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外麵響起梆子聲, 此刻已到戌時。

  兩人相對,婁詔在等著答案,臉色難看至極, 一向不見底的深眸居然生出迷惑。

  乍聽到這聲“稚兒”, 就像有人敲了他一記悶棍,眼前發黑。

  她嫁人生子了?

  可轉念一想,他記起兩人在魏州, 那一晚他倆行過夫妻敦倫之事,柔帳雲雨翻滾。

  若是那時她帶上的話,孩子也算是稚幼,該有一歲半吧?

  如此一想,婁詔心裏一抽, 嘴唇緊張得抿平。

  “是,現在還需人抱著, ”馮依依應下, 聲音清涓如泉,“離家多日,我心裏甚是掛記他們。”

  婁詔胸口一悶, 印象中馮依依是不會說謊的,隻要看她的眼睛,他就會隻道她的心思。

  如今, 她說起家人,方才還有些僵的嘴角明顯柔軟下來。她所說是真的, 她有了孩子。

  孩子!到底是誰的?

  “恐怕不成。”婁詔薄唇微動, 輕飄飄送出四個字。

  馮依依抬臉瞪圓眼睛, 雖然是猜到此趟會不順, 可當聽到婁詔親口說出, 心底還是震撼的。

  他到底有多恨馮家?就算當日在魏州渡頭分手,也不能平息他的不甘?

  是了,馮依依突然心裏明了。方才婁詔已經說過,他倆是夫妻,盡管世人知道她已死,可婁詔一輩子都會背著馮家贅婿的名聲。

  自始至終,他倆隻是口頭上說過和離,並未有真正的和離書。外人眼中,婁詔其實是鰥夫身份。

  “大人想如何?”馮依依問得平靜,心裏越來越不安。

  婁詔轉身,麵朝那副青鬆傲雪圖,隻聽聲音淡淡:“說說,你這兩年在哪兒?”

  馮依依一驚,這兩年前麵受了些苦,可後麵是真的平靜,日子是她想要的那種,她想守住。

  關語堂是個好人,總是事事護著他們;桃桃那樣小,還需要人照顧。一家人相互扶持,平淡且溫馨。

  婁詔的問話,她不能說,也不敢說。馮宏達說過,仇家就在京城。當初那般苦難,就是為了擺脫之前仇家,留下餘生安寧。

  馮依依並不知道對方何等身份,但是從馮宏達的表現也不難猜到。

  “大人,”馮依依開口,心底裏思慮一番,“我爹的筆跡我多少會仿,若是……”

  婁詔嘴角浮出一抹輕笑,眉尾一挑:“若是什麽?”

  “我寫一封解婚書,就說是當年你已經離開馮家,和我們並無瓜葛。”馮依依說出自己意思。

  婁詔是入贅,按理說是馮家這邊先解書放人,如此也就算沒了牽扯。

  “解婚書?”婁詔口氣略嘲諷的琢磨著這三個字,“你以為,本官現在還在乎這個?”

  馮依依歎了口氣,原來事情真的不好解決。到底一個人的怨氣會有多大?

  她不再說話,她想努力化解,可顯而易見,婁詔並不想。馮依依甚至不知道,他要拿她做什麽?

  “不說?”婁詔依舊背對著,“那好,就委屈這位夫人,暫居侍郎府。”

  馮依依一怔,一雙眼睛瞪圓,裏麵全是不可置信:“你不能這樣!”

  “本官能,”婁詔慢條斯理轉身,一步步而來,“你在那神堂做什麽?那裏可藏著朝廷重犯,一群教士傳播邪.教,罪當誅!”

  “我沒有!”馮依依柳眉深皺,搖頭否認。

  婁詔倒是平靜,像是見慣了這種事,語調平靜:“要不,你就自己去順天府澄清,講出你自己是誰,去那兒做什麽?指不定,可以連帶著本官一起,被人揪住!”

  話才說到一半,婁詔已經看出馮依依眼中閃過的驚慌,她怕自己的身份被掲出來?

  馮依依指甲摳著手心,對於婁詔的話也聽清了一二。

  他身居高位,一定有對手盯著。而她如果被人揪出來,查出身份,就會連帶他,扯上異教徒的案子。

  而她真的什麽都不敢說,她是來找禁藥,那是殺頭大罪!

