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請求離開
  洗澡回來,看到元弘毅拿著書坐在燈下,柏梓琬直覺地皺了皺眉,擺擺手示意芸香先回屋,自己推門進去,徑直走到架子前取了一張帕子坐在床前擦頭發。

  屋外北風呼嘯,吹得窗戶劈啪作響。屋內卻是燭火搖曳,寂靜無聲,落針可聞。擦好頭發,柏梓琬將帕子晾在架子上,又回到床前坐下,兀自盯著窗子不發一言。

  “除了醒來那日你因為拒絕對我說過話後,十天了,你一個字也不肯跟我說。難道我就那麽不讓你看在眼裏嗎?”見柏梓琬照舊如往常一般不言不語等著自己離開,元弘毅終是忍不住放下書走過去。

  收起思緒,轉眸看著麵前一臉忍怒的元弘毅,柏梓琬揚起一邊嘴角輕輕一笑,繼續盯著窗子,隻當什麽都沒聽到。

  “我知道你在怪我。”元弘毅側身坐在床沿邊,抓著柏梓琬肩膀,俊眉微蹩,“你告訴我,究竟要我如何做,你才肯不生氣,才肯原諒我,才肯跟我說話?”

  柏梓琬漫不經心地看著元弘毅,半晌才淡漠道,“時候不早了,五皇子還是早些回屋歇著吧。”

  看到柏梓琬又要看向別處,元弘毅心下一急,捏著梓琬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告訴我,我到底要怎麽做你才肯原諒我?才肯跟我說話?”以為自己當真可以做到不在乎,如今才知自己大錯特錯。

  柏梓琬看著他,眼裏噙著一抹冷笑。元弘毅心底一痛,“我知道你在為那晚的事生氣,你可以怪我,可以罵我,甚至打我也行,但別用這樣冷漠的眼神看我行。”

  拉下擋在眼前的手,看到元弘毅眼睛裏霎時湧出的痛楚和後悔,柏梓琬微微一怔,隨後恢複如常,撇開他的手,淡漠道,“您是五皇子,是金枝玉葉,是皇太後最疼愛的孫子,我怎麽敢生您的氣?”

  “阿琬……”

  柏梓琬別開臉,打斷元弘毅,而後又望著他的眼,“五皇子一次又一次提醒我是五皇子妃,叫我記住自己的身份,那您又當我是什麽?許多妃子中的一個?還是棋子?”

  元弘毅身形劇震,平日裏的她看著大大咧咧不拘小節,但他知道她是個心細如塵的女子,所以那天晚上的事他知道瞞不過她,事實上他也沒想過要隱瞞她。

  然而真的聽她說出來,他還是驚訝無比,“你都知道了?我承認那天是我的錯,是我自以為是,以為自己可以包護你周全不會讓你受傷,才會……不管如何,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以為他會否認,或者替自己辯駁,沒想到他竟然承認,還希望能得到她的原諒。柏梓琬茫然地看著元弘毅,忽然發現自己以往對他的認識都是錯的,或許從一開始她就從未看清他是什麽樣一個人。

  因為他實在太會隱藏自己。

  柏梓琬涼涼一笑,“我不怪您,我隻怪自己太笨,沒有早一點明白。五皇子早就知道我扮成男子去青樓的事,知道那些人一早就盯著我,更知道那些人會在那天晚上對我下手,所以你才會答應我出去對嗎?不,不對。那些人不是真的要對我下手,而是想抓住我,然後以我來威脅您,而您想將計就計,將他們一網打盡,所以你和六皇子才會及時趕到對不對?”

  元弘毅垂頭不語。她說的沒錯,他早就知道梓琬扮作男子去青樓的事,也知道那個人想從她下手,然後以她要挾自己就範,所以一直派人跟蹤她。他得到消息後,便決定將計就計。

  他萬萬沒想到她會因此身受重傷,幾乎丟掉性命。若一切可以重來,他發誓絕對不會讓她身處險境。不會因為一時之氣對她置之不理。但不管他如何後悔自責,一切都不可以重來。

  “五皇子既然無法把我當成自己的妃子,又怎麽能一次又一次讓我記住自己的身份?”柏梓琬道,“五皇子還記得自己說的話嗎?若我想離開,您絕對不會勉強我留下。”

  “你要走?”元弘毅愕然張大眼。

  “我確實不如五皇子聰明過人深藏不露,也不像其他人那樣阿諛奉承刻意討好,但不代表我是傻子。”柏梓琬直視著元弘毅的眼,“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能做好一個妃子,經過這次,我想我無法做到,重要的是我不想被人當作棋子,何況我這個五皇子妃本來就是個冒牌貨,所以希望您能讓我離開。”

  因為父親和哥哥的性命,她不得不向皇太後妥協,並且發誓這一輩子絕對不會做出任何背叛元弘毅的事。然而經過這次,她已經是死過兩次的人,既然老天讓她再次活過來,她不想自己像一個木偶般被人操縱。她答應不做背叛元弘毅的事,並沒答應不會離開。

  “你當真要走?”柏梓琬點頭,元弘毅冷冷一笑,一字一句道,”我曾經是說過你若想走,我絕不會強迫你留下,可是現在我後悔了。你聽清楚了,不管你是柏鶯鶯,還是柏梓琬,你既然已經嫁給我,錯過離開的機會,往後沒有我的同意,你休想離開!”

