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這, ”吳管事跑出去看了一眼,神情慌張折回來,“娘子, 怕是街上有人又開始鬧事, 咱還是先進去吧?”

  林菀玉臉色微變,看著那群奔逃的人免不了心生忐忑。

  今日特意過來一趟,就是覺得已經等了幾日,時候也算安定,怎料到這廂又亂了。

  雖說帶了幾個家丁, 但是相比起來,誰知道街上的那群,是什麽樣的亡命徒?

  “依依,能不能讓姨母進去躲避一下?”林菀玉問, 回頭看看帶來的人, “一會兒亂起來, 免不了會傷到人。”

  馮依依看去街上,卻是越來越亂, 人們尖叫著, 四散奔逃。

  吳管事也不再猶豫, 趕緊將一眾人進了門,後麵伸手上了門栓。車夫也趕著馬往後麵馬廄去躲。

  剛關好門,就聽見外麵打成一片。

  一個家仆哆哆嗦嗦,趴在門房的望眼向外看, 一聲不敢吭。

  馮依依也沒想到, 會突然亂起來, 好像一夜間, 亂民都出現在辛城。

  “官府不管嗎?”林菀玉問。

  恐怕連林菀玉自己都沒想到, 來一趟辛城會出這麽多事兒。人還沒接回去,這地方就亂起來。

  “夫人不知,這麽多人突然鬧起來,官府倒是想壓,壓不住啊!”吳管事搖搖頭,一臉無奈。

  馮依依站在門邊,聽著外麵動靜,招呼了家裏夥計,全拿了工具守在大門邊,以防外麵人衝進來。

  “為何壓不住?平日裏養著那麽多衙差,現在哪兒去了?”林菀玉很生氣,端莊的臉上全是不滿。

  這要是墨州,斷然不會亂成這樣。

  吳管事壓低聲音:“辛城是小地方,衙差本就少。再說這次是因為運河的事,說動了辛城地下的龍脈,所有人都會遭殃。”

  事情還是三日前,一個挖河勞工莫名埋進沙土中,死了。

  後麵起了傳言,說動了龍脈,上天降責,短短一兩日,全辛城都傳了個遍。

  連著挖河道的勞工也放下了工具,更有甚者,幹脆動手填土,將河道再封好。

  如今這種情況,不是著急就能解決,還是得官府來作為。

  馮依依回到前廳,讓朱阿嫂抱著桃桃回了房去。

  看得出,所有人都很緊張。所幸,外麵的人倒是沒衝過來打砸。

  林菀玉想了想,也走進廳中,眼下這種形勢,越早離開辛城越好。

  她不是不知道這種亂事會有多嚴重,小的就是被鎮壓下,一旦大起來,那就沒法說。曆史上也不是沒有這種事。

  是以,林菀玉還是想勸馮依依。

  “依依,亂成這樣,你還是要提早打算。”林菀玉開口,“今晚,跟著姨母出城,好不好?”

  “林夫人,”馮依依客氣喚了聲,“這裏是我的家,我不會走。”

  林菀玉絲毫不生氣,麵對和小妹那張相似的臉,心中也生出傷感:“你不走,那姨母也留下陪你。”

  馮依依抬眼,實在有些不解:“您不必這樣。”

  “我不知道馮宏達同你說了什麽,但你是我們林家的姑娘,始終變不了。”林菀玉也不急,左右今天找來,也是說個明白,“姨母同你說實話,是老太君想見你。”

  馮依依抿唇,京城定國公府總也是聽說過,世家大族,百年根基。

  林菀玉看著一身樸素的馮依依,心疼得慌,這要是在林家,還不是錦衣玉食的養著。哪需跟著馮宏達東躲西藏?

  “知道你心裏怨氣,換做是誰也會這樣。可是你不知道,老太君年年春天去靈山拜佛,其實是去等你們母女,你可知道?”

