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不能殺她
  柏梓琬總在聽到開門聲後閉上眼睛,待那人出去,複又睜開眼睛,望著床賬,神色平靜,看不出喜怒。幾次之後,她索性閉上眼睛,最後漸漸的竟真的睡了過去。

  醒來時屋內已經點了燈,柏梓琬撩起床賬,屋內空無一人,投影在窗子上的樹枝隨著風淩亂搖擺著。她靜靜看了會兒,左手按著胸口慢慢坐起來,待聽到開門聲,她猛地倒下去,額際霎時浸出些細密的汗。

  元弘毅走到床邊,將剛熬好的的雞肉粥和藥放在一旁的矮凳上,側身坐在床沿邊,看到微微皺著眉頭,睫毛輕顫的女子。他輕聲歎息一下,取過枕邊的帕子輕輕拭去她額頭上的汗。

  “阿琬……阿琬……醒醒……”遲疑猶豫許久,元弘毅還是輕拍了拍她的臉,柔聲喊道。

  柏梓琬夢囈般咕噥了一句,拉著被子翻身麵朝裏麵,閉著眼睛假寐。下午的強顏歡笑她幾乎用盡自己全部力氣,現在,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更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麽?

  看到頃刻將自己嚴嚴實實裹起來的女子,元弘毅無奈而心疼的搖搖頭,他俯身,柔聲在她耳畔道,“我知道你很累,需要休息,但是你已經好幾天滴水未進了。阿琬,我熬了雞肉粥,你起來吃些,喝了藥再睡好不好?”

  聽到他聲音裏的祈求,柏梓琬皺了皺眉,終是不忍,轉回身望著他,“為什麽?”他明知道她沒有睡著,為何卻不肯讓她繼續裝下去。

  “公孫先生說你身子太過虛弱,必須進食。”元弘毅一邊扶著她起來一邊取了一隻枕頭讓她靠著,而後斷過雞肉粥舀了一勺放在嘴邊吹了吹,送到她麵前,“小心,有點燙。”

  微微偏頭避開,柏梓琬伸著手,“我自己來吧。”

  “好。”這一次,元弘毅沒有勉強,將粥遞過去,起身去桌前倒了一杯熱水過來。

  吃完粥,柏梓琬將碗遞給元弘毅,接過藥咕嚕嚕喝下去,又接過杯子喝了口水漱了口,道,“今晚你去老六屋子睡吧。”

  元弘毅本想說留下來,可看到柏梓琬眼睛裏的排斥,點點頭,扶著她躺下,給她蓋好被子,端著粥碗和藥碗,吹滅燭火,走到門口,突然頓住,偏頭,望向床的位置,良久,才開門出去。

  “你們都回屋歇著去吧,我留下守著阿琬就行。”說著,元弘毅看向蕭何道,“蕭何,你也回屋歇著。”

  “不敢勞煩五皇子,奴婢跟奶娘、柳姨,自會在這裏守著主子。”芸香冷冷的拒絕道。

  “芸香。”蕭何搖搖頭,朝屋內看了眼,跟元弘毅道,“六皇子今晚沒有回來,五皇子去六皇子屋裏歇著吧,明兒一早您還得去軍營。”

  主子昏迷這些日子,五皇子每日都一早去軍營,中午回來,午飯後離開,落日時分再從軍營趕回來,整夜整夜的守在主子跟前,衣不解帶,寸步不離,人都清瘦了一大圈。

  “我不累,你們回屋歇著吧。”

  見此,奶娘道,“如此,就有勞五皇子守著阿琬,我們回屋躺會兒,一會兒再過來。”說完,跟其他幾人使了一個眼神,拽過芸香,連拉帶推的拖著她往院子外麵去。

  “奶娘!”旋身掙脫奶娘的手,芸香氣道,“主子就是因為他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您怎麽還讓他守著主子?”

  “芸香,你去哪裏?”柳姨眼疾手快地抓住芸香,把她按在凳子上桌下,“玉娘對阿琬視如己出,看到阿琬所遭受的一切,你以為就你一個人心疼在意她嗎?我們跟你一樣,但是不論如何阿琬跟五皇子都是夫妻,許多事是不允許我們插手的,你懂嗎?”

  “我不懂!”芸香豁然站起身,目光一掃其他人,怒聲道,“主子都變成這樣了,我哪裏還管的了這麽多?我隻知道,因為他,主子被迫放棄原本的自己,放棄自由,一次次被人追殺,現在更因為他,主子更失去了自己的孩兒,甚至這輩子都……”

  “芸香閉嘴!”奶娘沉聲喝道,而後指著她,一字一句警告道,“你給我聽好了,你若當真在意心疼阿琬,從現在起給我閉緊你的嘴巴!你若敢把那些話告訴阿琬,別怪我不饒你!”

