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番外一
  滿眼全是喜慶的紅色, 桌上龍鳳燭悄然搖晃,不知不覺已經燃了近一半。

  新房的每一處都極為講究,家具物什全部是新打製而成, 充分展現了能工巧匠的本事, 端正大氣, 十分貼合這家主人的高貴身份。

  牆角花架上,一盆水仙開得正好,青蔥的細長葉子,嬌嫩的白色花瓣,在溫暖的房裏舒展著,像一個嬌俏的妙齡姑娘。

  花香在房中淡淡散開, 大紅色幔帳內的香氣更加濃鬱。

  紅色錦被奢麗靡豔,碩大的並蒂牡丹花鋪散在被麵上, 五彩蝶兒圍繞紛飛,滿是春意。

  女子嬌嬌趴在枕頭上, 臉下枕著自己細滑的手臂, 任一頭青絲蓋住微汗的肩頭。

  馮依依縮縮脖子, 想要讓自己舒服一些。身下是華軟的被褥,像微溫的牛奶,讓她忍不住拿膝蓋蹭蹭。

  “嘶。”不適感讓她皺了鼻子,不由自主輕吸一氣。

  “原來夫人在裝睡?”婁詔從後麵湊過來,手指輕輕理著那些柔滑的青絲。

  馮依依身子一僵, 繼而裝沒聽見,發出平穩的呼吸聲。

  她可不會再信他的話, 前麵吃的虧還不夠?隻要被拉過去, 肯定又是一番沒完沒了。

  婁詔料到會是這樣, 便也不做什麽, 隻是側撐著身子,一次次摸著枕頭上那顆小小的腦顱。

  “前日我聽天亦道長說,這兩日會下雪。”婁詔聲音柔和,帶著微微沙啞,“入冬來就飛過幾次細雪,說是這回會下大。”

  馮依依眼皮輕輕一動,繼續裝著沉睡。

  婁詔手下微頓,指尖去輕輕碰了那顆小小的耳垂:“辛城沒有雪,而扶安的雪也下不大,這回你可以看到京城的雪。”

  馮依依嘴角蠕動兩下,手指輕輕摳著枕邊。

  “我陪你,”婁詔繼續道,身子往前一傾,薄唇正好湊在女子小巧的耳邊,“你會堆雪人嗎?想不想看工匠們雕刻冰燈?”

  馮依依眼睛輕輕揭開一條縫,看見了滿目紅色,身後的手總會有意無意的撩到她。

  冰燈她聽說過,就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工匠們將河中的厚冰取出來。那些幹淨的會儲藏到地窖中,以備來年夏日用;另一些會被用來雕刻冰燈,年節夜給百姓來賞燈。

  最一開始的冰燈,其實是窮苦人家年節給孩子做來玩耍,後麵天黑就掛在門前,再往後好像便成了習俗,朝廷會征集工匠來做冰燈,慶祝新春。

  馮依依想了想,一咬牙重新閉上眼睛。

  鑒於方才婁詔的說話不算話,她不想理他。明明說過放開她,可他一遍遍食言,根本不是平日中那個清冷端方的中書令。

  “看來是真睡了。”婁詔道了聲,像是歇了要繼續說話的心思,收回手去。

  馮依依神經瞬時鬆緩下來,脖子軟軟的縮起。

  沒多久,身後就傳來婁詔平穩的呼吸聲,想來是他也睡了過去。

  馮依依動了動身子,枕在頭下的手臂縮回被子裏。嗓子不適的咳了兩聲,好像還是有些疼,也不知明早能不能緩過來。

  想著,她輕輕翻了個身,麵朝外麵側躺著。

  然後,她就與對麵枕頭的一張人臉麵麵相覷,即便帳內昏暗,她也能看到他嘴角的笑。

  合著,他也在裝睡,就等著她過來抓個正著。

  “我,我困了。”馮依依趕緊磕磕巴巴一聲,心虛的閉上眼睛。

  可別再被他抓過去,那懸殊力氣根本就像要把她給拆散掉。

  馮依依試到婁詔的手探過來,緊張的繃緊了脊背,櫻唇不覺緊抿。

  隻是那隻手最後落在她的眉心,指尖輕輕揉著,平了馮依依的那團蹙起。

  見此,馮依依鬆了心弦。

  下一瞬對方手臂一卷,直接將她撈了過去。

  “你,你說話不算話。”馮依依雙手慌亂推著,聲音啞著。

  婁詔抓上那隻軟綿綿的手腕,笑了聲:“我說那句話不算了?”