  馮依依不知道,林家對她來說很陌生。

  而林菀玉也愈發難受,恨不能上去直接抱住馮依依:“老太君一直在找你們,可是因為一個假名字,錯過了這麽多年。你爹當年在京城,叫馮青誌。”

  如此,馮依依也算明白,當初為何馮宏達始終不願去京城。一來是因為仇家,二來,必然就是因為林家。

  “我爹和我娘……”馮依依嗓子哽咽,“你們要拆散他們。”

  林菀玉一臉無奈,有心想伸手拉一下馮依依,又心生退卻:“你現在不懂,不是所有事情都會如你的願,而生在大家族,也要為家族做什麽,是責任。”

  其實這些,馮依依多少明白。隻是因為是她的父母,那樣相愛的兩個人。

  “菀書是我的親妹妹,我不想她好嗎?”林菀玉抽泣一聲,紅了眼眶,“你知道她死活不吃飯,我有多怕?父親發火,拿藤鞭抽她,是幾個哥哥衝上去攔住。”

  字字清晰,馮依依心湖蕩起波瀾。人的立場不一樣,看的東西便不一樣。

  父母想要在一起,彼此愛慕對方;林家的兄妹則會恨馮宏達,認為是他拐帶林菀書,害林菀書受盡苦楚,名聲盡毀。

  “父親還在的時候,沒人敢提起小妹,隻這兩年,老太君年紀大了,越發思念。可憐那麽大年紀,總掛念著,叫人不忍心。”林菀玉又是低頭擦淚。

  提及過往,林菀玉心裏也是懼怕嚴厲的父親,隻是當初,他們都選擇了順從,選擇了那所謂的禮儀規矩道義。

  在林老公爺眼中,林菀書的行為就是離經叛道,傷風敗俗。他覺得自己是天下文人之首,卻養成這樣的女兒。

  因此後來斷絕關係,責令家裏人誰也不準提起,隻說是因病早逝。

  兩人間一陣靜默,靜得能聽見吳管事吩咐家丁去哪邊查看。

  馮依依靜下心,嘴角淡淡笑意:“你說的我明白,所以我更不能離開父親。”

  “依依?”林菀玉喚了聲,聲音帶著彎音,想要叫人回心轉意一般。

  “我不知道國公府什麽樣子,但是我知道國公府人丁興旺,”馮依依說得平靜,眼睛瑩亮,“可是我爹隻有我。”

  他們父女倆十幾年相依為命,火海中,馮宏達拚命把她背出,因此留下頭疾。

  馮依依不會舍馮宏達而去,明明白白。

  眼見馮依依是定了決心,林菀玉也不好再說什麽,隻道:“誰說要讓你們父女分離了?看你急的。”

  稍稍緩和一下,林菀玉看去外麵的院牆:“別的不說,現在城裏不太平,你帶著個孩子,還是小心些好。”

  是人家的關懷話,馮依依也不好硬著口氣回絕:“你也是,趁著還好,離開辛城。”

  “你這孩子,”林菀玉忽的一笑,抬手指了下馮依依,“方才和你娘說話一模一樣,綿中藏針。”

  馮依依出門去,問了問吳管事外麵的情形。

  林菀玉沒有久留,從關宅的後門離開。

  這一日之後,辛城徹底亂了,有些人幹脆聚集起來,結夥打砸燒搶。

  本就是個沒用的城牆,此時也被亂民占了,城門緊閉。

  官衙實在起不了作用,一幫衙差全守在衙門,護著那幫工部來的工匠官員,生怕出差錯。

  拚死守著,等上麵派人來救。

  相比,大街上就亂許多,不少商鋪被砸,一片狼藉。

  大夏日的,街上冷冷清清,隻有那群鬧事者來回穿梭。

  大戶人家,有眾多家丁守著,院牆又高,那些人暫時拿得不到什麽便宜。

  可是就怕他們聯合起來,瞅準哪一家下手,那就難辦。一旦被衝進去,家裏人都得遭殃,女子更是。

  此時,馮依依將家裏的人全部召集起來。怕人少,又讓不少家仆帶了家人住進來,這樣人多,真要壞人來了,也頂得住。

  朱阿嫂是天天盼著關語堂他們回來,畢竟一幫子大男人,什麽壓不下?

