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87
  第87章 87

  等張誌海辦好入住,飯點早已過了。

  次日他就要開始培訓,住的標間還有一位同事,父女倆就沒折騰著再出去吃,張若琳叫了兩份外賣,晚飯就在大堂休息區湊合了。

  “孩子,你今天本來有事忙吧?”張誌海猶豫了一個晚上,終究是開口。

  “不算忙。”張若琳答。

  “我這裏沒什麽事了,你先去忙吧,改天爸再請你吃麻辣小龍蝦。”

  張若琳笑了,“您還記著這個呢,我隨口說說的。”

  “要的,你就帶小逸一起來吧。”

  張若琳笑容凝住,隻見父親臉上是誠摯的神情。

  “爸……”

  “爸爸是過來人,不是傻子。”

  她斂眸,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

  “你們是同學?”張誌海問。

  “嗯。”

  “談戀愛了?”

  “……嗯。”

  張誌海似是歎了口氣,“難為這麽多年,還能遇上,都是命運吧……那孩子很優秀,我女兒也不差,你倆很般配。”

  張若琳抬眼,有些錯愕。

  “爸爸,您……”

  “我們這一輩的事,不是你們的過錯,後果也不應該由你們來承擔。”

  張誌海頓了頓:“我大輩子都已經這麽渾渾噩噩過了,臨了了還要用自己那點事綁架兒女,不明智,也沒有必要,我這裏,你不用多考慮,不過我不知道陳家那兩口子怎麽看,老陳媳婦家裏很殷實,當初嫁給老陳險些沒跟家裏斷絕關係,所以他們家那,才是你們要考慮的,如果關係到了那一步的話,家庭是繞不開的。”

  張若琳訥訥的,也不知道該回應什麽。

  這麽短的時間,父親已經與驕傲的自己達成了和解,隻為了成全她。

  還在為她思慮這麽遠的事。

  “如果之前沒有見過小逸,我大概不是這個心境。”張誌海一邊收拾著飯盒,一邊念叨著,看起來平和而釋然,“他是個值得托付的人。”

  “我早該想到,怎麽能有這麽熱心的小夥子,偏偏就看中我的詩,也不計回報把我推薦給雜誌社,原來他是衝著你來的。”

  張若琳疑惑了一晚上的問題,還沒想好怎麽開口問,張誌海已主動提及。

  “您是說,之前他到過咱家的洋芋攤麽?”

  張誌海仔細回憶著,“我記得很清楚,因為就是你找到我的前一天。”

  隨即他忽然笑起來,“當時還有小姑娘來找他搭訕,他說他是來巫市看望嶽父,把幾個小姑娘堵得一點希望也沒有了,其實那時候我還想著,這麽年輕就結婚了?哪個巫市的小姑娘這麽有福氣。”

  “不想我竟是那個嶽父。”

  張若琳一陣怔忡——在她反複拒他千裏的時候,他在背後都做了多少事?

  張誌海還沉在回憶裏,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他還說他老婆很喜歡吃炸洋芋。”

  “他老婆在家裏鬧脾氣。”

  “買炸洋芋哄老婆……”

  “說我炸的很正宗。”

  “自己不能吃辣吧,還打包了一份特辣回去。”

  在家鬧脾氣……

  當時她可不止是鬧脾氣,她是要斷交。

  哄、老、婆。

  他很少說膩人的話,多數時候都是慵懶不羈,像個無欲無求的散仙,這類“人間詞話”,他從不擅言。

  在外人麵前,他竟是這樣說起她的麽?

