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唇槍舌劍
  八寶齋店家的態度讓在場這群,要麽是來看金銀首飾的,要麽是來看夜明珠的,也或者是來瞅宋窈的夫人小姐們覺得不可思議。

  別的不說,端木夫人,丞相夫人啊!

  她來八寶齋買多少寶貝,店家也是個不卑不亢的模樣,可沒像今日這般熱切。

  大家不約而同的想到——權勢真好。

  做太子的女人真好。

  宋窈對八寶齋的店家不甚熟悉,卻能感受到眾人的詫異,她跟在店家身邊四下看著,始終沒有尋到君晏的身影。

  說好邀她來八寶齋見麵的,這人怎的還不來呢?

  宋窈不明所以,店家也不好說,自家主子不知道抽的什麽瘋,想把身子洗的香甜再來找你吧?

  宋窈逛的無聊,宋老太太等人卻買的歡快。

  她避開了想要和她攀談的世家女,又回了一層,在一堆金銀首飾裏相中了一枚雕刻蘭花的玉簪,正要伸手去拿,卻被人先伸手拎了去。

  宋窈眉心一蹙,旋即意外,“端木姑娘?”

  端木熙一身雲錦白衫,一張比宋臨淵還要早死的臉,輕輕地咳嗽著,笑道, “六姑娘喜歡這枚簪子?”

  宋窈不解反問, “喜歡又如何,不喜歡又如何?”

  “石之美者為玉, 我恰巧對玉這方麵有些了解。這枚玉簪所用的玉,是硬玉,翡翠玉,翡翠是玉石之王, 不過不同的翡翠, 它的價值也是不一樣的。六姑娘相中的這枚簪子,玉色通透、但卻有黑色冰點,該是如店家這上頭寫的豆種翡翠,最為低賤。”

  端木熙一字一頓, 倒是引來了周遭不少人的視線。

  眾人看向穿著鵝黃色秋衫的宋窈, 這未來的太子妃,儀態倒是沒得挑,就是嘛, 渾身上下,似乎也沒戴多少值錢的東西,於是乎,這種儀態落在旁人眼底就成了宋府好生調/教的,與揚州瘦馬沒甚差別的女子。

  再想到宋窈開的鋪子,便少不得有人竊竊私語道,“總歸爹娘都是庶生子,學識眼界不夠寬, 登不得台麵。”

  端木熙仿佛沒聽見這些話, 看了眼身後的丫鬟,那丫鬟趕忙將盒子拿出來, 遞給宋窈。

  “這是我今日在八寶齋買的和田玉, ”丫鬟將盒子打開,隻見奶白色的羊脂玉仿佛閃著光, 看著就有靈氣一般, 讓人心生喜歡, “太子幼時同我一起玩的珠球都是用極品翡翠做的, 妹妹往後便是太子妃了,可不能再買這些東西戴著。這羊脂玉你收著, 留著把玩。”

  端木熙開口說著,宋窈不由得抬頭看她, 不可否認,站在她麵前的少女是十分美麗的,有種柔弱的書卷氣,像居於內宅用各種寶貝冰雕玉琢的美人,少了幾分她這種市井摸爬滾打沾染上的世俗感。

  她看著端木熙時,端木熙也盈盈看著她笑,自信端莊,對視片刻,誰都沒有移開視線。

  宋窈忽然生了一種, 在刹那間,她都沒有料到的, 些許難以言喻的自己似低入塵埃的感覺。

  這種感覺來的快,去的也快,她道, “無功不受祿。”

  “你是太子妃,我與殿下親似兄妹,他這人啊, 粗心的很,都不知道給你買些金銀首飾,這個,”端木熙指了指羊脂玉道,“當我這個做妹妹的給他的賠禮,你可千萬別嫌棄。人靠衣裝,馬靠鞍,咱們做姑娘的出門,還是得戴些像樣的東西呢。”

  宋窈覺得這一幕還挺像皇後賞賜嬪妃的樣子。

  收了吧,這麽多人瞧著氣勢上輸人一頭,還得有不少嘴碎的又拿她的家世還有生意說嘴, 不收吧, 人家說她是君晏妹妹,關係多純潔,她不要多不識好歹?

