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大少,我自己說
  舒然是聽不見,但是看那傭人慌裏慌張的樣子,擦幹淨了茶幾時蒼白的臉上虛汗還直冒,等到她退下去之後,舒然才拉了一下尚卿文的手,輕聲開口,“你們家平時很苛刻?”

  不過是不小心打翻了一杯牛奶而已,她的反應也太大了一些,怎麽臉色都白了?

  尚卿文輕輕搖頭,表示家裏一直很隨和,這個傭人也是莫媽帶來的,莫媽當時去半山別墅照顧舒然的時候,尚家這邊就是她在打理著,都是幾十年的老傭人了,平時家裏都是和和氣氣,即便是有什麽事情沒做好,他們也不會為難她的。

  她今天這樣的表現也讓他很意外。

  此時的廚房裏,背靠著牆壁的傭人端著托盤的雙手還在抖得不停,托盤裏的玻璃杯子的底部撞擊著托盤發出一陣聲響來,從走進這個門她全身都感覺虛脫了一般,腦海裏瞬間晃過另外一個情景。

  四個月前她在為老爺送茶的時候剛走出門,想著好像忘記了把茶幾上的另外一隻杯子收回去,她再次走回來走到門邊聽見室內是老爺子正在打電話的聲音,她站在門口準備等老爺打完電話之後便進去取杯子。

  當時的門時虛掩著的,她站在門口耐心等待,卻不想聽到了這樣的話。

  “把孩子給我打掉,這個女人的孩子不能留著!莫媽,你知道後果的嚴重性!”

  直到她得到了大少夫人流產的消息,這句話就像一個夢魘,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她有時候做夢都會被驚嚇醒來,端著托盤的手還在抖著,她虛脫著順著門背坐在了地上,伸手捂著自己的臉,低聲喃喃,“莫媽,你死的時候句句都說著‘對不起’,你是對不起大少爺,那是一條命啊!”

  她低噎的哭聲還沒有來得及停止,背後就傳來一個涼冰冰的聲音,“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舒然被尚卿文拉上了樓,因為他強烈要求舒然要多休息,不管舒然怎麽解釋自己現在睡不著覺,但是尚卿文都執意帶她上樓,進了一個房間,舒然才發現這是尚卿文的臥室,她上次進來過,但都是匆匆一瞥,臥室的裝修很簡潔,就跟風尚嘉年華公寓裏的裝修風格差不多,唯獨不同的是,嘉年華那邊多了很多她的東西,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比如彩色的沙發抱枕,帶著一點女兒氣的紅色毯子,又或是牆壁上麵的多彩民族風掛畫,跟那邊相比,那邊的屋子是他們兩人的融合,而這屋子裏盡是他的氣息了。

  “我說了我不累的!”舒然看著尚卿文給她翻出了一套男士睡衣,看樣子是要敦促她去洗漱一下然後乖乖睡覺,她撅著嘴巴,抵不過他眼神裏的堅持,從他手裏接過睡衣,把睡褲扔給了他,不滿地嘀咕,“你的衣服那麽長,我都能當裙子穿了,還要褲子幹嘛?”

  尚卿文聽見她的嘀咕聲有些哭笑不得,他會帶她上來是因為朗潤提醒他,要讓她好好休息休息,下麵有人守著就行了,犯不著所有人都堆在那邊無所事事,明天早上才是重點,那種說什麽為表‘孝心’熬更守夜的觀念在他們看來毫無意義,人都死了,表個P的孝心!做給別人看?累不累?

  尚卿文間舒然進了洗浴間,他正準備找本書看一看,因為他怕舒然害怕,所以他得守著,門外響起了一陣緊促的敲門聲,他起身去開門,看到了站在門口滿臉沉鬱的朗潤。

  朗潤手裏還端著一杯牛奶,他把牛奶遞給尚卿文,並朝房間裏看了一眼,沒有見到舒然才低低開口,“找你有點事,你先出來一下!”

  司家,今晚上也不平靜!

  飯廳裏響起了一陣桌椅被推開的巨大聲響,坐在主位上的司謹筷子重重一放,抬眸目光鎖住那就要上樓的司嵐,厲聲開口,“給我站住!”

  司嵐背對著父親,單手插在西裝褲褲兜裏,轉過身來跟父親的目光對視在一起,一個態度堅決,一個神情倔強,兩道目光撞在一起的時候,坐在中間的司太太是明顯感覺到了燃得滋滋作響的火花聲,空氣沉鬱壓抑得讓人呼吸不暢。

  “不管你的意見如何,這一次的換屆你也沒有可能能保住這個位置!”司謹冷冷得說了一句,眼睛微眯著看著這次打算要跟自己對抗到底的兒子,濃深的眼眸裏卷起一團墨汁般的深沉,那是一種勢在必得的眼神。

  司嵐跟父親的目光對視,這個從小就操控了他人生的父親五年前要求他棄商從政,沒有給他說任何的理由,隻告訴他必須這麽做,他做了,現在他要他退出來,也是沒有任何的理由,必須這麽做!

