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狐狸總會露出尾巴
  失明的人會有什麽感覺呢?

  是因為完全觸碰不到黑暗而感到恐懼呢,還是會喪失生命的希望,選擇自殺?

  在外人看來,她們是個可憐卻又幸福的群體。

  白悠然在大街上看到盲人時會讓路也會好心幫扶,但是一旦這樣的絕望依托到了她身邊的摯友身上,她幾乎喪失了語言能力。

  白悠然緩緩走進方薇薇的病房,看著薇薇的空洞雙眼,她拚命忍住了即將釋放的酸澀淚水。

  醫生的話仿佛還在耳邊 。

  “她一直要求我們做應激性治療,就是為了瞞過你們,從開始的失去嗅覺,到現在的失明,都是副作用的體現。”

  “她的生命……你們做好準備吧。”

  盡管她竭力製止住了自己的哽咽,依舊被方薇薇聽了出來。

  方薇薇輕輕地開口 ,“悠然姐,你來了。”

  她看不見任何東西,隻能伸出雙手亂摸。

  白悠然見狀急忙迎了上去。

  方薇薇在摸到她手腕處那抹濕意時,身形一頓,半晌,才扯出一抹笑容,“你哭什麽,我還活著呢。”

  可是這樣活著真的比死了要更令人慶幸嗎?

  白悠然顫抖著用手在方薇薇眼睛前掃來掃去,直到她心裏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才窩在方薇薇懷裏放聲痛哭。

  就是這樣的依偎,讓方薇薇心裏的某個想法突然改變了。

  “悠然姐,我身上的那瓶香水是你拿去了吧。”

  白悠然這才想起了這件事,慌忙地拿出了那個瓶子,“薇薇,你寫的這行字是什麽意思?”

  方薇薇笑了笑,“沒什麽意思,我聞不見了,但還是想留瓶香水在身邊,那行字也是之前調香水的時候標上的。”

  方薇薇原本想把這個證據給白悠然,讓她留心林木沐。

  但是自從她自己上次在遊樂場被林木沐的人打得半死不活之後,她明白那是個危險的女人。

  她可以賭上剩下不多的命去扳倒林木沐,但是白悠然必須安穩清白地活著。

  白悠然聞言詫異。

  難道她想錯了?真的和林木沐無關?

  就在兩人心思各異地安靜時,霍沉淵收到消息趕來了。

  失明之後,方薇薇的聽覺異常靈敏,“沉淵哥,你帶悠然姐去休息一會兒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霍沉淵把白悠然帶出來後,轉身才發現他的臉色出奇地難看。

  白悠然見狀皺著眉頭,“你怎麽了?”

  霍沉淵靜靜地注視著她,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開口,“鄭奇昨天為了鄭氏融資的事情去古城了。”

  白悠然還在等著他的下文,但是她感覺到了,霍沉淵的語氣裏竟然有絲顫抖。

  “他抄了近路,遇上了山體崩塌。”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卻讓白悠然的心猛然間提起,“那他……”

  剛剛開口,白悠然就意識到了什麽,下意識回頭看了眼病房,見沒動靜才繼續開口,“那他現在情況怎麽樣?”

  霍沉淵點了根煙,“在樓下病房。”

  命運真是個離奇的笑話。

  在最後一次出差的時候,鄭奇還答應方薇薇回來後就做試管嬰兒,無論如何也要留下屬於他們兩個的孩子。

  一個瞎了,一個生死未卜 ,有時候生命卻總是伴隨著突如其來的災難。

  白悠然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去了樓下鄭奇的病房。

  她想為薇薇尋一個結果。

  但是沒人知道,樓上的病房裏,方薇薇倚靠在門縫處,保持著一個姿勢一直在默默地流淚。

  不,她的眼睛還需要上藥纏紗布,她必須快速把剛滲出眼眶的淚水擦掉才行。

  鄭奇是今天上午十點鍾被送到醫院的,警犬在事發地點搜尋了半個小時才在一塊大石頭下麵找到了鄭奇。

  鄭奇當時懷裏還抱著一個盒子,裏麵是方薇薇最喜歡吃的雲片糕。

  被送進醫院的時候,他頭破血流,幾乎沒了半點生命跡象,但是依舊下意識死死抱著那份禮物。

  白悠然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任由大把大把的淚水衝出眼眶,她沒有意識去製止。

  都是林木沐!

  她恨極了,她要報複。

  就在她剛欲起身找那個凶手時,旁邊傳來了一道低沉的男聲,“不可以去。”

  霍沉淵好整以暇地,靠在牆壁上點了根煙。

  白悠然瞪著猩紅的眼睛,“為什麽不可以?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山體崩塌,但是他們變成這樣都是拜她所賜!”

