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丫頭,你就是那條魚
  舒然也很納悶,其實若是現在有人敢在她課堂上睡覺,她無非就是禮貌地請出去,又或者是直接忽視掉,不過她覺得她已經忽視得夠徹底了,但教室裏的那雙一直打量著她的目光讓她覺得渾身的不舒服。

  今天的課堂內容隻安排了二十五分鍾,其餘時間是學生們的自習時間,舒然在合上那本書之後就直接走人,從階梯教室的後排起身的中年男人也站了起來,身後跟著教務處的一位老師,那位老師在中年男人走出教室之後便輕聲關上了教室的門,“各位同學,剩下的二十分鍾就自習時間,請大家遵守上課時間的紀律,保持安靜!”

  學生們都低低籲出一口氣來,平時上課就已經很緊張了,這次教室裏坐著的大人物讓他們更加緊張,好在現在他是離開了,這要是再在這裏麵坐下去,他們可就坐不住了。

  舒然邊走邊將擴音器往自己隨身攜帶的包裏放,聽見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她加快了腳步,看著電梯沒到,就要走樓梯,結果身後傳來一陣低低的聲音,語氣裏滿是無奈。

  “然然!”

  舒然被他輕輕的呼喚聲叫住,身體有些發僵的立在原地,但很快她邁出一步,背對著身後的人,頭也不回地說道:“你有事?”

  中年男人似乎對她如此冷冰的態度已經習以為常,但戴著金邊眼鏡下的眼眸還是閃過一絲淡淡的心疼,他扶了一下眼鏡框,站在離舒然不過五步的距離,低聲說道:“你別多想,我隻是聽到有些人說,說你的學生對你態度不恭,所以我”

  “所以你今天來時興師問罪的對嗎?不是我的學生對我態度不恭,而是你覺得因為有學生給我寫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書信,你覺得這不是一個為人師表的老師該發生的事情,對不對?”舒然轉身,眼睛裏帶著的疏離感讓身後的人怔了怔。

  那透著水光的眸子閃動著的犀利的光來。

  中年男人麵色猶豫,看著舒然的目光是無可奈何的無力,“然然,你非要歪曲事實,我也不跟你爭論,隻是學生跟老師之間的尺度,你”

  舒然的眼神裏突然閃過一絲嘲諷,她笑了,無謂地將手塞進自己的大衣口袋裏,笑的聲音裏除了嘲諷之外就是無比的可笑,他的話就像挑動了埋在舒然內心最深處的那根刺,讓舒然在一陣低笑之後抬起目光時滿是悲哀。

  “冉啟東,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人是你,因為你無法改變你的妻子就是你學生的這個事實!”

  樓道上很安靜,而那道藍色的身影已經快步地離開了他的視線,留下一串由近及遠的高跟鞋的腳步聲。

  震在原地的冉啟東看著她離開的身影,半響沒有回過神來,他伸手扶著自己的金邊眼鏡,目光卻隨著那道身影消失在了樓道口,身後走來的人輕聲說道:“冉校長,下午三點您還有一個會議要參加,現在就可以走了!”

  冉啟東這才收回了目光,看著手腕上的表,還有十幾分鍾的時間,“走吧!”

  身後的人緊跟在冉啟東的身後,覺察到校長今天下午的情緒很不對勁,確切的說是作為一校之長的他在沒有任何安排的情況下走進了一個教室課堂,雖然隻是坐了短短的二十分鍾,但走出來的他卻突然好想老了好幾歲,連聲音都凸顯出了疲憊之感。

  “校長,您覺得那名新來的年輕老師課評如何?之前您擬定的那個樓蘭小河文化的課題本來也是由她親自來接手的。”冉校長因為在曆史學科的研究領域取得了很好的成就,他在學術領域的聲望高過了他作為校長的聲威,久而久之,很多人都親切地叫他‘冉教授’。

  冉啟東步入電梯,聽著助理的話,眉頭輕輕一皺,輕聲說道:“那邊自然壞境太惡劣了,她一個女孩子,不應該去那種地方!”助理聽著他的回答有了一絲呆愣,他明顯地聽出了冉校長話語裏的濃濃關切和擔憂,隻是,他們隻聽說了這位新來的教師是他半途收下的學生,是冉教授眾多門生中的一個,他表現出來的關心是不是有些過了?

  助理見他說完這句話便陷入了沉思,也不便打擾,帶著滿心的疑惑安靜地站在一邊。

  而冉啟東的腦海裏卻回想起剛才舒然說的那一句話,凝著電梯顯示屏上的數字,他咬了咬唇瓣,深沉的目光裏閃過一絲淒然。

  然然,都過去這麽久了,你還是不能原諒爸爸嗎?

  舒然是一口氣快步走下了樓,在回到自己的車裏時,關上車門的那一刻,她雙手趴在方向盤上,臉重重地靠了過去,心口是一陣陣的疼,這種痛延伸到她的胃部,一陣翻騰地弄得她想吐,她伸手狂扯幾張擺放在副駕駛座位上的紙巾,明明隻需要用來堵住自己的嘴,但她卻一扯一大把將自己的整張臉都用紙巾包裹了起來,臉壓在手心裏的紙巾上很久都沒有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舒然從一陣手機鈴聲中清醒過來,她扔掉手裏的紙巾,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便露出一個笑容來,接通電話時,聽到裏麵傳來的親切的昵稱,她居然有了一種久違溫暖感。

  “然然,乖孫女,今天你什麽時候到啊?奶奶做了你最喜歡的芋頭糕!”

