轉頭一看,搖搖頭,歎息一口,站起身,道,“現在好了,人被你嚇跑了。”

  “你生氣了?”

  “我不是生氣。我們在人家家裏借宿,主人卻被你嚇跑,你說……”話還未說完,她不由輕笑出聲,打趣道,“今兒才發現,咱們五王爺竟這般讓人害怕。”說罷,關好房門,超床邊走去。

  “那你怕我嗎?”元弘毅從身後抱著柏梓琬問道。不等她回答,又繼續道,“阿琬,你不會離開我是不是?”

  柏梓琬身軀幾不可察一顫,小聲嗯了聲,而後道,“時候不早了,上床歇著吧。”

  想著白日兩人發生的事,這會兒又美人在懷,他豈能坐懷不亂。不由地擁緊她,在她耳畔嗬氣如蘭,“阿琬,我……”

  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柏梓琬拿開他慢慢下移的手,微微偏頭道,“我累了,睡吧。”

  元弘毅聽到她聲音裏的疲憊,失望的泄了口氣,答應著,擁著她,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