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知道你脖上玉墜是何物麽?
  “我夢見了你。”

  陸雲煙擁著被子靠坐在chuáng邊,嬌美的臉龐透著茫然,低聲絮語,“可那個人又不是你。他把我帶去了琰摩宮,但我也不確定那是不是琰摩宮……”

  說到這,她迷惘地看向跟前坐著的紅袍男人。

  那到底是夢,還是真實發生的事?

  如果是夢,可鍾離灝現在的的確確站在自己麵前,身上熟悉的酸痛感也明明白白告訴她,昨晚他們倆又擦槍走火了。如果不是夢,那自己記憶裏那個人真的是鍾離灝嗎?

  陸雲煙繼續道,“他說的那些話,蠻輕浮的,不像你會說出來的。”

  鍾離灝搭在膝頭的手指收緊,語氣沉沉,“他說了什麽?”

  陸雲煙倒是能想起兩句,但當著他的麵說出來,總覺得尷尬,於是含糊其辭,“就是些浮言làng語,說出來汙了你的耳朵。”

  鍾離灝瞥過她微紅的臉頰,似明白了什麽,沒再繼續追問,隻道,“你還記得其他的事麽?”

  “唔,那個人碰了我的玉墜,還拿血滴在玉墜上,再之後的事就不記得了。”陸雲煙搖了搖頭,好似從玉墜染血開始,她的記憶就出現斷層,一片空白。

  玉墜?

  鍾離灝眉心一擰,想到她昨天緊握在掌心的玉佩,上麵殘留的gān涸血跡。

  “給孤看看。”他指了下她的脖頸。

  陸雲煙忙摘了玉墜遞給他,“給。”

  待他接過,她忽然想起夢裏那個假鍾離灝說的,玉墜裏的血痕帶有神力,她不禁觀察起那玉墜。

  果不其然,那墜子一到鍾離灝手中,那抹血色就流動起來。

  陸雲煙屏息,“……”這是什麽原因?

  微涼的指尖觸上那枚還殘留些許體溫的墜子,鍾離灝黑眸半闔,感受到一絲不一樣的魔氣。

  看來昨晚那個不知死活的歹人,是個魔界之人。

  能控製她的心神,還變幻成他的模樣來糊弄她?道行不淺。

  一想到她已經被魔界的人盯上了,鍾離灝的眸中閃過一簇冰冷的暗芒,考慮著是否現在把她帶回冥界。

  他掀起眼簾,正準備試探下陸雲煙的口風,卻見她也抬起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見狀,鍾離灝出聲,“有話便說。”

  陸雲煙咬了下唇,略微忐忑地對上他的黑眸,“殿下,我這玉墜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昨晚那個人說,我墜子裏這抹血痕是有神力的,難道這是個神器?”

  鍾離灝眸光輕晃,慢條斯理將玉墜遞給她,“大概吧。”

  這模棱兩可的答案,叫她有些失望。

  鍾離灝看著她單純的眉眼,終究不忍心將實情告訴她。

  若她知道她是個不為天地正道所容的魔物,還能這般無憂無慮下去麽?

  “世間神器不少,孤也不是全部知曉。”他嗓音輕緩,帶著些許安撫的意味,“你能擁有它,說明你機緣不淺,安心戴著便是。”

  陸雲煙接過玉墜,捏在掌心裏,沒出聲。

  她隱隱約約感覺,他有事瞞她。

  就在兩人都沉默時,門外傳來一道輕微的腳步聲。

  “陸師妹,你起了嗎?”是華婉婉的聲音。

  陸雲煙一邊看著鍾離灝,一邊答道,“華師姐,我還在chuáng上沒起呢。”

  “那你差不多該起了,我看衍壹師兄和雲棲師姐他們都起了,最多半個時辰,咱也該回去了。”華婉婉道。

  陸雲煙說,“好,我這就起,有勞師姐提醒。”

