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殺人藝術』(上)
  劉不周的一番看法論斷無意中戳中了大漢朝廷中樞的麻筋兒,同時也將竇太後和王皇後兩人全都牽扯了進來。

  竇家與王家這兩個以後宮為核心,以外戚為骨幹的政治派係在景帝一朝暗中鬥法了十幾年,朝廷裏的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可就是沒人敢說穿。

  即便是做為一國之君的景帝也是清楚得緊,但就算是他,也從來不會故意戳破這層窗戶紙,原因就是為了保持一種政治上的平衡。

  一向飛揚跋扈的竇太後怎能忍受得了滿朝堂上幾百雙眼睛的偷看,她發狠的命宮衛武士要將劉不周拖出去斬了。

  四名宮衛武士不由分說衝上去架起劉不周就向金殿外拖,嚇得南宮在旁邊手足無措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劉不周掙紮著扭頭衝著景帝喊道:“陛下,陛下事先已赦草民無罪了,怎能出爾反爾?”

  景帝見此情景趕忙轉身謙恭的對竇太後說道:“母後且慢,朕事先已免了他的死罪,想那葉良禽一介草民,不懂得朝堂上的事,信口胡說罷了,還請母後不要生氣,再說三大人的死因他還未說清,這就斬了,那此案豈不就成了無頭案了嗎?”

  竇太後氣的臉色發紫,不過她也明白景帝的話裏涵蓋的深意,她暗自咬著牙,平複了下心中的氣血後說道:“把葉良禽給哀家拖回來!”

  宮衛武士領命,又將劉不周拖回了金殿,扔在品階台下。

  竇太後盯著劉不周冷冷的說道:“葉良禽,哀家念你初登殿堂不懂禮數,暫不追究,不過若接下來你若不能將三位大人的死因如實說清,哀家可就誰的麵子也不會再給了,定斬不饒。”

  景帝接著竇太後的話說道:“之前的話題就不再深議了,既然你說此案為探丸郎所為,那麽你速將探丸郎的殺人手法講說清楚吧!”

  劉不周安穩了下心神,向上拱手道:“陛下,請允許和草民一同查辦此案的幾位朋友上殿與草民一起揭開真相。”

  “準,”景帝點頭應允。

  不一會,就見阿玉奇和百裏卿兩個人進了金殿,跪在品階台下拜見景帝,而他們的身邊卻不見奧琪布的身影。

  南宮看到阿玉奇,甚為不解,她偷偷的低聲問劉不周:“阿玉奇不是臥底被你揭穿逃跑了嗎?”

  劉不周輕笑一聲道:“那是演戲,我若不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他支走,他如何能暗中繼續查案呢?”

  南宮這才明白,她想了想又問道:“怎麽不見奧姑娘?”

  劉不周輕聲的回道:“她正在辦一件大事。”

  站在竇太後身邊的郡主劉陵兒見到百裏卿也來到了未央宮,不由得一驚,她知道百裏卿是那個深不可測的建章酒舍的主人,是令人生畏的地下皇帝,卻怎麽也想不到這個草民葉良禽有什麽道行能讓百裏卿心甘情願為他效命。

  劉不周見二人已到,就說道:“陛下,下麵草民就把探丸郎是如何將三位大人致死的原因一一道來,咱們先從衡鹹說起吧。”

  說著,旁邊的阿玉奇就展開了一塊絹畫,上麵畫的是衡鹹死亡時的原景重現圖。

  劉不周走到絹畫前,指著圖上衡鹹身死的位置道:“草民讓百裏卿和阿玉奇全麵檢查過衡府上下,尤其重點勘查了衡鹹死亡的這間臥室,衡大人是在午睡期間於睡夢中死亡的,現場並沒有發現有搏鬥和掙紮的痕跡。”

  大將軍竇嬰不屑的說道:“哼,不過是常規的勘查罷了,你說的這些我們早就知道了。”

  劉不周一笑回道:“既然大將軍明察秋毫,那草民請問大將軍,這衡鹹平日裏可有什麽習慣嗎?”

