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認出她
  第45章 認出她

    暮風裹挾著濕氣卷了進來, 傅嬈膝下有了濕意,渾身僵得厲害,明明是暖和的四月天, 她卻忍不住顫了幾下。

    眼眶湧上細細密密的酸楚, 趕在泄露情緒之前, 她立即別開麵龐, 眼淚被火光映得滾燙, 鹹鹹的滲入她唇齒, 她嚼了嚼, 隻覺滿腔苦澀。

    她背對著他, 癱坐在布席上,腦子一片空白。

    他就在身邊,他就在眼前。

    怎麽可能,怎麽會,,

    最先湧上來一股欲逃的念頭, 可轉瞬又想,他該是沒認出她來。

    她驟然離開, 反而引起他的懷疑, 他那麽英明, 她不能露出端倪。

    旋即心口空空落落的, 仿佛茫茫大海裏被風雨吹打的扁舟,惶惶不知歸處。

    她從未想過, 有朝一日與他在這樣的荒郊野外重逢,尤其,他還帶著那夜贈與他的繡帕。

    遙想當年, 他賴在她閨房裏不肯回宮,硬求她一物做個念想,她便將這枚繡帕贈與他。

    這些年即便不用刻意打聽, 多少也能聽聞朝廷一些風向,知他禦駕親征,整整三年都在西北整頓邊防,有他親自坐鎮,這些年戎狄不敢南犯,他也親自領軍將防線拓寬,文治武功,實屬罕見,被譽為“乾寧之治”。

    她也曾猜想,年號“乾寧”是否與她有關,今日“亡妻所贈”四字給了她答案。

    她以為,他早該將她忘得幹幹淨淨,甚至與後宮妃子雙宿雙飛,不曾想,他將自己折騰成這番模樣。

    傅嬈心口仿佛被什麽掏空似的,又塞進來諸多捉摸不定的念頭,將原先平靜的心湖給攪個天翻地覆。

    與他分離整整三年半,她過得很好,也很充實,她在潭州遇見了她的師傅陳一山,師傅聞潭州瘟疫,特地趕來援助,在師傅的幫助下,她金蟬脫殼,後與師傅一道自潭州進入湘西苗疆之地,她在苗疆待了整整一年,生下笨笨,編纂《藥典》,現在這本典籍又被她擴充了苗疆之地的藥材古方,以及巫蠱之術,她為此興奮之至。

    笨笨滿周歲後,她與師傅出山,一路北上,沿途采藥辨方,搜集醫案藥方,充實《藥典》,她收獲太多太多,壓根沒閑工夫想其他,隻偶爾舊人入夢時,他的麵容不經意從她心底滑過,隨後湧上澀澀的酸楚。

    那份被刻意壓下的仰慕化作祝福,望他安好,她時常想,他也該是很好的。

    可現在,他就坐在她身後,看起來很不好。

    一股強烈的不真實感彌漫在她周身,她視線漸漸模糊,思緒昏沉。

    裴縉陷入沉沉的思緒裏,未察覺她的異樣,隻怔怔望著燭火出神。

    這三年來,他將朝政交給內閣大臣,私下不是不擔心的,雖是奏報如常遞到他這裏,可君王不朝,必定會讓某些野心者滋生妄念,戰事結束後,他將善後諸事交給心腹將領,喬裝簡行回京,半路聞龍舟突發事故,折道來了通州。

    他原是打算親自去醫營瞧一瞧,聽聞謝襄在那邊便止了步,謝襄極是聰明,對他又熟悉,怕是會認出他來,是以在此停留,讓侍衛前往暗探。

    裴縉腦海裏將龍舟牽扯的各方勢力捋一捋,心中也有大概。

    思忖完,朝傅嬈瞥了一眼,見她抱著一塊幹糧,如何都啃不下去。

    “怎麽了?”他輕聲問道。

    傅嬈顫了顫身,也不敢瞧他,隻僵硬地回著,“沒什麽,”目光瞥見他依然握著那繡帕,似極是珍重,鬼使神差地試探道,“您與妻子感情該是很好吧?”

