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榆木疙瘩
  雖然竟然所習練的自然神功有自行吸取天地精氣之能,可保他相當長的時間內再餓也不會大傷元氣,但如此餓下去,那種饑渴交迫的感覺還是令他極為難受。饒是他意誌堅強如鐵,那種最本能的欲望還是不斷衝刷著他的神經。在這種昏睡與煎熬中,竟然模模糊糊感到天又黑了,而後又亮了。

  竟然隻覺得嗓子裏都要冒出火來了,他不自覺地把自己的聽力發揮到了極致,希望聽到有人送水進來的聲音。他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沙沙……沙沙……”

  什麽聲音?

  竟然突地緊張起來,對水的渴望使他幾乎要身體發抖。是有人來了嗎?

  “沙沙……沙沙……”

  是的!是腳步聲,有人走過來了!

  這腳步聲磨磨蹭蹭,雖隻有那麽短的距離,卻仿佛走了半天之久。終於,腳步聲在牢門前停下,接著有人喚道:

  “起來!喝水!”

  竟然努力控製著自己緩緩坐起,隻見從孔洞處伸進來一隻木碗,裝著半碗水。竟然接過來,伸到嘴邊,正欲飲下之際,又突地停了下來。

  不對,這不是水,是酒。

  是烏香貢酒,喝了讓人上癮的酒。

  隻是略微停頓了一下,竟然顫抖著,還是把這半碗酒一飲而盡。

  門外那人笑道:

  “還要喝不?要,就把碗伸過來。”

  竟然慢慢轉頭,竭力控製手的抖動,將碗伸到洞口。

  那人笑得更開心了,接過碗道:

  “說,求易大爺賞酒!”

  竟然沉默了一會,嘶聲道:

  “求易大爺賞酒……”

  那人把碗遞進來,竟然接過便往口裏送,碗底朝天了,才發現碗裏隻有幾滴酒。他茫然看著那人,隻見“易大爺”一邊抖著腿一邊指著他道:

  “跪下,跪下說!說好了,不但有酒,還有肉!”

  竟然抬頭看了一眼,見他手中果然拿著一大塊肉,黃澄澄油淋淋的。竟然收回目光,低下了頭不吭聲。

  那人又道:

  “快點!跪不跪?不跪我就走了!”

  轉身作勢,似乎就要離開,竟然急忙叫道:

  “別走!”

  終於扶著柵欄立起上半身變成跪姿,低聲道:

  “求易大爺賞酒……”

  那人嗬嗬大笑道:

  “這還差不多……”

  走近柵欄蹲下,先把那塊肉伸到他麵前晃了晃,手一鬆,肉掉到了地上。他一腳伸出踩在肉上使勁揉著,手中酒葫蘆卻伸到竟然從孔洞遞出的碗前,壞笑道:

  “看哪兒呢!端好了,別讓酒給灑了!”

  就在此時,竟然手一鬆,手中之碗掉落地上,他瞬間食指、中指並起,運指如劍,閃電般往那人脖子戳去。那人毫無反應,竟然兩指應聲而入,接著往外一抽,隻見那人血箭噴出,喉嚨裏發出“啊啊”數聲嘶叫,隨即一頭歪倒紮在柵欄上就此斃命,敢情卻是一個絲毫不會武功之人。

  竟然手指拔出,緊接著一轉一抄,將那人手中的酒葫蘆接到手中。這酒葫蘆甚大,無法從孔洞中拿進來,幸虧那酒碗乃木頭所製,掉在地上卻並未摔壞。竟然用葫蘆將酒碗撥到麵前,便在柵欄外倒酒,再將酒碗端進來,一幹而盡。又撿起地上的肉,在衣服上蹭了蹭,就此大口吃喝起來。

  喝了三碗酒,吃了半塊肉,竟然將剩下的肉塞入懷中,伸手到那位“易大爺”身上摸索。“易大爺”雖已死去,體溫猶在,頸中仍在血流不止。竟然將他屍身拉近、翻轉,全身上下摸個了遍,除了一些碎銀,居然一無所獲。

  關鍵是,沒有鑰匙!

  竟然又仔細搜了一遍,還是沒有鑰匙。他默默地將手在“易大爺”衣服上擦幹淨,一把將其推開,重又從懷中取出肉來,不急不慢地邊吃邊喝,就像坐在四方館的大堂中一般。

  沒有人來打擾,除了竟然吃肉喝酒發出的聲音,再沒有其他聲音。

  酒也喝完了,肉了吃完了,竟然往地上一躺,不一會便進入了夢鄉。除了沒有床、沒有被子,瞧他那模樣,倒好似睡在某客舍的天字一號房中。

  許久,兩個人匆匆趕進來,看到地上的屍體,發出一聲驚叫,看到竟然在牢中酣然大睡,兩人商議了幾句,其中一人又匆匆跑了出去。不一會,又進來三個人,其中兩人在牢門前仔細看了一陣,低聲討論了一會,便指揮另外兩人抬著“易大爺”屍體,默默地退了出去。

  竟然想象中的問話、辱罵、打開牢門對他施暴,全都沒有發生。睡在牢中之人睡得悠然安逸,門外忙碌的人卻似乎生怕驚醒他,沒有一個人來吵他。

  有意思。

  竟然心中也很奇怪,這些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接下來的六七天,仍舊有人送酒送菜,隻是不再說話,而是把酒菜擺到柵欄前便迅速離開,看樣子都是頗會些輕功之人。竟然也不管他,來了酒菜便拿過來吃喝,吃完就睡。牢房極其狹小,並沒有處理五穀輪回之地,竟然就在腳頭的角落裏解決,幾天下來,牢房中已是臭不可聞,前來送酒菜的人都掩鼻欲嘔,竟然卻渾然不覺,照樣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絲毫沒有難受的模樣。

  這天夜裏,竟然似睡實醒之際,突然聽到過道中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接著又聽到有人一聲短促地驚呼,像是瞬間有人被殺死。接著,腳步聲來到了柵欄前,有人輕呼道:

  “竟然!快起來,我來救你了!”

  竟然沉聲道:

  “你是誰?我聽不出來。”

  那人撲哧一笑道:

  “這時候了,還問我是誰,真服了你。關在這裏,簡直豬狗不如,先出來再說嘛!”

  聲音柔軟而甜蜜,顯然是個女人發出。隻聽“哢擦”、“吱呀”之聲連響,牢門被推開一條縫,一個身著夜行衣的蒙麵人站在門外,一隻手遮住鼻子,一隻手向竟然連連招手,又輕又急道:

  “快呀!你這榆木疙瘩,快點!”

  榆木疙瘩?

  榆樹乃北方之樹,南方人知之者不多,竟然雖然知道,此刻聽到這似怨還嗔的“榆木疙瘩”一詞,心中忽然沒來由地一蕩。

  管他呢,先走吧,總比關在這兒強。

  竟然挺身站起,從門縫中側身而出,那蒙麵人低笑道:

  “啊呀,好臭!出去得好好洗洗!要扶麽?”

  一邊說著,一隻白白淨淨的小手伸出,嬌小玲瓏的身子直往竟然身上靠了過來,頓時香風撲麵,眼看著便要軟玉入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