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不複從前
  翌日,天剛蒙蒙亮元弘毅便穿衣起來,看著麵朝裏麵熟睡的人兒,聽著她綿長的呼吸,他走到床前邊坐下,將一縷遮住她側臉的碎發順到耳後,在她臉頰上輕輕印上一聲,輕聲叮囑她沒有要緊事不要隨意出去。

  元弘毅穿衣裳時柏梓琬就已經醒了,隻不過經過昨晚,她突然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更不想和他吵架,所以她隻能繼續假寐。待聽到房門關上的輕微聲響,她轉過身,看著緊閉的屋門,而後坐起,將被自己拉至胸前,垂頭默默看著被子上繁雜卻有條不紊的花紋。

  早膳後紅衣過來給柏梓琬請安,梓琬讓芸香泡了壺茶過來,兩人坐在院子裏的石桌前邊飲茶邊隨意說笑,一如往常。

  “小姐,時候不早了,您不是說要出去買些胭脂水粉嗎?”青兒極快地看了柏梓琬一眼,提醒紅衣道。

  “沒看到我正跟妹妹說著話的嗎?沒規矩!”紅衣不悅地看了青兒一眼,看向柏梓琬,“妹妹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正好我能趁此買份禮物送給妹妹未出世的孩兒。”

  “許是昨兒個出去走得多了,這會兒身子有些乏,就不陪姐姐出去了。”掌心貼著小腹,柏梓琬笑著,“至於他,等他出世,姐姐再送他禮物不遲,到時姐姐若是忘了,我也會跟姐姐要的。”

  “如此,就這麽說定了,妹妹到時可別不好意思開口。”目光一掃柏梓琬微微隆起的小腹,紅衣站起身,“那我就先走了,等妹妹身子好些了我再過來陪妹妹說話。”

  看著消失在月洞門那抹紅色身影,柏梓琬微微歎了口氣,仰頭望著上方高原的天空。曾經,她真的將紅衣當做自己親姐姐一般看待,如今,在知道一些事後,她在無法像從前那樣待她。她不是聖母“白蓮花”,不拆穿她的所作所為已經是她對她最大的仁慈。

  紅衣也跟她一樣清楚的知道昔日的感情,在發現她真正身份時,便已不複存在。

  回想紅衣臨去時看向自己那一眼,柏梓琬隻覺得無限悲涼,她一直都知道人活一世會麵對很多考驗,也知道人生有多無可奈何,可這一刻,她隻希望紅衣不要一錯再錯。

  “主子……”

  “這些日子紅衣真的一直待在屋內沒有外出?”柏梓琬轉頭看向芸香,並不避諱一旁的素言。

  芸香遲疑地點頭,“自打主子不見後,五皇子就下令紅衣姑娘不許離開屋子半步,青兒倒是有出來過,但每日隻去廚房給紅衣姑娘拿吃食,其餘時間也都跟紅衣姑娘待在屋子裏,並未發生什麽別的事?”

  柏梓琬端起茶碗隨意抿了口,笑看著芸香,“這些日子你不是忙著打聽我的下落嗎,如何知道紅衣和青兒都做了些什麽?”

  “奴婢……”

  柏梓琬擺擺手,“你不用驚慌,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隻是……罷了,隨她去吧。”同為女人,她自然了解紅衣的苦楚和無奈,隻要她不要太過,她可以繼續對她所作所為睜隻眼閉隻眼。

  端起茶碗,複又放下,柏梓琬起身往屋裏去,不多時便從裏麵出來,跟芸香素言二人道,“我去奶娘屋子一下,你們倆不用跟著,若是覺得無趣,就出去逛逛。”

  芸香自是滿口答應,而素言盯著柏梓琬看了好一會兒,才遲疑地點頭答了聲是。

  來往巡邏士兵不斷,四周卻是寂靜無聲。到了奶娘住的屋子,柏梓琬正欲敲門,突然聽到屋內傳出的喁喁說話聲,不由慢慢收回手,揚唇一笑,而後轉身離開。

  “阿琬。”屋門打開,公孫良從裏麵出來道,“怎麽來了不進屋,反而走了呢?”

  柏梓琬回身,眨眨眼,笑著揶揄道,“不是我不想進屋,實在是怕打擾公孫叔叔和奶娘。”

  “你這丫頭,盡知道胡說。“奶娘推了公孫良一把,過來拉著柏梓琬邊往屋裏去邊道,”有什麽打擾不打擾的。”

  “當真不會打擾麽?”