  這天晚上,大門哐哐被砸響。

  馮依依站去院中,周邊一群人跟著,緊張的盯著大門。

  “我們大哥讓傳個話,你家老爺在我們手裏,備好黃金百兩,明日去城門領人。”外頭傳來粗魯的吼聲。

  吳管事趕緊跑到門邊,隔著大門對外麵道:“這位兄弟,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不會,馮老爺嘛,養珍珠肯定家財萬貫。”外麵哄笑起來,“區區百兩黃金,換一條命。”

  馮依依衝去門邊,雙手緊攥。

  吳管事搖搖頭,示意馮依依別出聲。那幫人聽見女人聲音,還不知會做出什麽?

  “兄弟,這黃金我家實在拿不出……”

  “少廢話,最遲明兒過晌,晚了你們就等著收屍吧!”

  說完,外麵的人散了,然後一個包袱從牆外扔進來,正掉在地上散開。

  那是一隻剁下的人手,眾人嚇得往後退步。

  “這,怎麽會這樣?”吳管事垂頭喪氣,一腳將包袱踢開,“毫無征兆的就亂了。”

  “並不是毫無征兆,”馮依依皺眉,“如果是一般的賊匪,怎會想到去占城牆,關城門?必是搶了東西就跑,哪還會留下來?”

  這樣越想越奇怪,好像是故意將辛城弄亂。

  就像林菀玉所說,但凡這種亂事發展成一定規模,必是後麵有人推動,或者領頭。

  對方隻給了短短一日,別說家裏根本沒有什麽百兩黃金,就算有,你交出去,對方也未必會放人。

  說不準,更是直接把你這兒當成一塊肥肉,一口吞下。

  幾個人坐在前廳商議,莫師傅急得來回踱步。

  “這如何是好?”朱阿嫂歎一聲氣,滿臉愁容。

  “你下去帶孩子,別在這兒唉聲歎氣。”莫師傅煩躁道。

  朱阿嫂也知道,自己留下來幫不上忙,抱著不知道愁的桃桃站起:“要是能用得上我家相公,娘子你盡管說。”

  馮依依點頭,燭火映出一張擔憂的臉。

  此時,沒有人會比她更焦急,想著馮宏達在那群賊人手裏,也不知道受了什麽罪?

  “要不,我去庫房看看,湊一些交過去,先穩住對方?”吳管事開口。

  “不成,”莫師傅擺手,“這些人,你知道他們一定放人?什麽事做不出?”

  沒人說話,隻剩下各自的歎氣聲。

  馮依依心裏很亂,馮宏達一定要救,但是如何救卻是個難題。

  “不知那位領頭的人是誰?是不是辛城人?”馮依依問。

  吳管事搖頭:“不是,是外地過來,最開始也是修河道的勞工。”

  “你說這事,本來好好地,現在連辛城的百姓也跟著鬧,”莫師傅拍下桌子,“他們不想想,要是朝廷大軍來,半日就能踏平。”

  吳管事跟著歎氣,閱曆多,自然明白事情嚴重性:“就怕到時候,血流成河,辛城直接沒了。”

  史上也不是沒有這種事,一座小城,管你百姓或賊匪,一刀鏟除絕後患。

  馮依依想起朱阿嫂的男人,他是個鐵匠,交往的人也多。外麵的那群鬧事者,不少都是被鼓動起來,然後才加入。

  這樣看著,這辛城的事好像是故意要鬧大,讓京城知道。

  “咱這邊也派人混進去打聽,先知道人關在哪裏?”馮依依開口,既然裏麵有辛城人,那就好辦。

  一個家丁從外麵進來:“娘子,梅桓回來了。”

  馮依依走到門邊,就看見梅桓從小側門進來。待走進,才看清他身上的狼狽。

  梅桓什麽話沒說,跑到桌邊,端起水灌進嘴裏,咕咚喝下。

  “梅桓,怎麽回事,我爹他為何落到那群人手裏?”馮依依跟上去問。

  “娘子,”梅桓嗓音發啞,身上全是塵土,“辛城現在很不太平,我好不容易才進來。”

  提起馮宏達,梅桓有些無奈:“我勸過老爺,現在不能回,他惦記你,那裏肯聽?後來就……我當時沒攔住。”

  馮依依明白,有時候馮宏達是很固執。事情已經出了,最重要是想辦法。

  “外麵現在如何?”馮依依問。

  “亂,成了亂城,”梅桓坐上凳子,拍著身上灰塵,“隻等朝廷大軍過來,將這小城碾平。”

  馮依依擔心,真到那地步,朝廷當然不會手軟:“他們讓我拿百兩黃金去換我爹。”

  “他們真當這裏是皇宮?還百兩黃金?”梅桓冷笑一聲,“娘子想怎麽做?”