  她控製不住聯想,想象他磁性的聲線輕念“老婆”這個稱呼……

  像數次叫“寶寶”那樣。

  音調纏綿,如鍾如磬。

  張若琳的臉頰迅速爬上紅暈,心跳慢了半拍,隨即狂響如雷。

  “現在想想,哪有那麽多巧合,說不定我這份工作,也是人家思來想去找了最為合適的契機推到我麵前的。”

  “之前我拒絕過安保公司的工作,明麵上過於明顯的幫助,他們明白我不會接受了……”

  “也算是用心良苦。”

  “既得利益者,執著那點骨氣,傷害的是關心自己的人。”

  張誌海拍拍張若琳的手,看著呆愣的她,“你去吧,原來要忙什麽,就忙去吧。”

  張若琳走的時候,回頭說了句“謝謝爸爸”,隨即小跑消失在拐角。

  這邊是城南,學校在西北。

  她先打了一段車,又坐了一段地鐵,換乘時卻已趕不上末班車,隻能出來換公交,公交晃晃悠悠像是觀光,她搜了搜地圖,如此下去怕是趕不上了。

  於是隻能下公交,狠下心打車。

  “師傅,盡量快一點。”

  “好嘞!”

  師傅像是得到特赦釋放天性,車子在深夜的北京一路疾馳。

  這座城市這樣大。

  大到稍微晚一點,就會錯過。

  可他們還是相遇了,分毫不差。

  很神奇不是嗎?

  童年坎坷,命途多舛。

  她一直覺得自己不是上上大吉之人,也沒有逆天改命之相。

  所以在校道上他穿著迷彩服回頭的那一刻,她是如此地感謝上蒼。

  感謝上蒼垂愛,讓她積攢所有的幸運,用來再次遇見他。

  她曾想他們或許有冥冥之中的緣分,可今日回想過往種種,在她完全看不到的地方,他隻手扭轉了多少命運的不公,隻身擋住了多少上天開的玩笑。

  一切際會,不過是人定勝天。

  可他隻字未提。

  張若琳在到達前就付了錢,車一停她便下車狂奔。

  從他小區門口到他家那棟樓還有段距離。

  現在的時間是23:45。

  她有密碼,一路暢通,她完全沒有遲疑地錄入指紋,拉開門——

  屋內漆黑一片。

  “陳逸!”

  沒有回應。

  “陳逸!”她換鞋,衝裏喊。

  還是沒有回應。

  他沒有回來麽?

  摸出手機正要打電話,手機振動,有來電。

  她看著來電顯示,胸腔被暖流盈滿,慌忙接起,“你在哪?”

  她聲音急促,氣喘籲籲。

  陳逸愣怔,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車上。”

  他把那本《宇宙》所有的注釋都看完了,腦海裏全是她的模樣,她看書的模樣,她做筆記的模樣,她讀到興味處莞爾一笑的模樣……

  怎麽也坐不住了,他拿起車鑰匙就往外走,上了路才想起來她或許已經返校,想問她在哪,沒想到他還沒說話,她問了他想問的問題。

  “你,要去哪?”張若琳脊背一涼,他要出去過生日麽?

  “去接你,回學校了嗎?”

  張若琳不知道是該煩惱還是該慶幸,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焦慮得在客廳裏打轉。

  客廳裏漆黑一片,她叫了聲:“飽飽,開燈。”

  “收到。”

  機械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陳逸一個急刹,“你在家?”

  不是在我家,是在家。

  燈光大亮,茶幾上那個麵目全非的獅子翻糖蛋糕就出現在眼前。

  書桌後巨大的時鍾指向23:50。

  張若琳要煩死了!

  她緊趕慢趕的,臨了他竟不在家,這叫什麽事?

