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柏梓琬撐著手兀自望著上方的太陽,她是個無神論者,卻因為紅衣臨時前看向她的眼神,最後說的那句話,整日心神不寧,總覺得紅衣最後的眼神不是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

  因為紅衣的死和小虎子的出現,如今外麵又多了兩個新的謠言。一是說五皇子妃不守婦道,跟敵國太子私通,已經有了一個五歲大的兒子,未免五皇子怪罪,暗中將孩子送走。二是說五皇子善妒,將五皇子還未迎娶過門的側妃下毒致死。

  那天晚上的事是大家看到的,時候元弘晉也解釋了客棧所發生的事,那些謠言應當不是從府裏麵傳出去的,如此,外麵那些人又如何知道紅衣,知道她死的消息?還有小虎子,青雨巷的街坊是知道小虎子身份的,那些人為何還要如此傳?

  柏梓琬煩躁地閉了閉眼,用手捂著臉,究竟是誰?是誰惡意散播謠言,惡意中傷她。

  芸香和素言整理好屋子出來,以為柏梓琬睡著了,兩人對視一眼,幾步走過來。

  “主子,”芸香微微推了推柏梓琬,輕聲道,“主子,奴婢扶您回屋裏歇著去吧。”

  柏梓琬揉了揉臉,整理好自己的思緒,抬起手道,“換身衣裳,陪我出去走走。”

  “小姐……”

  看到素言眼睛裏的擔憂,柏梓琬道,“清者自清。”說罷,起身往屋子裏麵去。

  三人本就身材高挑,膚色白皙,這會換上男裝,頭發用發帶束在腦後,整就活脫脫三位俊俏公子。一路行來,惹得行人紛紛側目,姑娘們更是對著她們眼冒桃心。

  “沒想到素言穿上男裝比主子還要俊俏幾分。”芸香上下打量了素言一眼,揶揄道。

  “芸香,不許胡說!”

  “我可沒胡說。”芸香指指那些直勾勾盯著素言的姑娘們,笑著,“往常我跟主子出來,她們看的都是主子,這會兒,你自個兒瞧瞧,哪一個不是看著你言公子的。”

  言公子?柏梓琬笑看著素言,道,“不止那些姑娘看直了眼,就連我們芸香也是一樣。我想,她要不是她有了蕭何在先,你又是女子,隻怕咱們芸香會非君不嫁。”

  素言五官精致無一絲瑕疵,往常的她看上去柔柔弱弱,這會兒臉上卻帶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又穿著墨色衣裳,薄唇微抿,讓她整個人多了幾分冷然,整就一冷峻公子。

  芸香打了一記響指,搖頭晃腦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主子也。”說著抱住素言,學著唱戲的腔調,用僅她們三人能聽到的聲音,惋惜道,“姑娘,為何你要生為女子,而非男子,奴家好生難過呀。”

  “你個小蹄子!看我不撕爛你嘴!”說罷,素言反抓住芸香,抬手去撕她的嘴。

  “好了,別鬧了,有人看著呢。”柏梓琬低聲提醒道,指了指眼神古怪往這邊看的行人。

  不覺間走到醉香樓門前,裏麵傳出些琴聲,正是她前些日子剛寫下的曲子《雲水禪心》。

  看到她們進來,一個正在灑掃的丫頭連忙放下手中的帕子,過來行禮道,“淩公子。”

  琴聲戛然而止,竹簾撩開,凝蘭扶著雲舒的手款款從裏間走出,步伐輕盈如弱柳扶風。看到柏梓琬,她微微愣了一笑,隨即恢複如常,拾階而下,含笑往這邊走來。

  “姑娘請起。”柏梓琬抬了下手,看著走到跟前的凝蘭,“可是打擾姑娘彈琴了?”

  凝蘭微微福身,眉眼含笑,道,“公子說哪兒的話?公子來看凝蘭,凝蘭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麽會是打擾?”轉頭吩咐雲舒,“還傻站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去泡壺淩公子喜歡喝的茶送到我屋裏去。”

  雲舒正欲往後院去,又被凝蘭叫住,“還是我去吧。你出去看看春熙姑娘她們回來了沒有,若是沒有就去芙蓉坊,告訴三位姑娘,就說淩公子來了,讓她們趕緊回來。”

  雲舒答應著,跟柏梓琬福了下身,往外麵去。

  “有勞公子將凝蘭琴拿回屋子稍等片刻,凝蘭去去就來。”凝蘭將琴遞給柏梓琬。

  見柏梓琬看著凝蘭離去的身影,久久不動,芸香詫異地眨了眨眼,道,“主子,怎麽了?”

  “沒事。”柏梓琬搖搖頭,跟兩人道,“我們先上去吧。”抬腳往樓上去,眼睛卻不由自主地往凝蘭離開的方向看去。

  凝蘭端著泡好的茶和點心回來,推開門,看到立在窗前的身影,腳下一頓,垂了垂眼瞼,深呼吸一口,抬腳進去。

  “阿琬看什麽看得那麽出神?”凝蘭笑著,“過來吧,我泡了你愛喝的碧螺春,還有綠豆酥和豌豆糕。”

  柏梓琬答應著,隔了會兒才過去,接過凝蘭遞過來的茶聞了下,“姐姐泡茶的功夫越來越好了,將碧螺春的清香完全揮發出來,且色澤均勻,看得我都舍不得喝了。”

  “你這丫頭,我泡茶功夫再好,哪及得上你嘴上的功夫,才見麵就盡拿話哄我。”凝蘭看向芸香,“芸香,你說說看,你家主子出門前是不是剛偷吃過蜂蜜?”