  他當他是什麽?

  牽線的木偶?沒有意識的玩具?

  司太太看著臉已經鐵青的兒子,輕輕放下了碗筷,低聲開口,“司嵐,兩天前發生的案子影響不小,你父親也是考慮到”

  “別再說了!”司嵐低喝一聲,轉身就抓起茶幾上的車鑰匙頭也不回地甩門而去。

  司太太看著這兩父子又一次不歡而散,她看了一眼臉色沉鬱的丈夫,是覺得兒子長這麽大從來沒有忤逆過他的意思,這一次的反應這麽大,也是讓他措手不及吧。

  “兒子一時還沒有適應過來,你讓他好好整理一下情緒!”司太太輕聲說著,把目光轉向了丈夫那邊。

  司謹目光深幽,淡淡開口,“鬧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他以為他還能順利連任?這五年是他的能耐大還是司家的能耐大?沒有我司家的財力支撐,他能平安得過了這五年?”司謹說著將自己麵前的碗碟重重一推,“年下便是換屆時間,我給他半年時間來適應,不管他適不適應得過來,他都別想再留在那個位置上!”

  此時尚家的三樓臥室門口,朗潤將手裏的那杯牛奶遞到了尚卿文的手中,朝門裏麵看了一眼,並沒有見到舒然便低聲開口,“出來一下,找你有事談!”

  尚卿文看著好友那沉鬱的臉色,也意味到應該有要事找他,他把那杯溫熱的牛奶接過去放在了茶幾上,並從茶幾下方取出了一支筆在一張紙頁上寫了一句話,用牛奶杯子壓住,做完這一係列的事情之後他才走出了臥室。

  “什麽事?”尚卿文走出臥室時順帶將臥室的門關上了。

  樓下的張晨初看著從廚房那邊出來的朗潤端著一杯牛奶什麽話都不說,沉著一張臉出來,剛才見他進去的時候臉色還很正常,怎麽一出來臉色都變了,他看著被朗潤剛才指使出去的朗家人,很疑惑都這個時候潤老二叫人出去幹什麽,他本想問,衝著朗潤的背影喊了一聲,結果對方壓根不理他,隻丟給他一個背影,張晨初坐在沙發上,手裏拿著一副撲克,百無聊賴地不知道還能玩什麽,當他看到朗家人帶來了董源,董源一進來的時候,大廳的門就被外麵候著的人給關得死死的,而近來的董源在聽到門轟然一聲關緊的那一刻,身體還忍不住地抖了一下。

  不會是,都傻了吧?

  張晨初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因為最近這一連串的大事發生,所有人都變得神經質起來,剛才他就接到司嵐的電話,司嵐問他,要不要出去喝酒!

  喝酒?他還在這裏守靈呢!

  張晨初覺得司嵐這個官兒當得也不容易,因為蘇揚那個王八蛋炸毀了市醫院的兩棟大樓,安置在外麵報亭的炸彈炸死了三個路人,兩個還是重傷,現在還在醫院ICU裏躺著,這件事是司嵐從政這麽多年來的第一件大案,最近的媒體披露都是含沙射影地諷刺政府的無能,帶來的社會動蕩引得大家人心惶惶,張晨初很奇怪,他明明花了錢了要把這個事情給壓下來的,怎麽反倒是越壓越是壓不住了呢?

  張晨初一想到這個事兒就頭疼,這邊尚家的事情也是弄得人焦頭爛額的,司嵐那邊也是讓人憂心不已,他伸手揉著太陽穴,聽見二樓上的樓梯間有了動靜,他朝還站在大廳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董源看了一眼,發現一向老成鎮定的董源今天的臉色不太好,張晨初覺得今天的氣氛怎麽有點怪怪的?

  哪裏怪了,他一時想不明白!就聽見樓道上響起了朗潤冷冷的聲音,“是你自己開口,還是我想辦法讓你開口?”

  張晨初神色一怔,看向了緩步下樓的朗潤,身後還跟著下來的尚卿文!

  從浴室裏出來的舒然在臥室裏沒有看到尚卿文,就看到茶幾上留著一張被牛奶杯子壓著的紙條,上麵寫的一行飄逸的字體,讓她喝了這杯牛奶乖乖上床休息,他很快就回來陪她,舒然在看完這一行字之後覺得自己又被他當成了小孩子,或許是前兩天自己對他太依賴,又或許是自己現在的狀況讓他很擔心,所以他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她會出了什麽差錯。

  舒然覺得應該是最近自己的情緒狀態沒有調整好,才讓他這麽擔心,她把紙條收起來握在手心裏,想要下樓去看看他是不是在忙著,但是自己洗了澡就穿了一件他的睡衣,樓下那麽多人,她也不方便,摸著還溫熱的牛奶杯子,她端起來小口小口地喝完,她敢保證,如果待會他上來看見她沒喝牛奶,一定會想盡辦法讓她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