  門外之人答了句“不必客氣”,便抬步離開。

  陸雲煙稍稍鬆了口氣,再看鍾離灝,他已站起身。

  本就高大的身形靠近chuáng邊,巍峨如玉山般,給人一種不敢直視的qiáng烈威嚴感。

  他低著頭,深深看向她,“昨夜你應當是被夢魔所控製,失去意識,險些跳崖尋死,孤便將你帶回了冥界。現在既已無礙,不必再多想那些,日後注意防範,莫要再叫歹人控製了你的神識……”

  陸雲煙訥訥點了下頭,“好。”

  “再有下次……”鍾離灝板起臉,語氣也加重,“孤就由著你去死,gān脆回冥界來,一了百了,省得孤還得分心記掛你。”

  陸雲煙愣了愣,烏黑澄澈的瞳孔漸漸亮起,心口也怦然。

  他說他記掛她。

  他果然是在意她的!

  她嘴角微翹,眉眼彎彎應道,“殿下放心,我以後會注意的。”

  鍾離灝也意識到他方才那話的情緒泄露,薄唇輕抿,以拳抵唇,“說正經事,別嬉皮笑臉。”

  見陸雲煙還是朝他笑,他心尖一熱,隨後語氣生硬地撂下一句“孤先回去”,便化作一道亮光,消失在屋內。

  這傲嬌鬼,還真是不禁逗。

  陸雲煙盯著空氣吐槽一句,待回過神後,將玉墜重新戴上脖子,低頭掀開被子準備起chuáng。

  不看不知道,一看又被身上那些深深淺淺的粉色痕跡嚇了一跳。

  她麵紅耳赤趕緊將衣服穿好,嘴裏低低罵著某個不知節製的狗男人。

  她都失去意識了,他還乘人之危,無恥!

  ***

  魔界,汙穢邪惡的魔氣充斥在每個角落。

  自三萬年前神魔大戰,魔界四大護法被誅滅,魔神羿冕被封印於無盡之地,魔界勢力式微,生存狀況也是每況愈下,餘下眾魔就如yīn暗地溝裏的老鼠,人人得而誅之。

  她分明覺得那不是他。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此刻她腦子一片混亂。

  鍾離灝望向她緊蹙的黛眉,盡量放緩聲音,“你夢到孤帶你去了琰摩宮?”

  陸雲煙:“難道不是?”

  鍾離灝薄唇輕抿,“孤的確帶你回了冥界,卻是在你……”

  他稍作停頓,沒提及她魔化的狀態,隻反問她,“你為何覺得那人不是孤?他露了破綻?”

  陸雲煙努力回想著,腦海裏的記憶有些破碎,甚至還出現她在雪地獨行、從懸崖邊墜落這些不可思議的畫麵——

  “那個人帶我回了琰摩宮,意圖輕薄我,呃……”她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聲,飛快抬眼看了鍾離灝一眼。

  男人的麵色也算不上好,下頜微繃。也不是沒有魔修試圖光複魔界萬年前的風光,卻是有心無力,畢竟qiáng大如魔神都被神族打敗,何況他們。

  姬衛,便是想要複興魔界的魔修之一。

  然而此刻,他卻麵容慘白地坐在寶座之上,惡狠狠瞪向地上的夢魔,“你個廢物,叫你結束夢境,你磨蹭那麽許久,是想害死本尊不成?”

  夢魔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扯著嗓子喊冤,“魔尊大人,您就是借小的一百個膽子,小的也不敢啊。您也知道,造夢、脫夢皆需要緩和時間,您喊得太突然,小的一時也沒個準備……”

  話還沒說完,一盞玉杯兜頭砸了過來。

  夢魔躲也不敢躲,生生挨了那麽一下,痛得齜牙咧嘴,連連磕頭,“魔尊饒命,消消氣,小的下次一定注意。”

  這夢魔口口聲聲喊著魔尊,可如今的“魔尊”,卻早已不是三萬年前的概念。

  自魔尊羿冕被擒之後,魔界群龍無首,勢力混亂,經過這些年的不斷發展,最後形成了五股實力相當的勢力,將魔界割據為五塊,東南西北中,各自稱王,皆為魔尊。

  眾魔私下裏稱呼他們為東王、南王、西王、北王、中王,姬衛正是中王。

  且說當下,姬衛狠狠訓斥夢魔一通後,胸前鬱氣才消散一二。但想到那少女的魔神之眼,心緒始終凝重。

  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敲著寶座扶手,他暗想,魔神之眼怎會出現在一個肉/體凡胎的女修身上?