  馮依依緩緩搖頭:“我不信,他們隻扔進一隻斷手,並沒有證明我爹的東西。”

  “沒錯,先別信,”梅桓雙手一搭,“我就是假意加入他們,才混進城來。”

  “你?”

  梅桓站起來,幹脆將本來就亂的頭發又揉了兩把,徹底跟個鳥窩一樣:“我沒看好老爺,自然得我去,再說外麵我也熟悉。”

  說完,他邁步往外走,麵上毫無懼色。

  馮依依追上去,一把拉住:“你就這麽走?”

  “不然?”梅桓攤開雙手笑笑,“人票都在北城門,我去查查。”

  馮依依看著梅桓,有一瞬,她覺得眼前少年同婁詔有些像。

  性格些許,做事幹脆果決?神情些許,那笑容掩藏下,眼底的清冷。

  “成,就這樣,再不走天亮了。”梅桓微微欠身,“娘子保重,聽說中書侍郎很快就能過來,他應當會保下辛城。”

  夜色越發深沉,如一團化不開的濃墨。

  宅內四下,每一刻都有人巡視。

  女眷們住在後院,為了家人,所有人團結起來,卻也提心吊膽,盼著盡早安定下來。

  馮依依同吳管事商議後,幹脆聯係左鄰右舍,彼此幫忙,有什麽風吹草動,互相告知,萬一出了事,聯手抗敵。

  這種時候,結合起來,總比單打獨鬥來的強。

  翌日清晨,家裏又來了人。

  清順換了一身裝扮,表情嚴肅:“馮小姐,先出城,我已安排好。”

  馮依依看著外麵的家丁,仆從,個個盡職守著:“那他們怎麽辦?”

  “帶不走,人太多。”清順實話實說,“他們連青河上都布置了人,趁現在還鬆散,清順護你和桃桃小姐出去。”

  馮依依想起還在房中安睡的桃桃,那樣小,什麽都不知道。

  “馮小姐還需快些,出了城會有人接應。”清順勸道,“你難道看不出,這辛城保不住了?”

  “保不住?”馮依依呢喃,臉上染著些許疲倦。

  清順不能再說,婁詔離開那一日,或許是看出什麽。但是實沒想到,現在會成這樣?

  “清順,你走吧。”馮依依語氣安靜,清淺眼神看去外麵,“我不能離開,這裏有太多東西。”

  所有人,她如何撇下?

  當初馮家大火,她無能為力,難道今日還是那樣,自己逃出去,留下一眾人……

  況且,誰說留下來就一定會死?她要的是生,所有人一起的生。

  清順知道自己是勸不聽,麵前的女子早不是當年那個不知愁的姑娘,她現在有主意,有目標。

  。

  日頭西移,昏黃漸漸染開,天邊的雲片像一層層的魚鱗。

  馮依依到底沒有去城門換人,不管是梅桓口裏得知,還是朱阿嫂男人帶回的打探,都沒有一絲馮宏達的蹤影。

  也就是說那些亂民故意,目標其實是這座宅子。

  城中已經鬧騰幾日,該打砸的地方都砸遍,那群人此時沒有吃喝,定是盯上這邊的富戶區。

  此時誰家撐不住,那就會成為亂民的魚肉。

  “娘子,他們過來了!”吳管事慌張從大門跑過來,差點絆倒在地。

  人群中有人開始害怕起來,臉色發白。

  “守好!”馮依依喊了聲,單薄身影站在前廳門外。

  眾人吆喝一聲,趕緊跑去自己的位置。

  清順跟到馮依依身後,再次勸道:“娘子,現在走還來得及。”