  天遲遲不亮,東方那片魚肚白始終不見,隻那新房中的紅色,依舊順著窗口投映出來。

  。

  相較於昨日的晴朗,今日的天暗沉下來。雲層低壓,無風,竟還有那麽一點怪異的暖。

  馮依依一身新衣,喜慶的紅色,發髻挽得漂亮,其上綴了幾根珠釵。

  珠子用的便是辛城她池子裏收獲的,京城首飾師傅手藝好,最初的首飾樣樣精致。

  因著起來晚了些,去給婁夫人請安的時候,馮依依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婁夫人是個通情達理的,自然不會在意。倒是心中感慨,經曆種種,一對兒有情人終成眷屬。

  還要過去宋府那邊,這邊婁夫人隻是簡單說了兩句。其中大部分便是交代婁詔,以後要好好待妻子。

  婁詔一一應下,人是他好不容易追回來的,自然會好好珍惜。

  馬車從婁府出發,往將軍府而去。

  馮依依坐在車上,搖搖晃晃的幾次差點睡過去,是婁詔在一旁幫著托住身子。

  穿戴得整齊,自然不能躺下,到時候亂了頭發,皺了衣裳,人家可會看她這個新嫁娘的笑話。

  “想想一會兒去哪兒?”婁詔往馮依依嘴裏塞了一顆糖怡。

  馮依依往婁詔身上一靠,懶懶的抱上他的胳膊:“好困。”

  婁詔忍不住嘴角翹起,女兒家軟軟的撒嬌總會讓他沒辦法招架:“先靠著我眯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嗯。”馮依依又往人蹭著靠緊。

  看人乖乖依靠自己,婁詔心裏難免有些自責。是晚上纏著她太久,才讓她今日沒了精神。

  可在有的事情是上麵就是控製不住,找了她兩年,又等了她許久。相碰的那一瞬,無疑就是火苗子遇了幹柴,一發不可收拾。

  到了將軍府,馮依依多少養回點兒精神。

  宋夫人在已經準備好,馮依依一來,就讓婆子領著去了正院。

  溫婉的江南女子,宋夫人做事說話也是溫柔如水。拉著馮依依坐下說了一會兒話,問著家裏的情況,然人覺得十分親近。

  所為新婦梳頭,倒不是真的梳頭,而是走個意思而已。

  是一個家庭美滿的女長輩,用梳子象征性的幫人篦一篦頭發。不過就是叫過來用一頓膳食,拉拉家常,讓家人同新婦認識熟悉。

  宋家人全部聚齊,梅桓也在。一圈人樂嗬嗬的圍了滿桌。

  相對於別的世家貴族,宋家沒有許多纏人的規矩,男女都在一張桌子上。

  馮依依喜歡這樣熱鬧的場麵,宋夫人做的江南菜也很可口。

  這一頓飯用完,恰巧過了晌午。

  婁詔與馮依依告別宋家人,上了馬車。

  “真奇怪,前幾日那樣冷,現在倒是一點兒不覺得。”馮依依挑著窗簾,看這外麵街上。

  婁詔湊過去,手臂撐在馮依依身側,透過她的肩頭往外麵看:“或許知道我想帶你去遊玩,老天作美。”

  “去哪兒?”馮依依打了個哈欠,相比,現在更想要回去睡覺。

  “有趣的地方,這幾日,夫人想去哪兒,我皆會相陪。”婁詔賣了個關子,手指戳戳馮依依微鼓的腮頰。

  馮依依頭一歪,避開到一旁:“不早說,帶著桃桃多好?”

  婁詔長臂一伸,將人撈回來,抱著坐到自己腿上:“不要一天到晚隻知道桃桃,你還有一個夫君需要陪。”

  “油嘴滑舌,”馮依依噗嗤笑了聲,雙臂順勢環上婁詔脖頸,“就該讓那些朝臣們看看,他們的婁中書是什麽樣子?”

  婁詔笑,手扣上馮依依的後腦,指肚輕擦她的脖頸:“他們不敢。”

  因為前些日子查案,各處官員忙得不可開交,因此案子完結以後,晏帝特意下旨官員集體休沐十日,處理家中事務。

  由此,婁詔也得了空閑,陪著馮依依一起遊玩。

  馬車徑直出了城,沿著西城門官道一直走,最後在一座湖泊前停下。

  冬日的寒冷早就已經將湖麵冰封,遠遠看著像是一塊瑩潤的玉石,鑲嵌在廣袤大地上。

  湖麵上有人在采冰,並已經凍得足夠結實,騾車在上麵走都不成問題。

  漢子們用采冰工具重重的敲擊冰麵,冰層揚起一片白塵。

  馮依依好奇站在湖邊,從沒有見過這種景象。

  以前馮家的時候,也會在地窖裏儲存一些冰塊,到了炎夏使用。隻是不知道,並是這樣來的。

  婁詔拉上馮依依的手,走上冰麵。

  這裏也有不少小孩子在玩耍,嬉鬧的跑來跑去,都是采冰人的孩子。

  “你看。”婁詔指著兩個在冰山玩耍的孩子。

  馮依依看過去,見著兩個五六歲大的孩子。一個蹲在冰麵上,雙手拉著前麵的孩子,前麵的孩子就拖著後麵的孩子滑冰。

  “依依,咱們也試試?”婁詔手指勾勾馮依依的手心。

  馮依依手指捏著毛茸茸的領邊,一張臉藏在深深的兜帽中。聞言,歪著腦袋看婁詔。

  “試試看。”婁詔雙手搭上馮依依的肩膀,將她輕輕摁著蹲下。

  後麵,婁詔背過身去,雙臂後伸回來。

  馮依依想了想,雙手搭上,與婁詔的手握緊。

  “走咯。”婁詔回頭,好看的臉上帶著笑。

  馮依依雙腳並攏,兩隻繡花鞋底輕輕擦滑著冰麵,隨著前麵婁詔的腳步,往著湖中心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