  “那我什麽時候能走?”馮依依問,清婉的聲音平靜下來。

  留下便留下,以前那些亂事也正好趁此理清。馮依依如此打算。

  燭火輕搖,晃著婁詔的臉,暖光中,他的眼尾似乎鬆軟了兩分。

  “待事情查清。”婁詔吝嗇的送出幾個字,袖下的手幾乎忍不住想探過去。

  纖瘦的身影那樣單薄,罩著的那套肥衣裳讓她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憐。

  兩年,終歸有些東西變了。那個喜歡跟在他身邊說笑的女子,喜歡給他手裏塞糖的丫頭,眼睛裏現在帶著的是提防,心中想著的是離他而去。

  喉嚨中一股難以抑製的癢意,婁詔皺起眉頭強壓下去,胸口憋悶越發厲害。

  “起來。”他上前,一把把跪在地上的馮依依拉起,身子竟是那樣輕。

  馮依依沒料到婁詔會有如此舉動,被拽了個趔趄,差點兒撞到對方身上。手腕上的那股力氣幾乎要將她捏碎。

  婁詔站得穩,看著眼前女子長發散開,依稀記得她坐在窗前,手裏一把桃木梳,握著一把青絲梳理。回頭輕柔的叫他,“夫君。”

  曾經她光彩照人,明媚嬌豔;如今她學會隱藏,學會堤防,甚至丟了一隻鞋……

  “來人!”婁詔道了聲。

  很快,兩個婆子從照壁後繞出,神情恭謹的垂首上前,雙雙喚著:“大人。”

  “把她帶下去。”婁詔最後看了看馮依依,在她的眉眼中看見讓人心疼的倔強。

  別開眼,他把人交給兩個婆子,自己推開門出了前廳。

  馮依依看著婁詔走進黑夜,身影很快消失,徒留初夏一牆薔薇。

  兩個婆子相互看了看,客氣又小心的對馮依依笑著:“姑娘,跟奴婢們走吧?”

  馮依依沒了辦法,看婁詔的意思是不會放她走。她不信什麽神堂案子,不過就是婁詔心氣兒還不順罷!

  婆子給馮依依找來一雙便鞋,隨後領著進了侍郎府後院兒。

  “姑娘初次來腳生,以後住的時日長了,各處的路就熟悉了。”婆子語氣中頗有幾分討好之意。

  另一人也趕緊接話:“姑娘的院子要再往裏走走,很是清淨,要是早來,還能看那一院子的梨花呢!”

  馮依依對兩人的話無甚感覺,這裏不是她的久留之地,隻是因為困住而不得離開。至於這裏的路,梨花,始終是婁詔的。

  她要的是回辛城,照顧馮宏達,看桃桃長大。還有那些珠蚌,都是她費心養著的。

  那邊是她們一起經營了兩年的家。

  三人在黑夜裏走著,腳下是幽長的石板路,沿路安靜,夏夜淡淡花香彌漫。

  誠如方才那婆子所說,院子很深,幾乎到了侍郎府邊緣。

  清淨夜空下,小院子裏透出淡淡燈火。

  馮依依坐在榻上,對於突如其來的一切仍舊覺得不真實。

  沒想到第一次來京城,就碰上了婁詔。以前她總是想方設法見他,如今不想見,卻被他無理扣下。

  馮依依心裏還有一個擔憂,關語堂應該這兩日就會來京城接她。萬一被婁詔發現,豈不是就會知道辛城?

  心中煩亂,尤其門邊還有一個守著的婆子,時不時往她看上兩眼,生怕她消失了一樣。

  “姑娘稍等,水很快給你準備好。”婆子訕訕一笑,收回目光,繼續守著,一副盡職盡責。

  另外兩個婆子在浴間裏放熱水,木桶拎起來、放下,浴桶才剛沒過底兒。

  “你說她是誰?聽著叫什麽伊姑娘。”一個婆子放下桶,搓搓雙手。

  另一人偷偷往門那兒看看,壓低聲音道:“看這身打扮了沒?怕是個被拐的,聽口音也不是京城這兒的。”

  “拐的?難怪一身粗衣,皮肉倒是細膩的很。這倒就說得通了,怕是地方的富家女兒,也是可憐。”

  “還用得著你來可憐?”試水的婆子笑了聲,“你不看看她來的這是什麽地方?咱家大人家裏可沒有女人,她是第一個,要是長眼色,會來事兒,肚子爭點兒氣,將來還能錯?”

