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尹清河打量了太息劍派弟子一眼,心想,如果他沒有和荊淵相戀的話,現在也該到了收徒弟的時候了。

  那弟子收了劍,轉身坐下道:“哼,在太息劍派的地盤就該老實點兒。”

  尹清河輕笑一聲,這孩子一看就是沒有出門曆練過,但凡走得稍微遠一點,怕是要斷手斷腳。

  “你們太息劍派是惡霸嗎?還得老實點兒。”東離憂剛才就不滿意,這人嚇跑了說書人,還拿劍對著城主。“你師傅不教你什麽是禮貌嗎?”

  “你說什麽?!”那弟子咬著牙,轉過身使勁盯著東離憂。

  “我說你不懂禮貌。我師傅都會教我不能因為自己不高興就隨便打別人,還這麽囂張。”東離憂也站起來。

  “你師傅沒教你,看到一些散布流言、對長輩不敬的人就該出手教訓嗎?”

  東離憂歪著腦袋,“那你不該直接告訴他真相嗎?再說了,你打都打了,怎麽還拿劍對著別人,再說了,別人說錯了嗎?荊淵沒有殺他的愛人?”

  “你!那也是為了成就大道!”太息劍派的弟子漲紅了臉。

  尹清河冷哼一聲,“我從沒聽說過有必須要傷害自己最親近的人才能成就的大道。大道?邪道還差不多。”

  “那……那你是見識少,無情道你沒聽說過嗎?”

  “無情道?你知道無情道的‘無情’做何解釋?”尹清河冷眼瞧著他,又突然反應過來,他何必跟一個孩子計較。

  “當然是拋卻世間所有的情愛。”那弟子得意洋洋。

  尹清河輕輕勾了勾嘴角,半句話也不肯多說。

  東離憂看著城主的樣子,雖然想不明白也猜到他不想多說,對著那弟子翻了個白眼,也坐了下來。

  玄陳放了一塊吃的在他麵前,很快東離憂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走了。

  “喂,我跟你說話呢,不理我是什麽意思,還是覺得自己錯了。”

  旁邊的太息劍派弟子還在那裏吵鬧,東離憂想忽視也忽視不了,一口咽下嘴裏的吃的,差點噎到,被玄陳猛地灌下一口水。

  “錯什麽錯,我看你才錯了,你說荊淵飛升就飛升了,誰看見了,說不定是死了呢!”

  尹清河與玄陳一起詫異地看著東離憂,東離憂以為自己說錯話了,眨著眼睛看著他們。

  尹清河突然哈哈大笑,高聲道:“你說對,誰也沒看見,他是生是死還不是由人說。”

  “他就是飛升了!”太息劍派的弟子氣得“唰”地一下拔出劍,飛身指向東離憂。

  隻是還沒近身就被他們身邊的護衛攔下來,幾招下來,那太息劍派的弟子一臉寒意地說道:“竟然是幾隻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敢這麽大膽子跑到太息劍派的地盤,簡直囂張至極,看我今天不替天行道。”

  太息劍派的弟子見同伴已經出手了,隻能也跟著出手。

  一陣“哐啷”亂響,那三名少年的劍全都被打掉了,他們一臉通紅地站在一邊,心有不甘又不敢再貿然上前。

  玄陳端起茶杯,笑道:“就是你師尊來了,都不敢在我麵前這麽說話。本事沒學好,就不要出來亂晃,免得丟人現眼。”

  幾人隻能打落牙齒往肚裏咽,他們確實不是這幾隻鬼的對手,紛紛撿起佩劍逃似的跑出了客棧。

  “山鳴,咱們的行禮還在客棧呢。”梁一凡跑了一半,突然停下腳步,對剛才最先出手的太息劍派弟子說。

  江山鳴轉臉瞪著他,“那群人還沒走呢,你想回去被他們嘲笑嗎?”

  趙昭一邊點頭一邊說:“但是,我的錢都在行禮裏,這次咱從偷跑出來的,沒錢可跑不出大易城。”

  江山鳴氣得指指梁一凡,又指指趙昭,“你們……你們氣死我了!”說完,從兩人中間穿過,狠狠地撞了兩人一下。

  沒走兩步,他又回過頭,惡狠狠道:“看什麽看,等會再回去!”

  梁一凡和趙昭兩人對視一眼,立刻跟上去。

  因為江山鳴的話,客棧裏的人都對尹清河一行人退避三舍。尹清河反而覺得更自在了,被人一直盯著的感覺實在是算不上好。

  “我累了,還是你們兩去逛吧。”尹清河回了房間。

  東離憂看向玄陳,玄陳站起來,將幾隻鬼護衛全留在客棧裏保護尹清河,他則帶著東離憂出門。

  尹清河回到房間,坐到窗邊上,大街上嘈雜的聲音頓時傳了進來,讓世界多了一絲真實。

  他現在腦子裏想的都是東離憂的那句放,荊淵飛升是他被重傷幾年後才聽說的,那時候滿心都是不甘與憤恨,根本沒有細細打聽過,一直到後來重傷不治而亡。

  沒想到,再一次睜眼,他又回到了剛受傷的時候。

  那時候連他都覺得是老天都看不過去,讓他一再重活於世,好徹底為自己討回公道。所以才有了現在的花晨月夕城。

  也探聽過荊淵飛升的消息,從來沒人說得清,傳得最多的就是道侶大典當晚飛升。

  現在這話聽起來似乎哪裏不對,成親當晚,院子裏隻有他和荊淵兩個人,誰看到的?