  “我很快就到啦!”舒然此時的語氣有著鮮少會出現的柔和,但因為帶著一絲鼻音還是讓奶奶聽到了,電話那邊隨即傳來一陣緊張的聲音,“我說孫女,你是感冒了嗎?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小心,上周來的時候還好好的呢!”

  舒然並不覺得奶奶的話嘮叨,相反的,她喜歡這樣的嘮叨。

  因為有人嘮叨就表示著還有人關心你。

  隻有關心你的人才會不厭其煩地嘮叨你。

  舒然握著手機聽著那邊奶奶絮絮叨叨的聲音,心裏一陣暖暖的,其實,有人惦記的感覺,真的很好

  從D大附近到達尹家山莊其中有三種途徑,從北到南貫穿整個D市的地鐵,還有中途需要換兩個站的輕軌,再者就是驅車前往,隻不過要比前兩種途徑要多出一個小時的路程。

  讀大學時舒然最喜歡的是坐地鐵,方便快捷,離家不到五分鍾的地方就是地鐵站,要是趕不上末班車她就退而求其次地選輕軌,雖然要換班兩次但比起圍著城區繞來繞去的公交車要快多了。

  那個時候的舒然總是背著一個小包,耳朵裏塞著耳機,跟現在所有的年輕學生們一樣,即便是坐在車上也不會耽擱上網看網頁的時間,而舒然是一邊聽音樂一邊翻看著各個國家各個地區的旅遊風景圖片,腦子裏滿是等自己長大了就出去流浪的幻想。

  這樣的大膽幻想即便是現在也依然存在,隻是現實的羈絆就像無形的繩子,例如一首歌的歌詞寫著,有時間卻沒錢,有了錢卻沒有時間!

  舒然的大紅色克魯茲在駛出城區之後便加快了速度,今天是D市的‘黑色三天’的第一天,臨近周末的星期五交通堵塞厲害的程度正在慢慢地增加,若是不趁早離開,保不準會被堵死在某個出城的隧道裏。

  開闊的視野一晃便進入到了光明與黑暗交替的空間,被車光打出來的黃色警示線在隧道兩邊的牆壁上顯示出一排排的箭頭來,隧道裏的光成橘紅色,讓人能感到溫暖的顏色,舒然每次回去都對這個隧道情有獨鍾,她喜歡在隧道裏快速奔跑,體會著在黑暗中穿梭的刺激感。

  出城最長的一道隧道在暢通無阻地行駛了半個小時之後便穿出了隧道口,青天白日,一出隧道,舒然便打開了天窗,從隧道瞬間過度過來見到這種陽光,有種久違感。

  “舒然,你猜我今天看到誰了?”林雪靜的電話來得正是時候,舒然的車正從高速路下來,繞過一個大灣駛進了一條小道。

  “你確定你看到是人?”舒然的回答不鹹不淡。

  “啊呸呸,從你嘴裏就吐不出一句好話來!我是想告訴你,我今天給我媽燉了湯,她昨晚上又熬夜加班,你說醫院為什麽就不能弄個值半個班的製度呢?一晚上睡半個晚上也好啊,我”

  “說重點!”舒然打斷了她的話,這妞有將一句話活生生砍成幾截而將重點直接放在了最後的壞習慣,前一句說是看到了誰,後一句開始跟她講對魏阿姨的工作製度的強烈不滿,要真讓她這麽說下去,她要聽的重點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

  林雪靜在那邊愣了半秒,嘰裏咕嚕地念了幾句,‘重點重點’緊接著便大聲說道:“重點就是,我看到舒阿姨和她老公從腎透析室出來,不過,她老公是躺著出來的!”

  林雪靜的聲音到後麵越來越小聲,但舒然卻聽得很清楚。

  “舒然,舒然,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林雪靜語氣裏有些擔憂。

  回應她的是舒然沒有絲毫情緒起伏的語音,“我知道了!”

  秦候遠出院才不到半個月,看來他的身體確實堪憂。

  “隻是舒然,我還看見了一個陪在他們身邊的男人,好像跟你叔叔挺熟悉的,但又不是你叔叔的那個兒子,我好像聽到他喊的什麽,卿文?而且,舒然,我怎麽覺得那個男人有點眼熟啊?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他!”

  舒然表情一怔,什麽?

  她已經聽不清楚好友後麵說了些什麽話了,她的注意力停留在了話裏的‘卿文’字眼裏。

  是尚卿文?

  “隻是舒阿姨再三叮囑我讓我別跟你提起,舒然,你可別告訴阿姨是我說的!”林雪靜嘀咕了幾句,心裏卻在歎息,這兩母女真是的,有時候她真在想,舒然到底是不是舒童婭的女兒呢?若不是有著五分相似的容貌,她一定會覺得舒然的媽不是舒女士。

  但兩人的脾氣倒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一樣的倔強,一樣的口是心非,卻有在內心深處都擔憂著對方,生怕自己成了對方的拖累。

  林雪靜不能體會這種感受,因為她自小就生活在一個健全完整的幸福家庭裏,所以舒然的這種矛盾情緒,她是不能深刻體會的。

  舒然掛了電話,腦海裏的思緒卻有些不太平靜,半響之後她的臉色也依然不見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