  看到甩門而去的元弘毅,柏梓琬閉了閉眼,她怎麽會把自己弄到現在這步田地?

  迎麵而來的夜風吹得元弘毅一下子清醒過來,他止步,扭頭擰眉看著合上的屋門,這些年來,不亂麵對誰他都能做到泰然自若寵辱不驚,唯獨對她,他總是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許久,元弘毅抬腳往院子外麵去。推開屋門,看到坐在桌前的元弘晉,他走過去道,“我累了,你也回屋歇著吧,不管你等我是為了什麽都留到明天再說。”

  元弘晉張了張口,將半盞茶一飲而盡,起身道,“那我先回房了。”走到門口,又停下來,而後歎息著離開。

  元弘毅走到桌前坐下,不經意看到腰間的隨身攜帶的玉佩,愣了會兒神,隨後取下來,對著燭火凝視著,目光悠遠,薄唇微揚,像是想起什麽開心的事一般。

  以為兩人不會在有相遇的機會,所以他將年少時的匆匆相遇當做自己最美的回憶,每當消極沮喪時也是那段相遇支撐著他堅持下去。可是他做夢也沒想到,年少遇見的小女孩會成為自己的妻子,雖然現在她的容貌與從前不同,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她就是當年那個小女孩。

  這些年一直暗中打探她的下落,想要找到她,但他做夢也沒想到,當年那個衣著樸實的小女孩會是柏府的千金小姐。兩人明明近在咫尺,他卻一點都不知道,一次又一次因為打探到她消息而興奮,卻又因為一次又一次的認錯而滿星失望。

  他記得她,從未忘記,她卻一點不記得他。多少次他想問她還記不記得當年在江南遇見的男孩,可每當看到她對自己禮貌卻疏離淡漠的樣子,他怎麽都無法開口。

  聽到她在議事殿上說“弘毅是盈盈的夫”,他欣喜若狂,得知她並非真的柏鶯鶯,並且被迫嫁給他時他不止一次感激上蒼的安排。當蕭何告訴他他身中劇毒是她以口為自己吸毒,他知道即使她不記得從前也是在乎自己的。可當她抱著自己瑟瑟發抖卻喊另一個人的名字時,他才知道她真的不記得他,並且忘記的一幹二淨。

  他心如刀絞,多年來的等待和尋找,等到的卻是她對另一人的戀戀不忘。所以他才會答應弘晉將計就計。然而,看到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樣子,才知道什麽都比不上她活著。

  第二日一早,元弘毅依舊過去跟柏梓琬用了早膳,然後拿著書坐在一旁,卻是心不在焉,半天都沒看進去一個字。

  “主子,梁軍醫和陸大夫、米大夫過來給您診脈了。”芸香敲了敲門,站在外麵道。

  柏梓琬道,“請梁軍醫、陸大夫和米大夫近來吧。”她理了理衣裳,走到桌前坐下。

  梁軍醫、陸大夫和米大夫進來給元弘毅行了禮,過來給柏梓琬診了脈。陸大夫道,“五皇子妃的身子已經大好,一會兒最後一碗藥服下後就不用再服藥了。”

  柏梓琬本能地向陸大夫和米大夫行禮謝恩,卻驚得他們往旁邊一躲,連連擺手,口中不斷念著,“使不得使不得”。

  柏梓琬失笑地搖搖頭,這古代當真是主子大過一切。便是長輩見著小輩,隻要身份高過自己,也得下跪跟行禮。察覺有人在看著自己,梓琬下意識地往那邊看去,隨後錯開眼睛,轉身走到窗前將窗子推開,望著外麵澄澈遼闊的天空。

  “五皇子,”米大夫走到元弘毅跟前,拱手行了一禮,“五皇子妃身子既然已無大礙,這裏又有梁軍醫看著,臣等一會兒就回屋收拾行李,好回去跟皇上複命了。”

  元弘毅起身還禮道,“有勞陸大夫和米大夫了。”

  “五皇子客氣。”兩人一同行禮道,“臣等不打擾五皇子和五皇子妃,先行告退。”

  “等等,”柏梓琬走過來,微微向陸大夫和米大夫福了下,“我有一事相求,不知陸大夫和米大夫能能答應?”

  兩人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地看看元弘毅,陸大夫道,“五皇子妃有什麽吩咐,直說便是。”

  柏梓琬道,“陸大夫和米大夫的救命之恩,我銘記在心,將來若有機會一定報答。隻是……兩位大夫回去後,若見著我爹和兄長,還望二位不要將我受傷之事告訴他們。”

  “這……”陸大夫遲疑道,“即便我們二人不說,皇上也不會隱瞞柏將軍和柏小將軍。興許我們二人來這時,柏將軍和柏小將軍已經知道五皇子妃受傷的事了。”

  柏梓琬點了點頭,不在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