    裴縉聞言,抿了抿唇,唇齒咂摸著幾分苦澀,緩緩搖頭,

    “我愛她,她卻不愛我。”

    傅嬈的心仿佛被重重一擊,怔忡著,語氣生硬道,“怎麽會呢,”

    “她不愛你,又怎麽會嫁給你,”

    裴縉許久未回她的話,他閉目養神,不知在想什麽,低低咳了幾聲,疲憊地嗓音澀如許久不曾撥動的弦,低喃道,“她並未嫁給我,她不樂意,,”

    他的話仿佛刀子劃過她的心,她笨拙地咬了一口幹糧,艱難地吞咽著,含糊不清道,“既然她不愛你,不懂得珍惜你,大哥不如再找一個,天底下總有比她好的女人,”

    裴縉隻當少年替他打抱不平,慵懶地笑了笑,信手將繡帕塞入胸口,

    “我不知道有沒有人比她更好,但,我就喜歡她,自有了她,再也瞧不上別的女人,”

    傅嬈聞言心浪滾滾,身軟如綿。

    她一直以為,他對她的執念該是來自帝王不容忤逆的威嚴,又或是一時新鮮,甚至可能真的與珍妃有關,而非是真心喜歡她。

    時隔多年,在這破廟相遇,她原先的篤定竟是有了幾分動搖。

    喉嚨被細碎的幹糧給噎住,她忍不住嗆了幾聲,幹笑著問,“她是個什麽樣人,值得您這麽放在心上?”

    裴縉聞言恍惚失笑,這麽多年,誰也不敢在他麵前提傅嬈,其實,他特別盼望有人能與他一道念叨她,他害怕自己漸漸將她忘卻。

    每每回京,他都要尋傅坤說一會話,可那小子仿佛極是忌諱,偶爾大膽拒詔,與他姐姐性子真是一模一樣。

    裴縉愛屋及烏,對傅坤總比對旁人要多幾分縱容,每回從邊關捎玩意兒給幾個孩子,都少不了傅坤一份,可傅坤不以為榮,反以為憂,這一點又像了傅嬈,越像她,他就越喜歡。

    這是頭一回有人問起傅嬈,裴縉如同打開話匣子,將遇見傅嬈的點點滴滴悉數道來,

    “她呀,與眾不同,你說她溫柔嫻靜,她偏偏能鑽到山窩裏采藥,別人瞧見了我,怕得跟什麽似的,她卻膽大包天,試圖帶著我的孩子離開,明明鬼主意著多著,在我麵前卻裝得可憐兮兮,她不知,我呀,早將她看得透透的,就看著她折騰呢,”

    裴縉說到最後自己都笑了起來。

    傅嬈卻當場呆立,她當初隱瞞孕象,明明是欺君大罪,在他眼裏倒成了趣事。

    悄悄覷他,他眉眼如駐春暉,說起她的每件事如數家珍,神色中的寵愛與思念做不得假,,她真有這麽好嗎,在他眼裏倒成了完美無缺的人,她確實比普通姑娘能幹一些,膽子大些,卻也不至於叫他惦記在心坎上。

    或許,感情這種事沒有緣由,愛上就愛上了。

    傅嬈悄悄躲過臉去,任由淚水肆意,心潰如潮。

    風雨交加,急一陣,緩一陣,天色徹底暗下。

    一輛低調的馬車緩緩停在廟前,一侍童裝扮的麵生內侍下了車來,迎裴縉上馬車。

    裴縉回眸朝傅嬈笑道,“來,小兄弟,我送你回去。”

    傅嬈哪裏敢,起先是拒絕,裴縉指了指烏沉沉的天及綿延的雨勢,

    “你年紀小,一人躲在這破廟遇了歹人,如何是好?放心,叔叔不是壞人,你上車便是。”

    他蹲在車廂門口朝她伸手。

    傅嬈環顧一周,確實心有餘悸,更何況家中有稚兒,便磨磨蹭蹭上了馬車。

    車廂內幹淨舒適,還備了一壺熱茶,裴縉給她斟了一杯,傅嬈喝下,渾身通泰,衝他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

