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殺人藝術』(中)
  伍邵聽劉不周說石漆點燃後所散發出來的煙氣是可置人於死地的劇毒,也歉意的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此毒尤其在密閉不透氣的空間裏最為厲害,瞬間可致多人中毒喪命。”

  “是的,這就是症結所在了,”說話間,劉不周已經拿出一塊黑漆漆的東西來道:“石漆這種東西在中原地區很是少見,”然後他指著阿玉奇繼續道:“但正好我的這位朋友阿玉奇原是西域樓蘭國的孤兒,他從在長安城經商的西域商人手中拿到了這麽一塊。”

  說著,就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伍邵說道:“請太醫大人將此物與衡鹹大人死亡當日所用的東西一起鑒別下。”

  伍太醫接過來,和托盤裏的東西相互對比了一陣,然後回道:“啟稟陛下,葉良禽所言不錯,衡鹹死亡當日所燃熏的所謂熏香的確就是用石漆所製的。”

  劉不周繼續分析道:“衡大人並不知道這石漆的煙氣劇毒無比,不過巧合的是,石漆燃燒後散發的香味和茵犀香非常類似,即便是常年使用茵犀香的衡鹹大人若不是刻意判斷也很難分辨出不同,更何況他當時已經處在昏昏入睡的階段。”

  百裏卿接話繼續說道:“衡鹹當日中午點燃了石漆後就睡下了,而他臥室的門窗全部是關閉的,非常不透氣,石漆點燃後散發出的劇毒煙氣無法消散,隻會全部聚集在臥室中,最終導致衡鹹中毒而死。”

  公孫賀聽到這,不解的問道:“假設他在吸入了劇毒煙氣後,必然會產生身體不適的反應,他應該本能的驚醒自救或者呼喚他人呀?但衡鹹的死亡現場卻一點掙紮的痕跡也沒有?”

  劉不周一笑回道:“公孫將軍有所不知,這石漆所散發的劇毒煙氣可導致被害者渾身癱軟無力,即便是他醒了,也隻能眼睜睜的躺在那等死,我們事先檢查過三位大人的屍體,發現其餘兩位大人的屍體早已經全身僵硬,而隻有衡鹹大人的屍體始終都是軟塌塌的,和他剛死時的癱軟狀態別無兩樣,這正是中了石漆散發的劇毒煙氣而死的特殊死狀。”

  景帝若有所思的道:“這麽說,是殺手事先更換了衡鹹所用的熏香了?”

  劉不周肯定的答道:“是的,陛下,探丸郎的殺手對衡鹹大人的作息和習慣可謂了如指掌,他們事先潛入了他的臥室,將茵犀香替換成了石漆,衡大人最終就因為吸入了由石漆燃燒後散發的過量劇毒煙氣而在睡夢中死亡。”

  探丸郎殺死衡鹹的手法被劉不周全部揭開了,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沒有人對此再產生質疑,就連原本做好了興師問罪打算的竇太後也不得不欽佩劉不周滴水不漏的案情分析。

  此時,景帝突然想起件事來,他急著問道:“葉良禽,朕來問你,如果說殺手是事先給衡鹹的熏香做了手腳,那麽據朕所知,衡鹹的府邸和另外二人的府邸有著不近的距離,而這三位大人幾乎是同時死亡的,那殺手是如何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又將另外二人致死的呢?難道說殺手不是一個人嗎?”

  劉不周拱手回道:“陛下,那就要從枚乘大人的馬車說起了。”

  “好,你且說來,”景帝點頭對劉不周道。

  此時,百裏卿手裏拖著一張絹布,上麵放著一粒形態很特別的蟲蛹,他來到伍邵的身邊,將蟲蛹遞了過去道:“請伍太醫看下這是何物?”

  伍邵仔細看了後笑著說道:“這可不是什麽稀罕的東西,在《黃帝內經》中就有圖形的記載,這是一味中藥材,名叫雀甕,曬幹碾碎後入藥,有止痛,治療癲癇的藥效。”

  百裏卿點點頭,隨後又問道:“那麽太醫大人可知這蟲蛹破繭後會變成何種蟲子?”