  他又皺了皺眉,把煙頭踩在腳底下,靜靜注視著白悠然,“你現在的狀態,和她對峙隻會吃虧。”

  霍沉淵說的是實話,如果不是白悠然一次次被卷進漩渦裏,霍沉淵不會去趟林木沐的這趟渾水,最多把她照顧到回J國。

  白悠然此刻已經被極點的怒火和恨意支配了,全然沒有了那副冷靜睿智的模樣,“隻要能為他們討回公道,我和她同歸於盡也可以,我不像你,為了可有可無的利益忍氣吞聲。”

  霍沉淵在她的心中,隻有冷血兩個字可以形容。

  霍沉淵走上前,用手替她攏了攏散落到臉頰一側的碎發,麵對她的怒視,目光依舊極盡柔和,“我們按兵不動,他們兩個的性命無憂,你不要自亂陣腳。是狐狸,總會露尾巴。”

  而比他們搶先抓住這條尾巴的人,卻是一個誰都沒想到的人。

  當晚,林木沐從酒店裏匆匆出來的時候,剛下了出租車就撞上了一個小孩。

  那個孩子戴著口罩,雖然眼熟,但是她卻一時想不起是誰來,隻得用日語說了一句,“對不起。”

  等她進了咖啡廳的門後,被撞到的小孩才默默起身揉了揉身上的土。

  站在一旁的夥伴開始笑話他,“平時你話就不多,但關鍵時刻也不能這麽慫啊霍斯承,你可一點都不像你爸。”

  斯承冷冷地回敬了一眼,“男孩子是不能跟女人置氣的。”

  這話一出,孩子們又是一陣大笑,“天啊,我這是聽到了什麽話,這樣吧,你不是想和我們交朋友嗎,那就去要那個J國女人的聯係方式。”

  平時的斯承一向不屑於答應這種無聊的條件。

  但是或許是他們的小團體美好的讓他太向往,他竟然有些蠢蠢欲動。

  別看他連十歲都不到,但是卻已經是個半成熟的小大人了。

  斯承再走進咖啡廳的時候故作成熟地塞給了服務員幾百塊錢,讓他拿了身小號的工作服來。

  穿上工作服再戴上鴨舌帽和口罩後,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斯承裝作詢問點單的模樣走上前,在靠近林木沐那一桌時聽到了什麽突然頓住了腳步。

  坐在林木沐對麵的是一個看上去高大的男人,而且看向她的目光有仰慕和愛戀。

  應該是戀人在聊天吧,這下他的任務難度就又增加了一倍。

  可是直到斯承聽到“霍沉淵”這個字眼的時候,他臉上的笑意全無。

  林木沐的聲音故意放低了,卻還是幽幽地傳到了斯承的耳朵裏。

  “現在隻是第一步,等我把這些障礙都清除了,我一定好好和霍沉淵玩一把。”

  那個男人問:“你到底是喜歡他還是恨他?”

  林木沐沉默了半晌才開口回應,“我隻是想得到他。”

  如臨大敵般地,斯承眼疾手快地躲到了一旁,才不至於被起身上上洗手間的林木沐抓包。

  他看著林木沐纖細的背影,原本心裏的那點好感頃刻間蕩然無存。

  林木沐離開座位後,那個男人也起身去了一旁打電話。

  就在這時,服務員又上了一杯酒,被斯承攔下了。

  他想給林木沐一個教訓。

  橙黃色的液體在昏黃的燈光下搖曳出美麗的光暈,林木沐品了一口,十分驚訝地看著那個男人,“這是什麽酒,味道還不錯。”

  斯承躲在一旁看到這一幕後,默默地離開了。

  翌日,白悠然在方薇薇的病房裏輾轉反醒,她剛睜眼就立刻坐了起來。

  薇薇不見了。

  她從洗手間找到診室,終於,在鄭奇病房的那一樓層裏,她找到了正慢慢扶著牆壁踱步的方薇薇。

  眼眶裏的酸澀又抑製不住了,她很想大哭一場。

  薇薇果然還是知道了。

  即便來來往往的都是人,給一個盲人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壓力,即便沒有人攙扶,方薇薇還是在一步步慢慢前進。

  直到感受到白悠然的靠近,她才驀然停止,“悠然姐,衛生間是在這裏嗎?”

  白悠然的身形一怔。

  方薇薇還在繼續開口,“帶我去衛生間吧。”

  白悠然反應了好一陣兒才點了點頭。

  她把方薇薇帶去了這一樓層的衛生間,二人剛一出來,就碰上了前來找人的衛蘭。

  她們把薇薇送回病房後,衛蘭靠在門口又點了根煙。

  女士香煙的味道並不嗆人,但是白悠然依舊受不了煙的味道,“你從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

  衛蘭這才看了眼手裏的香煙,“15歲。”

  衛蘭掐了煙,“林木沐那邊出事情了。”

  白悠然這才斂了神色,“什麽意思?”

  昨晚,林木沐有應酬,但是並未喝多少酒,而今天早上原本過敏已經好了的她又重新帶起了麵紗。

  “我的眼線說,這次不是過敏,她的臉上是紅腫不是紅點。”

  白悠然詫異,“那又能說明什麽?”

  衛蘭緩緩看著遠方,嘴角泛起一抹恬靜又複雜的笑容。

  “說明什麽?說明有人在幫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