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明定可用
  眼看著霍不久身子一軟就要癱下去,仝名賤伸手扶住他,淡笑道:

  “前輩說笑了。據仝某所知,犬毒雖惡,人被瘋狗所傷,卻不一定都會中毒,又或者中毒了而並不發病。我料想我們三人被蝙蝠所傷,總不會都中毒而亡才是。”

  頑醫得意地笑道:

  “你說得對,哈哈,我剛才嚇你們的呢。來吧,讓老夫看看你們的傷口。”

  他一個個查看三人的傷口,在每個人身上都花了有一盞茶的功夫,偏偏又把霍不久留到最後才看。全部看完之後,他點頭讚道:

  “不錯,我看都沒什麽大問題。也許是墨家的避毒丹有點用?不過我看最主要的,是你仝名賤知道一些法子,尤其是把傷口敞開、多多清洗的法子。你們畢竟有功夫在身,而蝙蝠傷人不像狼、狗,傷口亦多在表麵,所以隻要處置得當,多半也不會有問題的。”

  霍不久長出一口氣道:

  “這就好了。多謝前輩!”

  仝名賤卻皺眉道:

  “我們是會武功,但島上其他人可不會。玄石洞中的蝙蝠總有成百上千,要是傷了普通百姓,豈不是……”

  頑醫道:

  “傷了普通百姓,那就多半會染毒身亡了。也是你見識多,告訴你吧,就算你會武功,要不是當時你處置得當,你們三人能一個都不染毒?那就是怪事了。”

  仝名賤急道:

  “那我們要趕緊去通知當地百姓,要他們防止這些蝙蝠。快,我們馬上行動!”

  霍不久站得離門口較近,聞言張開雙手擋住出路,叫道:

  “仝大俠!我看你是糊塗了吧?但不疼剛殺了燕一針,你知道他的下一個目標是誰?說不定就是我們,說不定第一個就是你!你都自身難保,還管那些農夫走販啊?公子,你說是不是?”

  仝名賤臉現慍怒,顧高明更是狠狠盯著霍不久,喝道:

  “讓開!”

  頑醫嘖嘖道:

  “墨家,哈哈,舍生取義是吧?”

  仝名賤道:

  “義,利也。想那但不疼也不一定能取走我等性命,即便取我性命,在死前我等能告知此島萬千百姓犬毒之害、防範之法、抵禦之道,必能救得幾十乃至幾百人性命,而且隨著時間推移,犬毒必然流傳更廣,那更是關係上千人的性命。以我們一條命兩條命能換這麽多條命,我們難道不應該去做麽?”

  頑醫還是一幅嬉皮笑臉的模樣,又似讚賞又似譏諷道:

  “喲,真夠感人的。對,實在是一筆好交易,一條命換這麽多條命,值。”

  霍不久道:

  “前輩不要聽他瞎說!我們一起去找但不疼,他要去讓他自己去!公子,我們的當務之急,當然是先找到但不疼,對吧?”

  頑醫卻不理他,繼續對仝名賤道:

  “犬毒雖烈,人卻並不一定中毒,而且某個地方的犬毒,過一段時間亦會自然消散,倒沒你講的那麽嚇人。何況,你雖一腔熱血,卻有誰會信你?你以為你跑出去登高一呼,百姓就都聽你的?還有,你以為你告訴他們蝙蝠有毒,他們就能防得住?按你的說法,那些個蝙蝠已經中了犬毒,你們學武之人尚且受傷,就算你告訴他們提防蝙蝠,他們能安然無恙麽?”

  仝名賤臉色劇變,看向顧高明時,見他亦微微點頭,顯然很是認可頑醫此言。略一思忖,他一咬牙道:

  “知其不可為而為之,豈非我輩本色?總比讓他們蒙在鼓裏,茫然無知的好!”

  又怒道:

  “但不疼!你為殺一人,竟至數千百姓遇此大禍,致全島居民俱籠罩於恐懼之中,如此作惡,墨家豈能饒你!”

  霍不久道:

  “問題是,你知道但不疼在哪兒呢?我們得先找到他啊!”

  仝名賤道:

  “就算我死了,七爺也死了,哼,自有墨家弟子除此大惡,無需多言。我等為今之計,唯有迅速想辦法告訴百姓,能有一人信,便有百人信,能救一人命,便救一人命。七爺,我們走!”

  剛抬起腳步,竟然忽然開口道:

  “墨山寺,明定,此人可用。”

  仝名賤抬起的腳重重落下,猛地一拍腦袋,大笑道:

  “不錯!竟然,你說得對!我們找明定,讓他說話,比我們可不有用得多!太好了,走,去墨山寺!”

  頑醫似乎受到感染,收起頑皮神態,一本正經道:

  “走,我和你們一起去!”

  正如竟然所料,一行人來到墨山寺,向主持明定說明了來龍去脈之後,明定毫不遲疑,立刻敲響寺中大鍾,沒多久便召來了幾十位裏長、裏老人、族長、戶長。原來墨島孤懸洞庭,原來亦有盜寇出沒,此山頂之墨山寺兼有瞭望警戒之能,遇有非常之事,便以寺中大鍾召集百姓中的管事之人。而明定此人雖出家為僧,實則極為熱心,正是一位慈悲為懷、心係眾生的高僧,因而在當地威望甚高,是以能夠一呼百應。更為神奇的是,明定雖非武林中人,對墨家所作所為卻知之甚稔,對頑醫也早有耳聞,一番言語下來,對這兩人便如推心置腹一般,對兩人所提的要求無不聽從。為了杜絕後患,頑醫提出要撲殺島上所有貓狗,對玄石洞中的蝙蝠也要趕盡殺絕,這件事明定思之良久後也沒反對,隻是他自己說不出口,隻能讓仝名賤自己和島上各位管事之人去說。島上裏長、裏老人等素有定規,便在寺中將任務分派完成,隨即各人領命歸位,很快就全島居民出動,眼見一場飛來橫禍,卻即將消彌於無形了。

  安排妥當之後,頑醫便留在寺中,向寺中眾僧傳授瘋狗病的急救之法,有被貓狗、蝙蝠等禽獸之類所傷的,即令以皂角水反複擦洗傷處,傷勢較重的,還要以炙條炙烤傷口,連續數日方止。又備了一些湯藥,自言是取自《傷寒雜病論》中的下淤血湯方,此方本用以治療婦人腹中淤血,但有時用以對付犬毒亦有奇效。此方用藥倒也簡單,不過桃仁、土鱉蟲、生大黃、蜂蜜、黃酒數味而已,不多時便有僧人采購而回。頑醫便令眾僧,倘有發現病情較重、疑心已經中毒的,即送寺中交他親自診治。

  各人都忙將起來,竟然等人反倒無事可做了,隻留下顧高明在寺中保護頑醫,其餘三人索性回到燕一針住處,一則處理後事,二則尋找那但不疼的蛛絲馬跡。

  仝名賤重新看了燕一針、紫昭兩人死狀,神情凝重道:

  “霍某人,你來看,紫昭的死,正如頑醫前輩所說是被掐死的,這掐死她的人應當便是燕一針,這點沒有疑義。你再看燕一針,頑醫說他是中了‘見血封喉’之毒,那想必也錯不了。隻是此毒既名見血封喉,自然需見血才能毒發,這燕一針卻是如何見血的呢?他這全身毫無傷處,你說,但不疼是怎樣下的毒?”

  霍不久睜大眼睛,目光中驚恐之狀顯露無疑,喃喃道:

  “見血無傷?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