  “說的也對,別人家盼都盼不來。”

  “最近京城一股風氣,就是給貴人送姑娘。八成她也是有人送來給咱大人的。”

  兩人嘴碎了幾句,就繼續往桶裏倒水,最後撒了些幹花進去。

  馮依依並不知道婆子們給她安了一個悲慘美人的身份,心裏想著接下來該如何。

  。

  “咳咳!”婁詔站在窗前,雙手摁著窗沿,幾聲咳嗽過後,胸悶稍緩。

  手邊一把酒壺,他習慣的伸手攥上,舉起送至唇邊。

  “大人,”清順走進書房,見到窗口站的人,疾走兩步上前,將酒壺從人手裏拿出,“別喝了。”

  婁詔手裏一口,細長手指輕輕勾起:“查到什麽?”

  清順張張嘴,隨後看看自己手裏的酒壺,笑著道了聲:“這是什麽酒?”

  婁詔掃了人一眼,麵無表情走到書案後坐下,一手搭著扶手,手指輕敲:“我問你,查到什麽?”

  “也沒什麽,”清順觀察著婁詔臉色,攥著酒壺的手緊了緊,“少夫人住在西域街鄰街的客棧,才進城三日。”

  “就她一人?”婁詔問,咳嗽過的原因,他的嘴唇紅得異常,像染了血。

  “是……”清順回著,麵上有些猶豫,“大人,小的多嘴一句,都過去兩年,外人眼裏少夫人已經沒了。”

  “清順,”婁詔盯著人,眼睛一瞬不瞬,“你很願意教別人做事?”

  清順耷拉下腦袋,早知道會是這樣結果,馮依依還不如別被找到。

  自來知道婁詔性子,清順隻能如實說出:“有人去過順天府要人。”

  婁詔右手不禁握緊扶手,耳邊是馮依依的那聲“稚兒”,無形的手撕扯著他的胸口。

  清順看看婁詔臉色,聲音小了許多:“那人稱呼少夫人是,是娘子。”

  說完,也不敢再看婁詔。想想人一直尋找了兩年,這找到了吧,馮依依卻是嫁了人。

  還能說什麽?當初人就在你身邊,對你好,對你笑,可你就是無動於衷,死沉著一張臉把人一步步的推遠。

  清順一直跟著婁詔,但在這件事上,他是向著馮依依的。當年的事,他看得真真切切,的確婁詔是把人作沒的。

  馮家毀於一把大火,但凡馮依依心裏對婁詔有一點情意,出事後肯定會來熏他的。事實證明,人的心冷透了,寧願隱姓埋名,也不願再沾著婁詔。

  清順像一塊木頭似的杵在那兒,雙手搭在一起,一句話不說。

  “那人姓甚名誰,哪裏人氏?”婁詔開口,胸口的憋悶難受,此刻湧上頭頂,幾乎炸開他的腦顱。

  他坐在那兒,已然是往昔的冷淡,可是內裏的焚燒幾欲讓他成為灰燼。

  “這?人很快就走了,再沒去查。”清順一個激靈,腦子裏蹦出一個念頭,婁詔想奪□□?

  可一想又不對,那馮依依本來就是婁詔的妻,兩人從不曾和離。他就知道,婁詔的婚書還收的好好地,馮家那邊也沒給解婚書。

  婁詔坐著,一動不動,眼睛幾次落在清順手上的酒壺,眼尾暈出微微的紅。

  良久,他道了聲:“下去吧!”

  “是,”清順躬身後退兩步,到了門邊,臨出去前還是開口勸了聲,“大人,早些休息。”

  書房門吱呀一聲關好,周遭靜了。

  婁詔雙臂撐桌站起,雙目盯著跳躍的燭火,唇角動了動:“才兩年,嫁人!生子!你倒想斷得幹淨!”

  那雙無形的手繼續撕扯著他內心,痛不欲生。

  兩年來的尋找,他自始至終認為她活著,當初馮家遇難的屍首,明明少了兩具。

  可是找到了,竟是這種結果?