  芸香嚇得一怔,委屈地看了奶娘一會兒,抬手將她一推,捂著臉朝外麵跑去。奶娘連忙道,“蕭何,趕緊跟過去看看,別讓她做出糊塗事來。”

  “芸香這麽生氣也是因為心疼阿琬,來,喝杯茶,消消氣。”柳姨寬慰地拍了拍奶娘的肩膀,倒了半杯茶放在她手裏。

  ”阿琬和芸香都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又何嚐不知道芸香是因為在意阿琬才口不擇言,但是……”奶娘誒了聲,放下茶杯,“芸香生性衝動,我若不警告她,我怕她當真會說出不該說的話來。”打小起,阿琬不論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總是第一個想到阿琬,芸香更是像姐姐一般疼惜保護著阿琬,舍不得她受半分委屈。

  尤記得阿琬十四歲那年,不知什麽原因惹惱了潘氏,氣的潘氏要動家法,其他人都嚇得畏畏縮縮退到一邊不敢上前,芸香卻因為保護阿琬,不惜跟潘氏動手,擰斷潘氏的手,潘氏不肯罷休,非要下人將芸香亂幫打死,幸好柏鴻泰及時回來方才平息了風波。

  回想下午的談話,柳姨看向公孫良,“公孫,你實話告訴我們,治好阿琬你究竟有幾分把握?”

  “我……”看到奶娘倏然盯著自己的眼睛,公孫良猛然一頓,暗自吞了吞唾沫,隨後道,“那一掌阿琬傷的很重,加上流產,我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治好阿琬,隻能……隻能盡力一試。”

  果真是一物降一物。柳姨失笑地搖搖頭,誰曾料到大名鼎鼎,令其他人聞風喪膽的百毒先生,會因為一個女人的眼神膽戰心驚?這事若傳出江湖,豈不叫人笑掉大牙。

  想起一事,柳姨斂了笑,正色道,“有件事我覺得我們應該商量一下說辭,阿琬今日雖然不提孩子和紅衣,但總會問起,孩子的事倒還好,隻是紅衣……我們該如何解釋?”

  奶娘眼睛輕飄飄看向公孫良,公孫良隻覺脊背一陣發涼,趕忙道,”我會跟阿琬解釋的。”

  連著三日,柏梓琬吃了睡睡了吃,他們問什麽她答什麽,其餘時間不是呆呆望著床頂,要不然就愣愣地盯著窗戶,不言不語,看不出喜怒,像失了魂的木偶一般。

  “主子,奴婢給你唱首小曲兒吧。”芸香給柏梓琬拉了拉被子,一本正經地說道。

  “你要給阿琬唱曲兒?”奶娘失笑一下,走過來道,“我看你還是不要唱的好。”

  芸香大窘,隨即一把扯過素言,“那讓素言唱好了。素言長的這麽好看,曲子一定唱的很好聽。”

  “我唱歌很難聽,怕……怕嚇著阿琬。”看到芸香使勁兒朝自己擠眉弄眼,素言紅著臉,囁喏道,“那我就唱一曲,若是不好聽你們可不許笑話我。”

  見他們點頭,素言倒了小半杯水喝下,深呼吸一口,清了清嗓子,唱了起來。素言聲音空靈,仿若天籟,卻是五音不全,一首曲子被她唱的荒腔走板,曲不成調,笑得他們捂著肚子直不起腰。

  柏梓琬忍俊不禁,芸香更是笑得在地上邊打滾邊直呼哎喲,“奶娘,您聽到了吧?我以為我唱的已經夠難聽了,沒想到素言……哈哈哈……哎喲……我的肚子……”

  素言臉直接紅到脖子根,打了芸香一下,笑罵道,“小蹄子,你笑你笑,笑死你活該!”

  “嗬嗬……”芸香又笑了好一陣,方揉著肚子爬起來坐在床沿上,“素言,你實在是……”一麵笑著一麵朝她豎起拇指。

  “紅衣現在在哪裏?”

  輕飄飄一句話令屋內幾人均是一愣。奶娘笑著,“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問起她來了?”

  柏梓琬抓住奶娘的手,一字一句道,“奶娘,告訴我,紅衣現在在哪?帶我過去見她。”

  “你忘了答應我們什麽了嗎?你現在身子還沒有完全恢複,暫時不能下床。紅衣還在將軍府,奶娘答應你,等你好了,我立刻帶紅衣過來見你好不好?”奶娘哄道。

  “你們都不肯帶我去是不是?那我自己去。”

  目光從他們麵上掃過,柏梓琬費力地推開芸香,下了床,捂著胸口,赤腳跌跌撞撞地朝外麵走去。哪隻才剛走了兩步,她便重重倒向地麵。

  “阿琬……”元弘鈺扶起柏梓琬,心疼道,“你看你這麽虛弱,怎麽自己去?”

  “弘鈺,奶娘他們不帶我去,你帶我去好不好?”見元弘鈺皺眉不語,柏梓琬忽而一笑,“你也不肯帶我去是不是?那好,我自己去。”說著撐著手就要起來。

  “你要找紅衣做什麽?”公孫良過來道,“你要殺了她嗎?阿琬,告訴公孫叔叔,見到紅衣,你會殺了她嗎?”

  “她殺了我的孩子!”

  “公孫叔叔知道紅衣害你沒了孩子,公孫叔叔也知道你心裏的痛楚,但是,你不能殺她。”

  “為什麽?”柏梓琬含淚道。

  “因為……”公孫良猛然頓時,跟其他人道,“你們先出去,我有話單獨跟阿琬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