    “大哥,您得注意身子,咳嗽拖得太久,會傷及根本,不是好事。”

    裴縉並不辨駁,眉眼溫潤道,“好。”

    過了一道山口,便進了通州城,通州毗鄰京城,為京杭運河之端,是南來北往集散之地,人口稠密,繁榮昌盛。

    馬車入了城,喧囂迎麵撲來。古樸的宮燈沿街妝飾,清風拂過,搖落滿城輝芒。

    煙雨朦朧的街道,依然人影穿梭,有帶著鬥笠挑著擔兒的老漢,也有吹著葫蘆絲走門串戶的貨郎,鱗次櫛比的商肆大門敞開,精明的小二攏著袖笑眯眯問,“客人,打尖兒麽?”

    傅嬈一路假寐,不敢與他搭話,她嗓音雖作了處理,卻也不敢大意,入了城,她掀開車簾往外瞄,尋了一處離家遠的地兒,立即告辭下車。

    裴縉對麵前這位少年極有好感,隻覺她一舉一動格外吸引他,待她下車,掀簾朝她揮手示意,

    “小兄弟,你我有緣,倘若以後遇著困難,去城北九如胡同裏的四方閣求助,會有人幫你。”

    傅嬈道了謝,目送他遠去,方又尋了車馬行,租了一輛馬車回府。

    她師傅走南闖北,居無定所,師母卻在通州開了個醫館,早年師母滑了胎,自那之後再也沒能懷身子,後夫婦倆收養了陳衡,陳衡不肯繼承衣缽走了仕途,陳一山性子孤傲,與他斷了來往。

    傅嬈帶著孩子與陳一山回到通州,便打算在這裏久居,通州離京城近,她得了空便可回去探望母親與弟弟,若真被發現蹤跡,順流而下,可回青州,或去揚州,都極是便利,是以在附近胡同深處買下一間院子,與陳一山的醫官隻隔幾個門戶,平日相互照應。

    傅嬈所住這一帶為眉山胡同,依眉山而築,裏裏外外有九曲三弄,住著的大都是本地百姓,樸實熱情,師母曹氏在此地住了二十多年,她為人慷慨,救死扶傷,在這一處極有善名,等閑人都要給她麵子。

    胡同門口矗立著一高高的牌坊,牌坊有了些年份,漆灰剝落,年久失修,兩側各有一顆根深葉茂的大槐樹,風水極好,人傑地靈,牌坊外往南走百來步,有一條小河,名為眉山河,眉山河附近擁簇地擠著酒肆茶樓,平日通宵達旦,極是熱鬧。

    這一帶算是通州城的老城區,早年極為繁盛,後來運河疏通後,百姓皆搬去運河附近雜居,這些依山的老城漸漸沒落。

    雨不知不覺停下,傅嬈在牌坊邊下了馬車,塞了銀子給車夫,背著行囊往裏走,心下琢磨著,明日要不要帶著笨笨去津口的表姨家住一陣子,待他離開再回來,可一思及他剛剛那模樣,傅嬈心中五味陳雜。

    青石鋪成的路磚被雨水洗刷的油亮,腳下略滑,她沿著小坡小心翼翼往上攀沿,驟然,上方岔路口湧來一群人,為首的那位穿著褐色的薄褙,梳著婦人髻,四十來歲,滿臉淚痕,跌跌撞撞。

    傅嬈定睛一瞧,認出來人,驚道,“劉嬸,這麽晚了你怎麽在這?”又掃了一眼身後十幾位街坊,見人人麵含驚懼,問,“發生了什麽事?”

