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你的脖子,還好嗎?1
  他手受傷了,手心都是血,原本掌心就有傷,現在更是血肉模糊一片。

  “然然,我沒事,我沒事的,隻是一點小傷!”尚卿文不停地解釋,舒然拉著他的手不放,將他推倒在沙發上,什麽都不要聽他的,讓關陽送消毒包紮的東西過來,被摁在沙發上不能動彈的尚卿文隻好任由著舒然給她清理手上的傷口,看著她低著頭仔細地為他清洗手指間的血跡,他的目光在她緊張而憂慮的臉上緊緊地凝注,她低頭專注的時刻他的心就狠狠地被抽了一下,緊接著,裂開的心口就是一陣陣的疼,耳邊是董源剛才說過的話。

  “大少,其實,大少夫人吃過的打胎藥是老爺讓莫媽下的!”

  他讓莫媽下的藥!

  他一直以為他對他的排斥緊緊隻會體現到將他逐出尚鋼逐出尚家,他從來沒有掩飾過對自己的這種排斥感,他心裏明白他為什麽會這麽容不得他,隻是他萬萬沒想到他也會同樣容不下他的孩子!

  邵兆莫說報恩要有個度,他用了十幾年的時間讓尚鋼走上了正規成為了東南地區排行數一數二的大企業,即便是在明知道他不喜歡自己,在尚鋼出現危機時明知道他是在利用自己,但他還是選擇了回來,邵兆莫說他傻,他是傻啊,他傻到了精心算計著別人卻惟獨沒有防著自己身邊自己最親的親人。

  莫媽臨死前的遺言就是一句‘對不起’,這一句‘對不起’承載出的痛苦到現在才讓他切身地體會到。

  一個養你幾十年的長輩,你費盡心血地想要報答他的養育之恩,培養之恩,到頭來他視你如狼似虎,還間接地傷害了你身邊最親的人。

  可悲嗎?

  尚卿文真想大笑出聲,壓抑在心口的憤怒和淒涼如同十二月的冰窖,他置身其中不可自拔地任由那噬骨的寒浸透進他的身子骨裏,舒然流產的時候,她疼得在他懷裏打滾,那溫熱的血液從她的腿間滲透出來的時候浸濕了他的衣衫,他的孩子成了這麽多人的目標,一個還沒有成型的小家夥就這樣被殘忍從母體剝離。

  那是他的孩子,他的孩子啊!

  尚卿文覺得呼吸都困難到窒息,心寒,心痛,渾身骨子裏都痛。

  “疼不疼?”尚卿文坐著一動不動,舒然即便是低著頭也能感受到他朝自己投遞過來的目光,她低著頭給他把手上的傷口仔細的清理幹淨,心裏也在想著他怎麽就好端端地傷了手?而且自己的心理感應也太強烈了些,明明感覺自己睡得昏昏沉沉的,做夢都被那殷紅的血液給驚醒過來。

  甄暖陽說得沒錯,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可怕的!這些在她無數次的經曆中都得到了應驗。

  舒然用清洗液清洗掉他手上的血水,手指縫間露出了一條大大的血口,皮膚都往外翻著,長長的口子看著舒然是膽戰心驚,攪著消毒酒精的棉簽放輕了力道,抬起頭發現他正看著自己,兩隻眼睛比剛才還要紅一些,她停下手裏的動作,覺得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動作太重了,讓他疼了,她不由得停下來,再一次低聲開口,“是不是疼?”

  很疼嗎?他的眼睛怎麽會突然那麽紅?

  那雙滿是血絲的雙眼,在舒然那驚滯的目光中有薄薄的霧氣在慢慢地凝聚,隻是眼睛一眨,舒然以為自己看錯了,一滴眼淚就從他的眼角滾了出來,落在了她的手心上!

  尚佐銘的送行儀式很低調,一如尚卿文平日裏的處事方式,來得人雖然不少,但是送別儀式上是婉言謝絕了媒體的參與,經過靈堂送別的人們手裏都拿著一束潔白的菊花,在靈位前垂頭默哀,繞過來跟靠站在旁邊的家屬一一握手。

  尚卿文站在最前麵,舒然站在旁邊陪著他對前來悼念的人們一一答謝,她雖然聽不見他們握手時低低交談的內容,但是她從尚卿文那沉靜而幽淡的神情簡潔而沉穩的唇角張動幅度,不難發現他對每一個跟他握過手的人都僅僅是簡單得道了一聲“謝謝”!

  舒然頷首低頭,算是對對方的答謝,目光卻在尚卿文的右手上時不時地停住,尚卿文的右手的大拇指虎口處纏著白色的醫用繃帶,早上起來的時候她剛給他換過了,傷口還沒有愈合,在瞥見那虎口處的白色繃帶又有了暗紅的印記顯露出來,她便忍不住地擔心著。

  此時看著他那憔悴的神色,舒然都忍不住地難受,昨天晚上對為什麽會傷了手的原因隻字未提,倒是後半夜抱著她說了好多好多的話,剛開始舒然還沒有察覺,後來才發現他額頭燙得嚇人,他突然發熱溫度燒到了四十度,人也燒得迷迷糊糊,急壞了舒然,叫來了家庭醫生打點滴降溫期間抱著她不肯鬆手,有好幾次險些掙脫掉了針頭,讓舒然是一刻都不敢閉眼睛,他是完全燒糊塗了,閉著眼睛的時候還在不停地低喃著什麽,舒然隻能看懂最簡單的唇語,他低低開口說出的話她一句都看不懂,她著急,想讓人幫忙將他說的話都用筆寫出來,但是自己根本就脫不了身,被他圈抱著緊緊的,她躺在他身邊任由他抱著,等他好不容易安靜了下來,舒然才發現自己的胸口處涼涼的,衣衫處早已被淚水浸濕透了。

  他心裏到底有多苦?苦到都壓抑不住隻能通過淚水來宣泄出來!

