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熟悉又陌生的懷抱
  遲疑了下,裴晚晚小跑過馬路,打開車門。

  一股子煙味夾雜著酒氣撲麵而來,嗆得她咳嗽了兩聲,裏麵原本燃著的一點紅星,頃刻就掐滅了。

  “小舅舅……”她噙著眼淚喚道。

  猶豫著要不要鑽進去,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往裏一用力,她便跌了進去。

  因為她是被拽進去的,直接撞進了他的懷裏,那股子煙草味混合著淡淡的酒精味道,明明並不好聞,可是混合在他身上,卻讓她不那麽排斥。

  車子裏大約是啟動了抽風換氣係統,煙霧的味道很快就散了出去,隻是夕陽的餘暉從茶色玻璃照進來,已經被隔掉了大部分的光線,他的麵龐輪廓,也顯得那麽模糊了起來。

  仿佛剛潑上墨的山水畫,綽綽約約的弧線若隱若現,而他的呼吸在這樣的含糊裏卻逐漸清晰,她甚至可以聽到他的心跳聲。

  “小……”她想開口,想起身,可是他的一隻手握著她的手腕,另一隻則牢牢的搭在她的腰間,將她固定在自己的範圍內。

  咬了咬唇,她便不再試圖說話,偷偷抬起眼皮,隻見他的頸部是往後仰的,素來銳利的眸子闔了起來,不知是不是睡著了,鼻息深深淺淺。

  遲疑了下,重新將腦袋貼在他的腿上,幹脆就這樣半躺在他的懷裏。

  其實也並不陌生。

  剛到顧家的那兩年,她幾乎夜夜睡不好,閉上眼就是整宿整宿的噩夢,幾乎每次醒過來都是大汗淋漓,淚流滿麵。

  直到有一天她早上睜開眼的時候,第一次發現居然已經日上三竿,而這一夜竟然沒有什麽噩夢,睜開眼看到的不是滿室空寂,而是有他在身旁,沉穩的心跳陪伴了她一整夜,從那個時候起,她慢慢習慣了他半躺在自己的身側。

  隻不過隨著歲月的流逝,不知哪一天,他已經抽身離去,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

  一切都是那麽的自然而然,又是那麽的措手不及,他們從不曾就此事交談過一句,好像這不過是兩人間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秘密。

  現在,她再次躺在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懷抱,他的氣息,他的味道,是那麽的熟悉又那麽的讓她安心,不知不覺,竟然就這樣睡了過去。

  車子開到家的時候,她還在睡,安穩的像一隻尋到窩的小貓。

  顧珩君張開眼,眸色仿似無邊暗夜裏的星,手心下是她溫軟的腰肢,不敢上一寸,也不敢下一寸,拿捏的剛好,他以為。

  “先生……”司機側頭,看到他比了一根食指,微微蹙眉,便立刻噤聲。

  以眼神示意他先下車離開,就這樣安靜的坐在車子裏,抱著她。

  “小丫頭長大了……”耳邊似乎還回蕩著季思柏的話,眼前閃現的,卻是那個追著她的小男生,還有那個精致漂亮的首飾盒。

  作為學校的教導主任,他也並不是哪個學生都認識的,更大部分隻是掛職。

  長大了麽?時間真是過得飛快,轉眼間,那個在他手心下張牙舞爪的小野貓,竟然已經長成大姑娘了,甚至想要紮上翅膀飛了。

  夜色漸涼,他拽過邊上的外套替她蓋上,可小丫頭卻是別扭的扭動著身子,手腳並用的試圖把搭在她身上的“異物”給踹掉。

  從小就是這樣,踢被子踢得簡直成一絕,他若不是去給她蓋被子的時候發現她淚流滿麵,也不會知道她竟會夜夜噩夢纏身。

  她爸媽的事,到底是給她留下了痛苦的記憶吧。

  隻是這丫頭倔強,麵上卻是一點都不肯流露,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真的大大咧咧,開開心心。

  衣服沒有那麽長,她的腳踢不到,便用手去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剛要撥開,又頓了頓,反而拉到了自己的胸前,含糊的呢喃了一聲什麽,安分了。

  顧珩君的呼吸驟沉。

  若說方才他還能自認拿捏的分寸剛好,那此刻,他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被她盈若無骨的小手握住,他應該是可以抽出來的,可卻沒有動。

  那軟軟綿綿的觸感卻好似針尖一般,細細密密的紮在他的心頭,並不疼,甚至有一點點癢,卻是百轉千回的折磨。

  身體繃得很緊,若是裴晚晚此刻張開眼睛,一定能看到他的眼底卷起了漫天風暴,但她並沒有,甚至睡得很香甜,唇角揚起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少女的馨香一點點從他的鼻翼鑽了進去,如藤蔓一般軟軟攀附,順著他全身的血管以難以置信的速度伸展到每一個角落,手指不自覺的縮緊,望向被她握住的手,以及掌心下的溫柔綿綿,所以說,她是長大了,是嗎?

  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兩個人的距離逐漸的縮近,她甜蜜的笑,翹起的唇角,對他都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就好像兩塊異性相對的磁鐵,根本抗拒不了那天生的磁力,越來越近……

  咕咚!似乎聽到了喉結上下滾動的聲音,唇瓣輕輕的碰觸,好似嬌嫩的花瓣初初綻放。

  倏地,裴晚晚張開了眼睛,滿目迷茫。

  幾乎是沒有片刻的停頓,顧珩君立時直起了身體,清冷淡漠,“你醒了。”

  “嗯?”眨了眨眼,她有點糊塗。

  怎麽覺得剛才他離著自己沒有那麽遠呢,還是說記錯了,做夢了?

  “我怎麽睡著了。”揉了揉眼,感覺到他的手已經鬆開,總算坐直起來,隻是腿有點酸麻了,用手捏著,“哇,天都黑了。”

  “該睡的時候不睡,該醒的時候不醒。”他哼了一聲,“還磨蹭什麽,下車吧!”

  話音未落,他已經打開一側的車門走了下去。

  裴晚晚捏著小腿的手頓了頓,他這是,發的哪門子脾氣?

  看向他挺直的脊背,走路的姿勢略有些僵,難道自己把他的腿也給壓麻了,所以才那麽生氣?

  她想不透為什麽自己睡了個覺,引得他那麽大意見,隻不過,她突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連忙打開車門,拽著書包就往屋子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