  要知道她上次見端木熙,這人還哭哭啼啼的質問君晏, 可沒過幾日, 便改變了策略。

  打了宋窈一個措手不及。

  “這羊脂白玉,很貴吧?”

  宋窈遲疑著出聲,端木熙身邊的丫鬟道,“這是我們小姐花千兩多銀子買來的呢。”頓了下,開口道,“您知道羊脂白玉吧?不用奴婢跟您說這是軟玉吧?”

  “竟這般貴嗎?”宋窈聽得這話,眼裏充滿了詫異,開口道,“要一千多兩銀子哇?”

  端木熙的丫鬟很看不起宋窈這個土包子的模樣,便道,“和田玉又不多見,是有價無市的好寶貝。能買這塊玉,都是因為我家夫人,在八寶齋花了數萬兩銀子,成了這裏的老主顧,人家給打折扣,我們買的這塊玉。”

  “拿丞相府是家大業大了,”宋窈指著那丫鬟的手腕道,“你這鐲子倒是漂亮。”

  “這是奴婢在別的鋪子買的,”丫鬟將鬢角的碎發別到耳後,“糯種,奴婢有十多個鐲子。”

  懂翡翠的都知道,糯種比豆種更上一個等級。

  旁邊的姑娘聽著兩人說著話,實在沒忍住,噗呲一聲笑出來,她趕忙拿扇子遮著臉,笑道,“不好意思呀諸位,我隻是,忽然看到了個笑話。”

  小姐穿的不如旁人府上的丫鬟好,這不就是笑話。

  周遭還有那本不敢笑的閨秀,聞言都沒忍住,小聲道,“宋窈出來怎麽不多戴些金銀首飾呀,看上的鐲子還不如人家丫鬟手裏拿的,我都替她覺得丟人現眼。”

  她旁邊的姑娘拉了她一下,“你少說兩句。”

  “其實多說幾句也沒什麽的,”宋窈笑笑,一派天真道,“我與端木姑娘自是不同,我爹不是官員,他沒拿出多少銀子養我,給我買新衣服,不過我想著,丞相的月奉必是快上千兩的吧?單看端木姑娘這一身,雲錦,腰間和田玉,頭上冰種玉簪,身前鴿子血紅寶石,沒個近萬兩下不來,還有這丫鬟,糯種的手鐲,蠶絲的衣裳,頭上戴的,怎的也得二三十兩?”

  聽到這話,端木熙的臉色就變了。

  宋窈的視線繞了圈,隨手指著剛發笑的姑娘,“還有這位姑娘,你這一身,沒有個兩百兩,當是也下不來的。”

  “看來還是要做官才有錢呢,也不知道我兄長能不能高中,就說端木小姐這一身,我辛辛苦苦一輩子都未必買得起。”

  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在場的這些人都是出自高門大戶一品官員,每月幾銀子,二品官員每月幾兩銀子大家心知肚明。

  真要靠著當官掙的那倆錢養家糊口,大家都得餓死。

  水至清則無魚,你要說丞相不貪汙,那是笑話,隻是人家位高權重,這裏又都是女眷,大家總不能把朝堂上的事情拿出來說。

  可宋窈卻是直白的含蓄道,“我想著,這和田玉對丞相府來說,是小玩意兒,對我來說太尊貴,姐姐若真想對我好,不妨說說您家說如何發財的,讓我學上一二,日後也好幫太子持家。”

  端木熙的笑容消失了。

  三樓的廂房內。

  端木丞相“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對著穿著一身青衫,把玩著手裏夜明珠的惠帝道,“陛下明察,臣……臣這些年,為官清正廉,至於小女那衣衫首飾,都是我夫人和她娘家做些生意,慣著她,把錢拿來給她買了些真假摻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