  垂眸的舒然覺得自己的眼睛又開始發脹了,眼睛被蒙上了薄薄的白霧,她想要抬頭仰望一會兒把眼淚收回去,但是又怕被觀禮的人們看見,她低著頭暗暗深呼吸,努力地調整著自己的心態,旁邊的尚卿文卻在跟別人握手答謝的同時伸出左手將她的手輕輕地握住,手掌心的溫度將她的手慢慢地包裹著,將她往他身邊輕輕拉了拉。

  舒然心裏湧出濃濃的感動,他覺察到她的情緒異常,是用這樣的方式來告訴她,他就在她的身邊。

  這個心思細膩到讓她心疼的男人!

  舒然反手將他的手握緊,就像昨天晚上擁著他時反複地說的那句話,卿文,我在你身邊!

  前來悼念的冉啟東看著身邊站著的舒童婭臉朝著一個方向,目光凝注時臉上有著淡淡的滄桑感,但那淡淡的微笑就如割破雲層顯露出來的柔光,淡淡的,卻滿是欣慰,冉啟東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站在那邊的女兒,女兒穿得素淨,站在尚卿文身邊,右手緊緊得握住了尚卿文的手,那是小鳥依人的依戀,僅從眼神裏就能讀懂的深深愛戀。

  隻有親身經曆過,才能懂得愛的來之不易,才會更加懂得去珍惜!

  送別儀式井然有序地進行的,隻是大廳裏的氣氛突然有些怪異,來參禮的人們都把目光投向了大廳門口,舒然也察覺到了這種怪異的氣氛,抬臉看向門口,便看到有人來了。

  來人一身黑色西裝,中年男人的身段,走過來時不同於其他來參禮的人,他並沒有走到靈前行禮,而是直接走到了尚卿文的麵前,舒然感覺到眾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這邊,站在她身邊的尚雅陽神色有些不太對勁,她疑惑,這人到底是誰?

  “賀家的人來了!”

  人群裏有人低低地說了起來。

  舒然把目光轉向了尚卿文,因為她不認識這個人,很奇怪對方明明一身素色西裝,但是脖子上卻戴了一條帶著喜氣的領帶,在這裏顯得格外的怪異,而且他的笑容,看著也很讓人不舒服。

  對方一站定就主動伸手握住了尚卿文的手,看似很熱情,但是舒然卻感覺那笑容好假。

  “賢侄,現在這個稱呼可是坐實了啊,你看咱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二叔以後還有很多地方要仰仗您呢,什麽時候回賀家啊?要不,等這老東西一入土你就回賀家?反正送他到了西天你也算是盡孝了,尚家的孝你是盡了,你也該回賀家盡盡孝道了,對不對?”

  賀明的聲音不小,所說的話都讓大廳裏的人聽了個明白,這是來砸場子的?人家還在辦喪事,他就來煽風點火了!

  尤其是從國外趕回來的尚家親戚們,聽到賀明的這些話臉色都變了,有兩個德高望重的直接冷哼一聲離開了大廳。

  舒然從周邊人臉色情緒上明白了這個人說的話一定不是什麽好話,她擔心地抬頭看向了尚卿文,見尚卿文麵色依然沉靜如水,右手從對方手裏不動聲色地收了回來,目光幽幽地看了對方一眼,唇角勾起時讓舒然感覺到一絲淡淡的冷。

  “賀先生!”尚卿文靜靜地開口了,輕笑一聲,“話說完了嗎?”

  賀明麵色一怔,還要張口說什麽的時候,門口響起一聲低喝聲,“誰讓你回來的?”

  人群裏又是一陣唏噓,因為來的人是賀普華夫婦。

  賀明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訕訕地站在了一邊,賀普華夫婦緩步走進來,瞪了站在一邊不敢出聲的賀明,賀謙尋跟在奶奶身後,看二叔吃癟,頓時心情頗好,從他身邊路過時低笑一聲,“怎麽?下馬威來了?”你當你是誰啊?他尚卿文是嚇大的嗎?

  賀明臉色一沉,不發一言。

  而此時站在尚卿文麵前的賀普華低聲說道:“他的話你別放在心上,他代表不了賀家!”賀普華說完深深地看了一眼尚卿文,微歎一聲之後轉過臉去對著那張黑白照片微微彎腰鞠躬。

  不管怎麽說,尚卿文都是在尚佐銘的培養下才能如此優秀的,他發自內心地感激這位對手。

  賀奶奶倒是拉過了舒然的手,什麽話都沒說,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倒是賀謙尋趁爺爺和奶奶走的時候站在尚卿文麵前先是把舒然從頭到腳都打量了一遍,在接觸到舒然那微眯著的目光時轉臉看向了尚卿文,嘀咕出聲,“爺爺說認識一位耳鼻喉專家,跟賀家是至交,他家五代人都是幹這一行的,很有名,找時間給她看看,她總不能一輩子當聾子吧!”

  賀謙尋說完朝舒然看了一眼,舒然從他的眼神裏明顯感覺到了一絲嫌棄,頓時眉頭一皺,這廝嘴巴裏就說不出一句好聽的話,即便是聽不見,她也敢肯定,不是什麽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