  伍邵為難的搖了搖頭道:“這……還確實不知。”

  百裏卿伸手將蟲蛹輕輕的捏在兩指之間,阿玉奇端來一個大籠子,裏麵裝著一隻白毛黃眼睛的大老鼠,百裏卿小心翼翼的將蟲蛹挨著白老鼠放進籠子裏。

  然後他稍用力在蟲蛹上一彈,隻見那蟲蛹就馬上裂開了一道縫,沒一會整個蟲蛹就被張開了,從裏麵飛出一隻指甲蓋大小的小蛾子,蛾子的雙翅接近透明,那小蛾子剛一飛出就毫不猶豫落在白老鼠的身上咬了一口,然後就飛開了,不過那白老鼠卻毫無反應,似乎並未有什麽痛感。

  阿玉奇眼疾手快,他右手快速一晃,那隻小蛾子就被他的雙指夾住了翅膀動彈不得,然後他將小蛾子裝進一個小布袋裏收了起來。

  也就在阿玉奇剛剛收起小蛾子的同時,隻見那隻白老鼠突然渾身痙攣,四肢毫無章法的亂蹬起來,顯得極為亢奮,但是沒一會就四肢一蹬,倒在籠子裏死了。

  眾人見狀無不驚詫,百裏卿指著阿玉奇手裏的小布袋說:“諸位都看到了,這種蟲蛹破繭後會變成一種飛蛾,此蟲名叫隱翅毒蛾,這種毒蛾產於南海悶熱的煙瘴之地,在野外,隱翅毒蛾的蟲蛹通常會依附在一些動物的身上,而這種蟲蛹外殼薄且脆,受顛簸就會破裂讓成蟲破繭而出,剛出生的成年毒蛾毒性最大,被咬者容易產生極度刺激的幻覺和幻象,最終會因持續的過度亢奮而在很短的時間內猝死。”

  淮南王劉霖蕭瞄了一眼竇太後,然後問劉不周:“實驗我們是看得很明白了,可這跟枚乘的死有何關聯?”

  “陛下,千歲,枚乘大人正是被這隱翅毒蛾殺死的,”劉不周回道。

  劉霖蕭問道:“證據何在?”

  說話間,劉不周已經將幾樣物證呈了上去,隨後繼續道:“陛下,馬車雖然被毀了,但草民已經提前在車座下麵找到了這種蟲蛹的殘殼,並在馬車的縫隙中找到了被枚乘大人打死的隱翅毒蛾的殘骸,這就是枚乘死亡原因的證據,請陛下和諸位大人過目。”

  劉霖蕭仔細辨認後也不得不承認,在枚乘馬車中找到的蟲蛹和毒蛾屍體的確和剛才實驗時見到的蟲蛹和蛾子一般無二,不過他仍然一臉懷疑的問道:“白鼠畢竟不能和大活人相比,這麽小小的蟲子怎麽能殺死枚乘呢?”

  劉不周回道:“殺手預先將隱翅毒蛾的蟲蛹藏在車的座位底下,草民和公主曾乘坐過枚乘大人的馬車從皇城門口到他的府邸按照原路走過一遍,出了皇城後的路麵非常不平坦,顛簸得很是厲害。”

  南宮在旁邊肯定的補充道:“是的,尤其是到了鬧市街一帶,路麵就更加的顛簸了。”

  劉不周繼續道:“馬車在行進中,蟲蛹跟著車子不停的上下顛簸,在接近鬧市街的時候蟲蛹被顛破,成年毒蛾飛了出來,就咬了枚乘大人。”

  隨後他轉向南宮,接著道:“公主可以證明,我們詢問過事發當天一直跟隨在枚大人身邊的侍衛,在經過鬧市街的時候他的確透過馬車的紗簾隱約看到枚大人在車內有拍打的動作,想必是他正在驅趕毒蛾,再根據我們在車中找到的毒蛾殘骸,這就足以證明了。”

  南宮趕緊肯定的點點頭。

  劉霖蕭在旁邊冷冰冰的問道:“葉良禽,你當我們滿朝上下都糊塗嗎?本王來問你,難道那枚乘被毒蛾咬了後就沒有告訴車外的侍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