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吳鋼失蹤
  “吳鋼!吳鋼!你在哪裏!快回來,要吃飯了!”

  天色將黑,烏山派養的七八隻雞正探頭探腦地要回雞舍,被唐去病這幾下高聲叫喊嚇了一跳,連飛帶蹦退開數步,又猶疑地看著前麵的幾個人,歪著頭“咯咯咯”叫著,似乎在連聲質問:幹嘛呢,還要不要人家回窩了?

  “你吵什麽呢?把雞都嚇跑了!怎麽老長不大,總一驚一乍的?”

  “金師兄,你看見吳鋼了沒?要吃飯了,怎麽不見人?”

  “嗬嗬,就你最關心他,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

  唐去病臉一紅,把準備好的一連串問題縮了回來,臉上的焦急之色卻一點不少,在羞紅的臉上更見明顯。他左右張望,看見竟然和仝名賤正在說話,也不管他們正說什麽,跑過去叫道:

  “竟大俠,你看見吳鋼了麽?”

  竟然轉過頭,奇道:

  “吳鋼?怎麽了?”

  唐去病滿臉愁容,道:

  “一天都沒見人了,中午吃飯也不在,晚上吃飯又不在,你看見他了麽?”

  仝名賤突然意識到什麽,道:

  “你是說他中午就不在?”

  唐去病道:

  “是啊,午飯前我叫他吃飯,就沒找到人。你看見他了麽?”

  唐去病這會嗓門挺大,稚嫩的聲音還帶著快要哭出來的腔調,一下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盧冰心也走了過來,仝名賤問道:

  “是不是門主安排他什麽事情了?”

  “沒有┅┅我們不可能安排他什麽事,他可是客人┅┅”

  一旁金存銀心直口快,笑嘻嘻接著說道:

  “再說她一介女流,武功也稀鬆平常,也做不了什麽事┅┅”

  仝名賤猛地轉過頭盯著他道:

  “你說什麽?她做不了什麽事?”

  金存銀一驚,囁嚅著正欲分辯,仝名賤目光已轉向竟然,兩人一對眼神,同時驚叫道:

  “不好!”

  話音未落,竟然身子忽地拔地而起,在半空中一轉,待落下之時已經撲入旁邊樹林。金存銀、唐去病這才問出聲來:

  “什麽不好?怎麽了?”

  仝名賤臉色凝重道:

  “這個姑娘┅┅可能覺得我們冷落了她,受了點刺激,很可能自己一個人去查探情況了。這麽久沒有回來,恐怕┅┅”

  唐去病眼淚已經滾了下來,仿佛忘了自己的身份,怒罵道:

  “恐怕什麽!還不是被你們給氣的!還等什麽,趕緊去找啊!”

  一邊說著一邊便往外奔,盧冰心叫道:

  “去病,你別去,我們去找!你留在家裏!”

  唐去病哪裏肯聽,頭也不回地應道:

  “我知道她愛去哪些地方!我會找到她的!”

  隻聽一道嚴厲的聲音喝道:

  “胡鬧!回來!”

  唐去病聽出這是他師父盧得仁的聲音,卻不敢不依,硬生生低著頭轉過身,走了兩步又抬起頭,哽咽著道:

  “師父,她┅┅他們┅┅你們快去找她啊!”

  盧得仁走近摸了摸他的頭,語氣中滿是愛憐和慈祥,道:

  “我都聽見了,我會安排的。現在不比往時,外麵很危險,你留在家裏,我們會發動烏山派所有力量去尋找的。進去吧!”

  當下盧得仁安排眾弟子趕緊吃點東西,帶上火把、兵刃,兩人一組分頭出去尋找、打探。見仝名賤坐在桌旁和顧七爺低聲說著什麽,便坐到他旁邊問道:

  “仝大俠有什麽好主意?”

  仝名賤不說話,卻拿手指在桌子上畫了幾個字,見盧得仁明白了他的意思,隨即站起來,大聲道:

  “沒什麽好辦法,隻能大夥分頭去找了。門主,這個女孩子,我看來曆並不簡單吧?”