  婁詔捂住胸口,熟悉的憋悶再次席卷而來,一張俊臉漲成豬肝色。

  他倒在冰涼的地上,遇到馮依依之前,他以為這個胸悸的毛病已經好了,後來才發現一直都在,而且越來越厲害。

  “你在騙我是不是?沒有嫁人,沒有什麽稚兒,隻是你想走?”婁詔靠在牆邊,嘴唇發青。

  。

  天氣不算好,雲層壓得很低,就像直接壓在了人頭頂。

  關語堂一宿沒睡,守著那間客房一直到天亮。

  自然是等不到人,床邊還有馮依依擺得板正的衣裳,小小包袱擱在枕頭邊。

  這一夜,關語堂想了很多,馮依依會去哪兒?想來想去,問題還是在西域街。

  船上的夥計們還在等著,關語堂大清早先跑去了船上安排。

  平日最勤快的阿辰跟著關語堂走到船頭:“當家,你怎麽突然要留在京城?”

  “對,你們先回辛城,”關語堂臉色不算好,但還是用以往爽朗的語氣,“娘子她想給老爹找個方子治頭疾,我得留下來陪她。”

  “嘖嘖,”阿辰笑著搖搖頭,“怕嫂子被人拐走是吧?”

  關語堂胸口一滯,刀紮一樣刺痛:“別瞎說!”

  “好好,我跟兄弟們說說。”阿辰性子大大咧咧,完全沒發現關語堂的異樣,“可是眼看就快端陽節,到時候你們怎麽回去?”

  “到時候看看,有船就跟上。”關語堂道,心中焦急不想再停留,“那成,你們收拾好就啟程回辛城。”

  說完,大步流星踩上跳板下船。

  阿辰從後麵跟著,想下船送送。

  這時,渡頭過來幾輛馬車,不少仆從站在那兒等候。再看運河之上,一艘大船逆著晨光正緩緩而來,晨風招展著杆頂的幡旗。

  這番架勢,一看便不是普通的富貴人家。

  阿辰眼中生出向往,笑著問:“當家,你說生在這樣的人家,該有多好?吃穿不愁,一大幫子人伺候。”

  “別做夢了!”關語堂無心管誰家富貴與貧窮,他現在隻想找回馮依依。

  此事還不敢張揚,畢竟馮家父女的身份露出去,仇家就會上門。

  一群兵士過來,將碼頭現場控製住,關語堂也就被堵在自己船邊。

  邊上阿辰還在叨叨不停:“這定國公府可真不是一般氣派,老太君去靈山上個香而已,如此勞師動眾,果然是世家大族。”

  關語堂出不去,隻能堵在這裏幹著急,臉上也呆了焦躁:“我的船留不住你了,是吧?”

  “當家說笑,我不就隨便說說?”阿辰討好的拍拍關語堂肩膀,眼神示意著停下的大船,“瞧瞧,這一大家子女眷,可惜就是看不到臉。”

  關語堂現在著急也沒有辦法,定國公府這一大批人要走幹淨,實在需要一段時間。

  如此,也就往那邊瞅了兩眼。

  正是幾個姑娘下船,頭上罩著幕籬,那垂下白紗將人樣貌遮的嚴嚴實實,直到了腰下。

  婢子婆子們前呼後擁,將姑娘們寶貝一樣圍在中間。

  阿辰嘖嘖兩聲,收回踮起的腳尖:“要說定國公府當年的功勳,實在了得。”

  關語堂受不了阿辰的喋喋不休,自己往後站站,正立在江邊。

  他尋思著馮依依現在的狀況,其實心裏也有過最壞的想法,人是不是被拐了?

  可是轉念一想又不可能,馮依依雖說不太出門,但是對人的提防心是有的。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人不見還是跟西域街神堂有關。

  一直用了近一個時辰,定國公府的車架才全部離去,剩下的隻有從船上往下搬運的夥計。

  關語堂不敢再耽擱,快步往京城走。

  等到了西域街,他直奔神堂門前。

  裏麵,順天府的衙役還在查辦什麽,吆喝聲、記錄聲。

  門外守著倆衙差,腰間垮著佩刀,見關語堂朝裏張望,嗬斥一聲:“做什麽的?”

  “差爺,昨日我家娘子從這裏被帶走,我想知道她被帶去哪兒了?”關語堂上前,客氣詢問,“家裏孩子小,一直鬧著找娘。”

  守衛衙差顯然是不耐煩,朝關語堂揮揮手:“回家等吧,等事情查出來,人是清白的,就放了!”