  “你回來吧,”她語氣無奈,已經對時間無感,還是補充,“快點。”

  掛了電話,她也無事可做,知道他沒走遠,卻還是坐不住,關門又進了電梯,點B2。

  陳逸鎖了車,疾步往電梯間去,正巧電梯門開,他正要往裏進,腳步停住,與電梯裏女孩急切的眼神不期而遇。

  兩個人皆是一怔,許久沒有動靜,電梯門複又緩緩往裏闔。

  男人手臂一擋,看她還穿著拖鞋,急道:“等著就行,下來幹什……”

  話音未落,就被電梯裏忽然衝出來的女孩撞了個滿懷。

  她緊緊摟著他的腰,腦袋在他胸前蹭了蹭,低低道:“生日快樂。”

  “不知道是不是遲了,生日快樂,陳逸。”

  陳逸怔住了,胸口傳來她溫熱的氣息,他緩緩抬手環抱住懷裏的人,就著姿勢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分針稍偏,零點已過了。

  “沒有遲,剛剛好。”

  一切都剛剛好。

  “沒有就好。”懷裏的人像是忽然放下了緊繃的弦,環著他腰部的手似要鬆開,陳逸摟著她的腰往電梯裏一帶,把人整個困在角落,反手就摁了樓層。

  她抬頭,正要說什麽,眼眸都沒來得及對上他的,就已經被陰影覆蓋——

  他吻住了她。

  雙眼緊閉,電梯上行帶來微弱的超重感,意識到被抵在電梯裏親吻的張若琳瞬間紅了耳際。

  他吻得霸道熱烈,捏著她下巴的手指帶著隱忍的力道,似乎在極力克製自己,以免將她捏碎。

  唇齒的糾纏帶來難以言喻的獲得感。

  一整晚的焦躁和急切都被熨帖得平整柔和。

  到一樓,電梯開啟,“呀”的一聲驚呼,讓張若琳瞬間回神,她伸手推拒著他的胸膛,卻反被他的手擒住死死扣在他心髒上。

  手底下激烈跳動的觸感讓她震撼又羞赧,微微睜開的眼睛對上電梯外牽著狗狗的婦人驚異又興味的眼神。

  羞恥感蔓延而來,她嗚嗚地抗拒,卻一點也沒有化解陳逸的急切,反而激得他更深地索取。

  電梯再度緩緩闔上,那婦人終究沒有上來。

  他片刻未曾離開她的唇。

  張若琳懸著的心卻始終沒有放下,唯恐在哪個樓層電梯門忽然開啟,吻得絲毫不專心,隻是被動地承受。

  但她還是察覺到自己的心跳,對比他,有之過而無不及。

  “叮”的一聲,到了。

  這下陳逸主動放開她,急切地摁著開門鍵,沒等門全開就拽著她鑽出去,摁指紋開門一氣嗬成。

  門剛闔上,她就又被拽進他懷裏,抵在門背就吻上來。

  “陳逸……”接吻的間隙她嚶嚀出聲,抗拒的聲音不知怎麽就變成了嬌嗔。

  他扣住她的腰提了提,貼得更緊了。

  忽然他動作頓住,似是想起了什麽,稍稍離開她的唇,抵著她的額頭喘著粗氣。

  “你來幹什麽?”他聲音沉得惑人,呼吸相聞的距離,粗重的氣息盡數她拂在她臉龐。

  張若琳也胸膛起伏氣喘籲籲,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近在咫尺的他,輪廓都是模糊的。

  她知道,如果退後看清了眉目,她定會瞬間被他沉浮在欲望中的深黯眼眸蠱惑。

  稍稍穩了穩呼吸的節奏,她低低出聲:“就是來告訴你,我點讚是想說……”

  “想說,偶爾主動見麵,也不是,不可以……”

  他微微直起身退後了些,目光筆直研判,在她兩隻眼睛逡巡,沉聲逼問:“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她在說什麽,他難道不知道麽?

  胡同口的親吻,車上呢喃的“寶寶”,不都是他認準了她已默許麽?

  驕傲的獅子,硬要、非要一個確定的答複。

  可她好喜歡這隻獅子。

  他想她就給吧。

  “嗯!”她答,似是覺得不夠鄭重,又重重點頭。

  陳逸眼眸閃過炙熱,隨即摟緊了人,埋進她頸窩裏,說:“你想清楚了,以後休想我再配合你偷偷摸摸蠅營狗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