    劉嬸是傅嬈的鄰坊,她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叫留芸,留芸與笨笨極是投緣,繡藝精湛,這半年來,笨笨所穿衣裳鞋襪皆出自留芸之手,傅嬈早視她為妹妹。

    劉嬸見是傅嬈,眼淚登時滑了出來,連忙迎上來拽住傅嬈的手腕,驚慌失措道,“笨笨娘,怎麽辦才好,留芸被七曲胡同的二痞子看上了,二痞子要納她為妾,留芸不肯,二痞子將留芸綁起來放在一艘船上,說要麽淹死,要麽嫁給他,我也是剛剛得訓,現在喊上她幾位叔伯一起去瞧,”

    傅嬈聞言臉色一沉,緊緊扶住她,“我也一道去。”

    一行人順坡而下,來到眉山河邊,借著渡口的燈火,瞧見河水正中飄著一艘小船,小船豎著一根木樁,木樁上綁著一穿碎花衣裙的姑娘,正是留芸。

    不遠處幾位浮浪少年端著圈椅,三三兩兩坐在渡口的圍欄內,一個個神色倨傲,嬉皮笑臉,滿是挑釁和自得。

    正中那個大腹便便,麵額油膩,粗眉下嵌著一雙豆子眼,兩腮綴著沉甸甸的肉,瞧著令人倒酸水,

    “劉嬸,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快些勸你女兒應下,跟了老子,有她吃香的喝辣的。”

    劉嬸扶著腰猝了一口,“我呸,老娘就算死也不會遂你這畜生的意!”

    傅嬈搬來半年也知這二痞子是這一帶的街霸,身邊有幾個打手,有些難纏。

    不多時,劉嬸子與劉家跟來的幾位叔伯,與二痞子的人打了起來。

    傅嬈悄悄環顧四周,在不遠處的水畔發現一艘小舟,她二話不說踱步至那下河口,將小舟解栓,悄悄搖櫓往河中心劃去。

    河岸酒肆林立,燈火惶惶,映出水麵波光粼粼,小舟劃過一片深漪,輕輕撞在船隻上,拍出一片浪花。

    待靠近,瞧見留芸嘴裏塞著棉布,隻拚命衝她搖頭,傅嬈不解,先放緩櫓速,“別急,我馬上救你!”

    傅嬈將小舟劃至旁邊,正要上船,卻見留芸脹著臉嗡嗡地喊,拚命用眼神往自己腳下示意。

    傅嬈愣住,蹙眉俯首,瞧見那船底似乎被洞穿,正有河水汩汩上冒,她若跳上去,船隻必沉,且不說她與留芸能否活下來,哪怕僥幸得生,留香的名聲怕也沒了,極是歹毒。

    傅嬈氣得咬牙切齒,“畜生!”

    二痞子給留芸上了鐵鏈,傅嬈隨身攜帶的刀刃無濟於事。

    憑她一人怕是救不下留芸,眼見河水已漫過留芸的腳背,傅嬈迫不得已,仰望河岸燈火輝煌的酒肆茶樓,大喊道,

    “來人呀,救命呀,有會鳧水的沒?”

    裴縉正立在酒肆窗下,眺望遠方燈火,冷不丁聽到傅嬈的嗓音,略覺熟悉,俯身往河下探頭,他習武之人,眼力極好,立即發現了端倪,二話不說命侍衛前去救人。

    兩名黑龍衛從酒肆窗口一躍而下,踏水淩波往傅嬈方向掠來。

    傅嬈見狀大喜過望,抱著木樁穩住兩船的距離,喊道,“壯士,她被鐵鎖拷住了,你們可有法子解開?”

    黑龍衛人手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兩人配合,很快便將留香給解救下來。

    傅嬈攙著留香躺下,隻見留香氣息奄奄,倒在她懷裏暈了過去,傅嬈一邊摟住她,一邊與二人道謝,卻見二人如清羽般飛快劃過水麵回了酒肆。

    傅嬈將留香放好,獨自搖櫓,劉嬸見狀已來渡口迎她。

    小舟靠岸,傅嬈將留香攙起遞給劉嬸子,自己正待上岸,忽然腳下一滑,她身子往後一跌,整個人仰麵栽入水泊。

    “啊!”

    “笨笨娘!”