  看到柏梓琬眼睛裏側促狹,明知她誤會了,公孫良並未解釋,笑拍了下她的腦門,“我正好有事要出去一趟,你陪玉娘說說話。”又道,“阿琬,有沒有想吃的東西,一會兒公孫叔叔給你買回來。”

  柏梓琬想了想,道,“好像沒什麽特別想吃的。是了,公孫叔叔回來幫我帶一串冰糖葫蘆就好,要最酸的那一種。”

  “都說酸兒辣女,阿琬愛吃酸的,肚子裏的孩兒隻怕是男孩。”公孫良笑看著柏梓琬的肚子說道。

  “我倒希望是個女兒。”出生皇室,不論兒子女兒都有他們各自無法扭轉的無可奈何,若是女兒,至少能避開一些爭鬥。

  “不是急著出去嗎,還在這磨磨蹭蹭,還不走!”奶娘踹了公孫良一腳,拉著柏梓琬進了屋子。

  這屋子沒有窗子,屋門一關便有些悶悶的,柏梓琬扯了扯衣領,本想讓奶娘將屋門打開,但想著兩人接下來的談話便打消了念頭,自行倒了些白水慢慢喝下。

  “阿琬……”

  看到奶娘欲言又止的看著自己,柏梓琬一笑,“我說過,隻要奶娘想知道,阿琬一定如實相告。”

  “好。”奶娘點頭,頓住,好似在思索該如何開口,半晌才道,“你撒謊了是不是?你並不是自己逃出來的,素言也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對不對?她……會武功是不是?”

  “什麽都瞞不了奶娘。”柏梓琬點頭,“素言確實會武功,我回來也確實不是自己逃出來的。”

  回來當晚,他們便問她是被什麽人抓走的,這些日子在哪裏,又是如何逃出來的。麵對他們神色中如出一轍的憂慮,她卻不能如實相告,隻說自己被一個戴著麵具的人抓去了朝霞峰,之所以逃脫是她跟麵具人下了迷藥,趁他昏迷時逃到山下,遇上素言,素言帶她離開的。而她,和素言一見如故,又見素言無依無靠,就同她皆為姐妹,一起回來的。

  她知道自己的謊言漏洞百出,不足以信,奶娘的話更讓她確定自己的謊言早在出口時已被他們洞察。

  “你說的麵具人,也是假的嗎?”

  柏梓琬搖頭,“是真的。”

  “麵具人是你認識的?你之所以說不認識,是因為想保護他是嗎?”奶娘是什麽人,略一思索便什麽都明白了。

  柏梓琬點頭,“我也不想繼續隱瞞奶娘,沒錯,我認識麵具人,也見過他的樣子,他帶我去的地方並不是朝霞峰,而是祁雲山,前日,是他親自送我到城門外。”

  回想芸香跟她說的話,若阿琬現在說的都是真的,抓走她的麵具人隻怕就是那晚重傷阿琬的麵具人。思此及,奶娘赫然皺起眉頭,阿琬做事一向穩重考慮周全,這回怎麽反倒做起糊塗事來?麵具人險些要了她的命,她卻為保護他故意隱瞞他的身份。

  似是看穿奶娘心中所想,柏梓琬笑笑,一派雲淡風輕,然後從衣裳裏取出一方白絹遞過去,“奶娘,你把這個打開,等你看到裏麵的東西就知道我為什麽要騙你們了。”

  奶娘接過白絹,疑惑地看了會柏梓琬,慢慢打開白絹,裏麵靜靜躺著一枚碧玉玉佩。她拿起玉佩,翻轉著,待看到刻在玉佩一麵的時,赫然張大眼,“阿琬,這塊玉佩你從哪裏得來的?”

  “奶娘可認識一個叫宮溟羽的人?”

  “宮溟羽。”奶娘駭然,緊盯著柏梓琬,“阿琬,你知不知道宮溟羽三個字怎麽寫?”

  柏梓琬拿手沾了水,在桌麵上寫下宮溟羽三個字,轉頭看向奶娘,“他說他是我的哥哥,奶娘,他真的是我的哥哥嗎?”

  “他說他是你的哥哥?”奶娘霎時紅了眼眶,“阿琬,你告訴奶娘,他都是如何說的。”

  柏梓琬點頭,將這些日子和宮溟羽相處的點點滴滴一五一十說給奶娘聽,包括那晚宮溟羽傷她,卻又在看清她的樣子後朝她飛身過來,還有有關於素言的一切。

  “這麽說,素言是小羽派來保護你的?”奶娘抓著柏梓琬的手,激動道,“阿琬,告訴我,小羽他現在在哪裏?過得好不好?是了,你方才說祁雲山,難道這些年小羽一直住在祁雲山。”

  本想將宮溟羽這些年的經曆告訴奶娘,又怕她接受不了。柏梓琬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住在祁雲山,他帶我去了一間小木屋,他說是娘曾經在小木屋住過。”

  “小木屋?小羽帶你去了小木屋?”

  柏梓琬點頭,“奶娘,宮溟羽真的是我的哥哥嗎?為什麽你從未告訴我和哥哥我們還有一個哥哥?”

  奶娘看著手中的玉佩,聲音幽幽道,“小姐,你看到了沒有,小羽沒有死,小羽還活著,小羽他還好好的活著。”

  “奶娘,你……”

  胡亂抹了下臉,奶娘盯著柏梓琬,急切道,“阿琬,你一定有辦法聯絡小羽是不是?告訴我如何聯絡他,我要馬上見到他。”

  “我會讓素言通知他。”答案早已明了,柏梓琬還是忍不住問道,“他……真的是我的哥哥嗎?”

  奶娘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