  芸香失笑,“凝蘭姑娘是知道主子的。主子向來不輕易誇人,除非那人值得誇。”

  “你這丫頭說話盡向著你家主子。”凝蘭虛空點點芸香,道,“看來不止阿琬出門偷吃了蜜蜂,你也跟著吃了不少。”

  芸香嗬嗬一笑,不再多言。

  兩人邊等著春熙三人邊隨意說這話,說道前些日子客棧發生的事後後來那些傳言,凝蘭少不得要勸慰柏梓琬一番,柏梓琬無所謂地笑笑,道,人是為自己而活,自己沒有做過,為何要在意別人如何說如何看?

  “人言可畏,妹妹難道就一點不擔心嗎?妹妹到底是大周國的皇子妃,是五皇子明媒正娶的妻子,一言一行代表了大周,皇室,你就不怕這些事傳到都城被皇上知道?”

  柏梓琬輕笑著搖搖頭,“身正不怕影子斜,即便皇上知道了,我沒做過就是沒做過。”

  “妹妹果然膽識過人。”凝蘭笑看著她,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若有人故意利用這些傳言陷妹妹於不義,妹妹不在乎自己的安危,難道也不在乎柏將軍的安危嗎?”

  柏梓琬正要飲茶,聽到凝蘭的話,抬眼道,“姐姐也說了,欲加之罪,既然如此,我為何要擔心?父親對大周忠心耿耿,皇上又是明君,即便他認定阿琬做了對不起大周之事,也不會禍及父親。”

  “是嗎?”凝蘭頓了頓,接著道,“阿琬,我想問你一件事情,不知道你能否如實相告?”

  芸香和素言交換了一下眼神,看向凝蘭,怎麽覺得今兒的凝蘭姑娘跟往常有些不太一樣?

  “姐姐請說,若是能說,阿琬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柏梓琬撚起一塊豌豆糕咬下一口。

  凝蘭遲疑道,“紅衣姑娘,當真是被妹妹毒死的嗎?”

  “姐姐為何突然問起這個?”

  凝蘭目光一閃,很快恢複過來,道,“妹妹不要生氣,凝蘭並非故意要說這些,隻是……瞧我著嘴,妹妹好容易得空過來看我,我卻盡說些不該說的話,妹妹別往心裏去,隻當我什麽都沒說。”

  柏梓琬笑笑,“阿琬怎麽會生姐姐的氣?”她垂下眼瞼,沉吟道,“姐姐可還記得我們相識多久了?”

  “七個月又十五天。”

  “沒想到姐姐還記得。”柏梓琬道,“這幾日的傳言姐姐應該也是知道的吧?以姐姐對阿琬的了解,姐姐覺得我是那種善妒,不擇手段,心狠毒辣的人嗎?無風不起浪,但是空穴來風未必是真。紅衣曾對我有救命之恩,我曾雖對她隱瞞了身份,卻是真的將她當作自己的親姐姐。”

  “如果我告訴你,紅衣並非被我下毒害死的,你信嗎?”柏梓琬展顏一笑,笑容裏盡是諷刺,“姐姐不信。看來在姐姐眼裏,阿琬也是一個心腸狠毒,忘恩負義之人。”

  凝蘭不語,靜靜地看著柏梓琬的眼睛,似是想看清她剛才說的話是真是假。

  “瞧,光顧著說話,茶都涼了,可惜了姐姐一番心意。”

  看到柏梓琬端著茶碗送到嘴邊,凝蘭暗自皺起眉頭,似是在掙紮一般,隨後奪過茶碗,“茶涼傷胃,我還是另外給妹妹重新泡一壺吧。”看到雲舒推門進來,凝蘭趕忙道,“雲舒,趕緊去廚房重新泡一壺新茶過來。”

  “不用了。”柏梓琬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改日再過來看姐姐。”

  “怎麽,我們才回來你就急著走,九媽媽果真沒說錯,淩公子心裏隻有咱們凝蘭姑娘一人。”

  柏梓琬好笑地搖搖頭,“梅韻姐姐怎麽吃起凝蘭姐姐的醋來了。凝蘭姐姐也好,竹清姐姐也罷,還是春熙姐姐,梅韻姐姐,你們四人在阿琬心裏都是一樣,都是我敬重的好姐姐。”

  “如此,那就留來,用了午膳再走。”

  “梅韻姑娘就饒了主子吧。”芸香過來道,“不是主子不願意留下,實在是六皇子午膳後就要動身去天旭國,主子得趕回去給六皇子送行。改日奴婢在跟主子一塊兒過來看幾位姑娘可好。”

  春熙看到柏梓琬眼中的為難,過來打圓場道,“也怪我們,早知道妹妹今日要來,我們就不出去了。妹妹既然急著回去給六皇子送行,那我們就不多留了,下回妹妹過來可要多留會兒。”

  柏梓琬點頭說好,微微向四人福了一下,往外麵去。又在走到門口時停下來,並不回頭道,“凝蘭姐姐,謝謝你,還有……對不起。”說罷,直徑往外麵去。

  “咦,這裏怎麽有枚玉佩?”梅韻撿起玉佩,翻轉著看了看,“是阿琬落下的嗎?我給她送去。”

  “給我看看,”凝蘭一把拿過玉佩,看到玉佩上刻著的名字,她吃驚地張大眼。這塊玉佩怎麽會這?想起柏梓琬臨走前說的那句話,她慢慢看向門口,原來阿琬……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