  “這……本將軍又不是衡鹹,怎會知道?”竇嬰被問得一時卡殼了,訕訕的回道。

  “那就還是聽草民繼續說吧,”劉不周也不再搭理竇嬰,麵向景帝道:“陛下,從衡鹹的夫人那裏我們了解到,衡大人多年來深受失眠的困擾,夜不能寐,輾轉反側,痛苦之極,後經高人指點,最近幾年他開始嚐試聞香睡眠,效果果然非常顯著,失眠之苦盡除,久而久之他就養成了聞香睡眠的習慣。”

  景帝點頭回道:“不錯,衡鹹確有此病,幾月前朕還讓波才給衡鹹送去幾盒上等熏香呢。”

  此時,阿玉奇將一盒熏香遞給太醫伍邵。

  劉不周指著熏香說道:“這是在衡大人臥室中找到的他平日裏睡覺時常用的熏香,名叫茵犀香,此香產於西域,有安神鎮靜的功效,衡夫人已經確認,衡大人每天都會點燃此香以助睡眠,勞煩太醫大人驗看。”

  太醫伍邵接過阿玉奇遞過來的熏香仔細的查看,還放在鼻子處聞了聞,然後抬頭對景帝道:“啟稟陛下,微臣確定這就是茵犀香。”

  景帝不解的問道:“你是說衡鹹是因燃熏茵犀香而死的嗎?”

  竇太後此刻聽不下去了,她厲喝道:“一派胡言,如你所說,那衡鹹使用茵犀香助睡眠已有數年,卻為何一直無事,偏偏在那天死亡?”

  劉不周並不急於解釋,他拱手道:“太後容稟,可是草民卻查出那衡鹹大人死亡當日所燃熏的並不是茵犀香啊!”

  大殿裏馬上一片議論紛紛,竇太後追問道:“你說不是就不是嗎?可有證據?”

  “有,”站在劉不周身邊的百裏卿肯定的答道,說著他將一個裏麵盛有熏香灰燼和小半段未燃熏香的托盤呈了上去,然後說道:“這是我在臥室中找到的衡鹹大人死亡當日午睡時所燃熏的熏香,請伍太醫辨認下,分辨下和他平日所用的是否相同?”

  伍邵仔細的對比了兩邊的熏香後,眉頭緊鎖,頗為猶豫的說道:“太後,微臣發現這兩種熏香質地上卻有些不同,衡鹹死亡當日所用的這種熏香要比他平常使用的略微粗糙了一些,隻是……這區別不是很大,不好判斷啊。”

  “請太醫大人將衡鹹日常所用熏香點燃後,就一目了然了,”百裏卿說道。

  有宮衛武士上前將衡鹹平日常用的熏香點燃,馬上渺渺的青煙就徐徐升起,大殿裏頓時彌漫出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來,聞起來令人心神舒暢。

  眾人都聚精會神的盯著熏香一點點燃燒,伍太醫也注目的看著。

  突然,伍太醫好像發現了什麽似的大聲對竇太後和景帝說道:“的確不一樣,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東西!”

  說著,伍太醫手指著熏香燃燒後掉落的灰燼道:“衡鹹大人平日所用熏香燃盡後的灰燼呈塊狀,聚而不散,而他死亡當日所用熏香的灰燼卻是散落開來,像沙子一樣鋪了滿滿一托盤。微臣敢斷定衡大人死亡當日午睡時所熏燃的絕對不是茵犀香。”

  眾人聽伍太醫這麽一說都仔細的對比兩邊熏香的灰燼,確實發現完全不同。

  王皇後此時插話道:“既然確定衡鹹死亡當日所用的不是茵犀香,那他當時燃熏的是什麽香呢?”

  劉不周回道:“啟稟皇後娘娘,據草民調查得知,衡鹹死亡當日所燃熏的根本就不是什麽熏香,而是一種叫做石漆的東西。”

  王皇後不明其裏的問道:“這石漆是何物?”

  太醫伍邵接話說道:“這石漆也產於西域,但卻與熏香風馬牛不相及,此物通常深埋在西域戈壁沙漠之下,點火即燃,西域人通常用石漆塗抹在車軸上起到潤滑的作用。”

  劉不周淡淡的笑了笑,對伍邵道:“太醫大人恐怕還忘記了一點,這石漆點燃後所散發出來的煙氣是劇毒,可置人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