    裴縉原就關注著傅嬈,見她突然落水,他幾乎是本能地從窗口撲下,朝傅嬈劃去。

    傅嬈略通水性,卻猶然被嗆了幾口水,來不及穩住身形,一隻強有力的手臂撈了過來,鉗住了她的身子。

    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傅嬈都忘了掙紮,所有感官停留在胸前那隻手上。

    河岸的水並不深,裴縉堪堪站得住,他已認出傅嬈便是傍晚遇見的少年。

    可手擱在她胸口那瞬,還是狠狠愣住,他感覺到手下有繃緊的布料,那布料觸水變軟,旋即,他觸到了一片彈軟。

    隨著她呼吸窘迫,一張一弛,觸感越發明顯。

    裴縉腦子咯噔了下,幾乎是瞬間發力,將傅嬈的身體往岸上一推,也不管她是否扶穩,他飛快地從水下躍起身子,利落上了岸,高峻的身影毫不遲疑頃刻消失在夜色裏。

    裴縉神色繃緊回到客棧,小金子已給他備了熱水,他將自個兒塞入浴桶,熱騰騰的水汽煙氳著他的眼,他閉目,手上仿佛殘留著那片酥軟,他卻強行將念頭從腦海掰離。

    這些年,他出門在外,總有年輕的姑娘前赴後繼朝他撲來,為了杜絕,他刻意扮老,甚至不修邊幅,總是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讓自己不那般招眼。

    他不想再招惹任何女人。

    對方既是女扮男裝,想必也不想與他有瓜葛。

    裴縉不是拘泥俗規的人,是以立即離開。

    傅嬈惴惴不安地回到家裏,忙碌一番,將自己塞入浴桶,重重地深吸著氣。

    剛剛發生的一切似在做夢。

    她都這麽小心了,居然還能撞上他,這是什麽緣分。

    被他摸過的地方仿佛不是自己的,猶然殘留他掌心的溫度。

    她生養過,身段比原先還要好,該是瞞不住他的。

    他很快就會找來。

    她還能往哪兒逃?

    不,比起逃不掉,她更害怕的是,他發現真相後,該是雷霆震怒,她不敢想,

    傅嬈忐忑了整整三日,卻不見裴縉的蹤影。

    他難道沒有懷疑?

    裴縉確實沒往這一處想,他在處理京城送來的奏折。

    謝襄已查出了些許眉目,那龍骨的供木商以次充好,牽扯到了朝廷官員,一旦涉及朝廷高官,事情便錯綜複雜,裴縉心如明鏡,他就打算瞧一瞧,這趟渾水底下到底藏著多少條魚。

    他相信,謝襄不會讓他失望。

    正思量著,小金子推門而入,恭恭敬敬遞來一碗百合蓮心粥,

    “陛下,丙伊已查清楚,那夜鬧事的是一街霸,平日遊手好閑,以欺辱良家女子為樂,丙伊已將人處理幹淨,至於昨夜落水的少年,乃附近一女醫的義子,聽說剛來半年,平日幫著醫官做些藥材生意,”

    裴縉聽到這裏,手中的粥碗失手跌落。

    腦海浮現那少爺的模樣,不,確切的是她的身段,再與記憶裏傅嬈的身量相比,,

    醫官,女扮男裝,藥材生意,還有那若隱若現的似曾相識的感覺,所有線索串聯起來,

    裴縉喉嚨湧上一口血腥,他伏在案上劇烈地咳了起來,俊臉通紅如血,他睜著眼,死死的盯著前方,胸口起伏不定。

    千頭萬緒過後,一股巨大的驚喜籠罩心頭,他熱血沸騰,毫不猶豫起身,大步朝外衝去。

    小金子隻覺眼前刮過一陣風,他不明所以地轉身,“主子,主子,您去哪兒,”

    腳步還未跨出,卻見裴縉又跟旋風似的刮了回來。

    一貫喜怒不形於色的帝王,忽然間局促地立在堂屋正中,惶惶四望,手忙腳亂道,

    “銅鏡呢,快些取來!”

    “小金子,幫朕把這胡渣修一修,”

    “小明子,快去將朕的衣箱給抬來,給朕尋出那身湛藍直裰,”

    “不,那件顏色深了,換月白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