  盧得仁道:

  “她自稱吳鋼,我看這是個假名。女扮男裝倒還罷了,就是有些嬌氣,不過對竟然是很好的,和我烏山眾弟子相處得也還好。怎麽,仝大俠覺得她大有來頭?”

  仝名賤道:

  “門主沒有發現她的超常之處嗎?上午審問聖音教那個劉橋的時候?”

  盧得仁道:

  “嗯,這個有點邪,那劉橋開始態度囂張,一見了她馬上跟換了個人似的,有什麽說什麽,老實得不能更老實了。你是說,她有可能是江湖上那個門派的人?”

  一邊說一邊伸手指著天上,仝名賤應道:

  “不錯,她很可能就是那個門派的人。這個門派可不好惹啊!我們趕緊去找人吧!在這裏把她弄丟了,她家裏人找上門來,咱們都沒好果子吃。”

  抬起頭若有所指地看了看四周,再次提高聲音道:

  “門主,我和顧七爺,我們三人分三個方向,隻留下竟然那個方向好了。怎麽樣,出發吧?”

  盧得仁幹脆利落答道:

  “好!”

  三人分別向不同方向掠出,不一會就沒入了黃昏的灰蒙蒙之中,很快不見了蹤影。剛才還熱熱鬧鬧的烏山派一下子冷清下來,隻剩了四五個弟子在家裏收拾碗筷、打掃衛生,兼以照顧躺在床上、重傷未愈的“吉利”。

  天終於完全黑了下來,除了堂屋中點著的那盞昏黃的油燈,整個烏山派全部籠罩在了黑暗和寂盡之中,時起時落的蟲鳴之聲不但沒有增加這裏的生氣,反倒更加襯托出幽暗和沉悶。遠處偶爾傳來一兩聲隱隱約約的呼喊,似乎還有星星點點的亮光在閃動,不過在烏山派黑暗之中的一個人看來,卻分不清那些亮光究竟是真切還是虛幻。

  這是因為,盡管一次又一次地抹去,唐去病的眼中還是淚光盈盈,他確實看不清楚遠處到底有沒有光亮。他靜靜地在黑暗中已經站了很久,一動不動地看著遠方,他的心卻跳得很厲害。師父的話,他從來不敢不聽,但今天夜裏,他卻始終有一股衝動,想要投入到前方那片林中,去找尋那讓他心心念念的人兒。

  可憐的情竇初開的大孩子!

  他們根本就不關心她!一天都不見人,他們居然都不知道!尤其是那個竟然,吳鋼對他那麽好,他竟然也沒有發現她一天都沒見人!他們會認真找她嗎?他們知道她喜歡去哪些地方嗎?他們能找到她嗎?

  唐去病小小的心靈在經受著煎熬和撞擊。內心在掙紮,身體在猶豫,想要抬起腳步,頭腦中已經無數次抬腳開走,實際上卻一動未動。就在他無意識地張大眼睛盯著前方的黑暗時,突然感覺到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飛奔而來,恍若從虛空中突然冒出來的鬼魅,一刹那便從自己眼前飄了過去。

  莫非是眼花了?

  唐去病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輕噫,抬起手去擦自己的眼睛。手剛抬起,他清清楚楚看到了一道白光,從他抬起的小臂上方疾射而入,又攸地疾縮而回。等他的手舉到自己的咽喉,鮮血已噴射而出,他的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大片鮮紅,然而立即歸於黑漆漆的黑暗。

  最黑最黑的、徹底的黑暗。

  兩隻手伸過來,一隻輕柔地托在他後背上,另一隻手輕柔地捂住了他的嘴。

  他就那麽輕柔地悄無聲息地軟了下去,又被拖到小樹林中,那個他剛才還一次次幻想著要衝進去的小樹林中。他就那麽靜靜地躺了下去,在他那稚嫩的腦袋挨到泥土之時,恍惚間似乎還發出了一聲輕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