  關語堂豈能就此離開?當下手裏掏出些銀錢,偷著往衙差衣兜裏一塞:“差爺幫著問問,我也好有個數兒。”

  衙差捏了捏衣兜,估摸了裏麵是不少,這才咳了兩聲:“說出名字,我幫你看看。”

  說著,衙差從腰後抽出一卷冊子,手裏扒拉幾下。

  “林伊,”關語堂湊去衙差身後,瞪大眼睛盯著那本冊子,“她叫林伊,十八歲。”

  衙差一頁頁翻著,很快冊子就反倒了底,抬眼看看關語堂:“沒有這個人。”

  “不可能!”關語堂不信,一把奪過那冊子,再次翻開來看。

  他的舉動直接惹怒了衙差,後者瞬間抽出腰間佩刀:“反了你了!”

  另一衙差上前阻止,拉了一把同伴,然後瞅著關語堂:“讓他看,看清楚才好,你對著他個木頭亮什麽刀,讓守備營那幫混蛋看笑話?”

  這時,街上傳來馬蹄聲,一隊騎兵颯颯英姿而來,為首的是個年輕將領,二十歲左右,相貌俊朗。

  正是京城守備營的例行巡街時間。

  為首的馬上,徐玨手抓韁繩,初夏日光落在他的臉上,一雙星目明亮有神。

  “籲!”徐玨輕拉韁繩,駿馬停在神堂門前,四蹄踢踏著在原地轉了兩圈。

  衙差現在也顧不上關語堂,俱是臉色不善的看著徐玨。

  “我隻是經過,”徐玨似笑非笑,看著衙差搭在刀柄上的手,“回去給你家劉大人報的信兒,他想要的人,昨兒個死了!”

  說完,不管衙差的驚訝,徐玨架馬離開,隻留下一聲長笑。

  “什麽玩意兒?一群粗俗匹夫!”衙差對著馬隊啐了一口,回頭就看見呆愣的關語堂。

  衙差一把將冊子奪回,罵了聲:“快走,不然把你也抓起來!”

  關語堂回神,握起空空的雙手。

  那冊子上沒有馮依依的名字,他翻了兩回,一個個查的,沒有!

  人到底去哪兒了?

  。

  中書侍郎府。

  牆邊的花開放,引來蝶蜂飛舞,風過,搖曳一片花兒。

  婆子們由最開始的期待,變為現在的失望。原本想著第一個進府裏的女人,定是婁詔中意的,誰知把人擱在這院兒裏兩日,連看都沒來過一次。

  所以,她們也就從在意轉為怠慢,料想定是婁詔抹不開對方麵子,才收下屋裏的女人。

  現在幹脆幾人湊在簷下,鋪上一張竹席打起了牌。

  馮依依對於婆子們的態度,並不在意。捧高踩低,在哪裏都是這樣。

  兩日裏,她就呆在這間屋子,最遠也隻是到了院門處,那些婆子便不讓她再走。

  空閑時間多,除了掛念家人,馮依依還在想婁詔,想他心裏對馮家的怨氣。

  同時,她還記起另一件事。在魏州婁家時,顏穆曾說婁詔進馮家最初,是帶著目的的,他們說馮宏達犯的錯?

  馮依依一直在琢磨,是不是婁詔知道馮宏達當年在京城的事?

  正想著,有婆子端著飯食進來,一聲不吭放在桌上,撂下筷子轉身就走。

  “這位媽媽留步,”馮依依從裏間出來,聲音軟軟。

  婆子停步,看著門邊女子。一身曳地輕紫石榴裙,腰間緞帶細軟,整個人嫋嫋婷婷。

  “姑娘有事?”婆子麵無表情問了聲,心裏仍惦記著外麵的牌局。

  馮依依點頭,嘴角淺笑:“大人今日在家否?我想見他。”

  她不能一直就在這兒幹等下去,婁詔不露麵,那她就去找他。

  兩年讓馮依依改變不少,可她還是不喜歡這樣被動。就算婁詔想做什麽,她也想要個明白。

  婆子奇怪看了看馮依依,那眼神中明明就寫著四個字:不自量力。

  婆子走後,馮依依坐在桌前用膳。去見婁詔,也是需要體力的。

  一頓午膳用完,婆子回來了,說婁詔同意見馮依依。

  馮依依兩日來,第一次走出院子,正午最盛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

  遠處涼亭中,婁詔背對著,立在亭柱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