  難道魔神在無盡之地隕落,輪回轉世了?亦或是魔神逃了出來,投身於這女修身上?還是這女修是魔神流落在外的私生女?

  意識到腦海裏裏的念頭越來越離譜,姬衛輕晃了下頭。

  沉重的視線從高挺的鼻梁往下,緩緩落在匍匐在地的夢魔身上,他冷聲道,“玄天派那個女修來路不簡單,你去打聽一番她的來路,本尊倒要瞧瞧她是個什麽東西……”

  區區一女子,也配擁有魔神之眼?

  夢魔躬身,連忙應下,“是,小的這便去。”

  姬衛又叫住他,“緩兩天再去,這會兒她怕是已有警惕。她本事不小,你暗中打聽,莫要打草驚蛇。”

  夢魔頷首,“魔尊放心,小的明白。”

  “去吧。”姬衛懶聲擺了擺手,又躺回寶座。

  他抬起手掌,按在那依舊燒傷般疼痛的胸口之上,神色鬱卒地想,那女子最好別再落在他手裏,否則他一定挖了她的眼,吃了她的心,扒了她的皮!

  ***

  站在追雲逐日寶船的桅杆下,陸雲煙莫名打了個噴嚏。

  她抬頭看了眼天邊明晃晃的暖陽,抬手搓了搓冒起jī皮疙瘩的胳膊,嘴裏嘟囔,“都出了昆侖地界,怎麽還有些yīn嗖嗖的。”

  今天是玄天派一行人從昆侖返程的第七天。

  想到再過幾個時辰就能回到無歸峰了,陸雲煙心裏難掩歡喜,柔晰的手指撫上腰間的如意囊,迫不及待想把昆侖買的禮物送給他們。

  在船頭站久了有些冷,陸雲煙轉過身,準備回房間歇息。

  好巧不巧,剛走進船艙,便遇見桑旭光從裏麵走出來。

  兩人打了個照麵,四目相對,都有些尷尬。

  “陸師妹。”桑旭光先打了個招呼。

  “桑師兄……”陸雲煙也回了個禮。

  說完這話,兩人大眼瞪小眼,好似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最後還是陸雲煙低下頭,說了句“我先回房歇息”,便腳步匆匆從一旁繞開。

  桑旭光望著那快步離開的身影,清俊的麵龐浮起一絲自嘲的笑意,說出去的話就如潑出去的水,便是盡量裝作沒那回事,倆人也無法再回到從前的相處狀態。

  想來還是有緣無分。他暗自歎息,旋即收回視線,抬步往外走去。

  一行人在傍晚時分回到玄天派。

  陸雲煙歡歡喜喜將禮物送給了自家師尊及師兄師姐,他們都很喜歡。

  在山上休整兩日,她又下山,將禮物送去靈犀鎮給chūn桃。

  chūn桃自是不勝歡喜,還告知一個好消息,她與趙家二郎的婚期已經定下,就在中秋前一日,八月十四。

  陸雲煙與她道喜,並承諾那日一定前來婚宴,送她出嫁。

  主仆倆相談甚歡,回程的路上,陸雲煙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

  可即將行至山腳下,她卻笑不出來了。

  陸雲煙擰起秀眉,滿臉防備地盯著那半路殺出的黑袍魔修,“你是誰?”

  那戴著半邊銀色麵具的魔修沒答,隻嗓音低沉地反問,“想知道你脖上玉墜是何物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