  這時,一頭騾子拉著板車,從後院緩緩而來,上頭兩隻不小的箱子。

  想來是很重,騾車走得吃力。

  莫師傅換上粗布麻衣,擼起袖子,一把掀開箱蓋。

  盡管外麵很亂,暮先生臉上卻生出一股興奮:“終於可以摸一摸了。”

  “這是,”清順瞪大眼睛,指著那箱子,“朝廷明令禁止不準私藏……”

  “不是私藏,”莫師傅瞪了一眼清順,“當年開渠修池,這些都是官府批的,公文還在呢!”

  清順將馮依依拉到一旁,小聲道:“娘子,這可是火.藥,能炸死人。”

  “我們隻是自保,”馮依依道,“難道他們殺人放火,我們不反抗?”

  說話間,莫師傅早就帶著家丁們爬到牆上,他更是一馬當先,甚至比年輕小夥子還要麻利。

  “滋啦”,引線被點上,莫師傅手臂用力一甩,那圓滾滾的瓷壇扔了出去。

  “轟隆”,地麵炸開,那群亂民再不敢上前。

  與此同時,城門處亦是一片火海。轟隆一聲巨響,濃煙騰空後,是滾滾的火浪,眼看那兩扇城門轟然倒下。

  城外小坡上,婁詔與宋越澤騎馬並排,看著軍人潮水一樣湧進城中。

  “這裏交給宋將軍,城裏有家人,本官得去尋她。”說完,婁詔策馬而去,瞬間衝下小坡。

  宋越澤還未來得及開口,隻後麵對自己說了句:“宋某也有家人在城裏。”

  城裏一片混亂,天色早已黑下,不少地方燃著火光,一片呼喊聲。

  婁詔身著二品官服,青底繡製五彩,黑長披風罩下,渾身透著冷冽。

  身後一隊騎兵跟隨,手握長矛,所到之處,亂民紛紛避讓,再不見之前瘋狂。

  關宅門前一片狼藉,彌漫著刺鼻的火藥味兒。

  那兩扇大門幾經磋磨,已經搖搖欲墜。

  朝廷的軍隊很快掌控局麵,宅子裏的人早就紅了眼,此刻幹脆開了大門,衝出來與那群亂民打鬥。

  多日來的憋悶終於釋放,家丁們個個驍勇如虎,將那些個亂民摁在地上,狠命掄著拳頭。

  婁詔騎馬躍上台階,直接進去大門,就看見前廳外站著的女子。

  身形清瘦,似乎永遠都是十五歲的樣子。鬢間頭發些許落下,讓她添了些嫵媚。

  還好,她沒事。這次,她沒有消失。

  婁詔一把拉緊韁繩,腳踩馬鐙,駿馬停下。

  “依依,上來。”婁詔伸出自己的手,“我帶你去見你爹。”

  馮依依不猶豫,搭上上去。瞬間身子一輕,她落座在人前。

  說時遲那時快,周圍還是一片打殺。

  婁詔已經調轉碼頭,雙腿一夾馬腹。

  馬兒受力,邁開四蹄跑出,踢踏聲清脆,很快拉開距離,馱著兩人消失在狼藉的黑暗中。

  馮依依雙手扶住馬脖子,圈在腰間的手臂將她往後一帶,她靠在他胸前。

  “你為何不出城?”婁詔似乎有些氣,一向清淡的語氣染上怒氣。

  夜風掃過馮依依的臉頰,鼻尖有淡淡火.藥氣,那是婁詔身上沾染的。

  所見是殘破的街道,再找不出昔日模樣。

  至今,馮依依還記得端陽節的熱鬧,所有人開心的跑去河邊,祈求風調雨順。

  突然,婁詔勒馬停下,駿馬在原地轉著圈,煩躁得噴了兩下響鼻兒。

  馮依依看著將去路堵住的人,不可思議的皺眉:“梅桓?”

  梅桓一身黑色勁裝,手握弓箭,身姿筆直。

  箭在弦上,鋒利的箭頭對準的正是婁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