  話再說回來,他可沒死,他既然沒死,荊淵又怎麽飛升?

  更何況,所謂無情道,講得不是絕情,而是忘情。忘情不是無情,而是有情,不為情所牽,也不為情所困①,而情又並非隻有愛情,還有友情、親情、同情之情。

  若無情道真的隻是斷情絕愛,要殺的恐怕也不隻是一個道侶這麽簡單吧。

  他竟然被這麽簡單的問題困住了。

  所以,那個傻子,必然不是什麽跟荊淵長得像的,根本就是荊淵本人!

  尹清河突然間想明白了,哈哈一笑,猛地將杯裏的清水一飲而盡,荊淵總算是落到了他手裏。

  絕他情愛,毀他靈根,讓他這兩百年來都在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他要為自己討個公道!

  尹清河一雙手撐在桌上,劇烈地呼吸著,心裏一片滾燙,那溫度幾乎讓他燒死。

  平息了情緒,尹清河招來的護衛,“昨天那個被攔在城門口的傻子,被人打死了沒,如果僥幸沒死,就先拖去治了。”

  那護衛也不隱瞞,說道:“昨天鬼王將人帶回來了,現在正在客棧的後院蹲著。”

  尹清河再次愣了一下,暗自咬牙,玄陳果然是太閑了。

  “帶過來。”

  護衛行禮後出去,沒一會兒就將那傻子帶過來了。

  傻子一進門就衝尹清河笑,想要靠近他。但見尹清河冷著一張臉,又不敢上前,又不知道怎麽討好,隻能越笑越傻。

  尹清河的眼神閃了閃,這一瞬間,他甚至一點也不想承認這個人就是荊淵。

  星霽仙尊的名號能是白叫嗎?

  看看現在,渾身上下哪裏一點能跟星霽仙尊沾上點兒關係,智力障礙者吧!

  “不許衝我笑!”

  傻子可憐巴巴地看了看他,收了傻乎乎的笑容。

  還是好傻!

  “滾出去!”尹清河閉上眼睛,看不下去。

  那傻子不想走,那護衛去拖他,怎麽拖也拖不走,鬧得他煩了,猛地將護衛推了出去,咂壞了客棧的門。

  尹清河麵若寒霜,看來,他並不隻是一身蠻力。竟然能將鬼王特地留下的護衛打成這樣。要知道這些留下來的保護他的護衛是鬼王的鬼將,實力不小。

  傻子還想將這護衛扔遠一些,尹清河突然出現在他麵,傻子伸出去的手立刻縮了回來,背後身後。

  “滾!”尹清河指著門外吼道。

  傻子再次委屈地看著尹清河,磨磨蹭蹭地挪到門外,真的就隻到門外,再不肯離開一步。

  尹清河氣得不行,他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太容易被這個叫荊淵的男人牽動心神了。

  “城主,屬下知罪!”護衛單膝跪下請罪。

  尹清河揮了揮手,示意他起來,“不關你的事情,將這屋子修一修。再把那傻子趕去看妖馬。”

  “是。”

  修屋子的事情很簡單,隻是把傻子趕去看妖馬有些難度,從他再次看見尹清河開始就不肯離開那屋子半步。

  晚間,尹清河的飯菜送上來,那傻子在開門時還往裏探頭。

  尹清河皺眉,“他怎麽還待在那兒,不是說送去看妖馬?”

  護衛露出糾結的表情,“我們沒打過他……”

  尹清河驚了,一個沒打過還說得過去,“你們四個鬼將,一個都沒打過?”

  護衛的臉色好像更難看了,“……一起也沒打過。”

  尹清河指著門口探頭的傻子,道:“他是個傻子,什麽都不懂的傻子。”

  “城主,是屬下辦事不利。”

  尹清河推開護衛,走到傻子麵前,盯著他好半天猛地抽了他一巴掌。

  傻子本來還在笑,這一巴掌把他抽蒙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眼前這個人這麽討厭他。他睜開眼睛時,眼裏就隻有他。

  想親近他,想看他笑。

  可是這個人不喜歡他。

  尹清河的手都有些發麻了,寬大的袖子遮住了他的失態,那傻子挨了打還討好地看著他笑。他心頭的火再也控製不住,左右開弓。

  四樓的走廊裏傳來一陣陣清脆的耳光聲。

  江山鳴三人剛上樓,還沒來得及開門回房,就看見這麽凶殘的場景,個個驚駭地大氣都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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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絕情,而是忘情。忘情不是無情,而是有情,不為情所牽,也不為情所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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