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嚴陣以待
  隻見那人慢慢張開眼睛,目光中盡是遲疑和迷茫,似乎在努力回憶著什麽。呆了一會,他的眼球才開始慢慢轉動,從一雙雙盯著他的眼睛中逐一掠過,嘴裏喃喃道:

  “我這是在哪兒?”

  竟然已經從仝名賤身側探出頭來,眼光中既有驚喜,又有溫和,輕聲道:

  “吉利!還認識我嗎?”

  那人呆呆地看著竟然,半晌才終於展露笑容道:

  “竟然,你是竟然。”

  竟然笑道:

  “你怎麽相貌全變了?到底哪個才是吉利?”

  吉利有氣無力答道:

  “不好意思,那時我是易容了,帶了麵具。不好意思,沒有向你言明。”

  竟然道:

  “易容行走江湖,那也是很平常的事,不必介懷。難怪那天你要回長沙城,說你有把握,原來是易容在先。你放心,盧門主看了你的傷,沒事的,養幾天就好了。是誰幹的,是不是聽雨軒的人發現你了?”

  吉利欲言又止,眼睛看著竟然,似乎在暗示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不便述說。仝名賤佯做不知,湊上前問道:

  “吉利兄,你認識我麽?”

  吉利轉過來看著他,似乎一再確認後才虛弱地說道:

  “不認識。大俠尊姓大名?”

  仝名賤把顧七爺也拉過來,對吉利道:

  “我是仝名賤,這位是顧七爺,不記得了?”

  吉利道:

  “不認識。你們認錯人了吧?”

  竟然也奇道:

  “你們什麽時候見過吉利?在長沙城裏見的?”

  仝名賤回頭看了看顧七爺,見顧七爺眼中亦盡是不明之意,遂對竟然樂道:

  “嗬嗬,我認錯人了。我和顧七爺新認識的一個朋友,和這位吉利兄長得很像,我一時看走眼了。”

  竟然道:

  “就是你剛才叫的那個什麽‘張二賴’是吧?那是個什麽人?”

  仝名賤道:

  “就是個獵戶,給七爺飯店裏送野味的。沒事了,你們聊吧。”

  說著便轉身往外走,似乎對自己看錯人挺不好意思。盧得仁道:

  “我們都出去吧,竟然,你們倆說說話。”

  大家走出房間,顧七爺將仝名賤拉到一旁,低聲道:

  “你覺得他是張二賴?”

  仝名賤道:

  “你感覺呢?像不像?”

  顧七爺道:

  “要說不像,第一眼看上去就有那種熟悉的感覺;要說像,麵貌完全不同啊,那張二賴多醜啊,滿臉都是摺子,這個吉利就長得正常多了。”

  仝名賤道:

  “七爺,你聽說過鬼臉術麽?”

  “鬼臉術?扮鬼臉?那是逗小孩玩的吧?”

  “鬼臉術是一門易容術,不需任何道具,通過控製臉上的經胳、肌肉,可以隨便變換臉麵,甚至聲音也隨之改變。但這種易容方法隻能讓人變醜,易容後猶如鬼臉,是以名叫鬼臉術。”

  “你是說,張二賴就是吉利,前者隻是後者用了鬼臉術的結果?”

  “非也。你沒聽竟然說,他眼中的吉利也麵目全非了麽?張二賴、吉利,都是用了鬼臉術後的麵容,現在的吉利才是本相。他人事不醒,自然會回歸本相。”

  “我明白了。他既不是張二賴,也不是吉利,這些都是他的化名。你剛才在他剛醒來的一瞬間叫他張二賴,就是趁他還不太清醒,想讓他露出破綻。”

  “嗯咯,不過我小看他了。嗯,也許他早就醒來了,故意不睜開眼睛,一直在思索怎麽應付醒來後的場麵。也有另一種可能,張二賴這個名字,就是那天在你店裏他臨時編的,因此他對這個名字反應遲鈍。不管怎樣,他願意自認為吉利,不願意承認他是張二賴,自然就不願意承認他認識我們。我們先順著他,看他下一步怎麽辦。”

  “那你剛才又故意驚動他?”

  “這叫打草驚蛇,讓他心裏明白我們認識他。嗬嗬,等著瞧吧,好戲就要上場了,沒想到,我們來烏山還真來對了。”

  不一會竟然從屋裏出來,把盧得仁、仝名賤、顧高明叫到一起,語氣中卻有一些興奮,道:

  “不是聽雨軒,是蜜獾的殺手,叫劉十步,是個劍客。”

  仝名賤道:

  “劉十步,號稱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樓台殺手榜排名第二。是個硬茬,吉利能從他手下逃生,說明吉利的武功亦非泛泛之輩。”

  盧得仁看了看仝名賤道:

  “奇怪,聽雨軒怎麽和蜜獾扯到一起了?難道聽雨軒花錢請蜜獾出手?這也有可能,畢竟上次竟然他們大鬧聽雨軒,使得他們元氣大傷,亦且見識了這幾個人的本領,因此轉而雇請殺手。聽雨軒反正財大氣粗,明的不行來暗的,對我們來說卻是要麻煩一些。”

  仝名賤道:

  “竟然,吉利他是這麽說的麽?”

  竟然道:

  “他沒說,隻說是劉十步在追殺他。哼,我便去會會這個劉十步。”

  仝名賤道:

  “蜜獾受聽雨軒雇請,派劉十步追殺吉利,這確有可能。隻是,賈甲丁一家子又是誰殺的?門主,他們都是劍傷,你看他們的傷口是否一致?”

  盧得仁閉上眼睛思索了一會,臉上露出驚奇之色,道:

  “雖然一個傷在喉頭,一個傷在胸口,不過經你這麽一提醒,我仔細一想,從他們傷口的大小、刺入的角度來看,確實像是一人所為。這就更奇怪了,如果賈甲丁他們也是劉十步殺的,那蜜獾就是自己人殺自己人了。這是怎麽回事?”

  仝名賤分析道:

  “不外乎這幾種可能。一是劉十步叛出了蜜獾,加入了聽雨軒,殺賈甲丁不過是徹底和蜜獾決裂的表征。二是賈甲丁犯了錯誤,被蜜獾上層發現,因此要清理門戶。三是賈甲丁由於某種原因,意圖阻礙劉十步追殺吉利,被劉十步一並誅殺。從賈甲丁全家遇害來看,他可能是拖家帶口意欲逃生,因此第二種可能性要大一些。”

  竟然卻沒有興趣聽這些分析,皺了皺眉道:

  “我去休息一下,門主,如果有劉十步的消息,煩請立即告知。我先告退了。”

  當下盧得仁叫來眾弟子,各弟子又四處奔走,到了晚上,在戴公廟中百餘名烏山派骨幹力量悉數聚齊。盧得仁向大家通報了當前形勢,烏山派要同時麵對聽雨軒和蜜獾兩大強敵,要求大家馬上進入戰時狀態。他又進行了詳細的部署,巡邏守望的、打探消息的、正麵迎敵的、機動迂回的、宣傳發動的、埋伏暗查的,一一安排妥當。仝名賤等人在一旁看著,感覺烏山派儼然變成了一座軍營,一切井井有條,盧得仁令出如山,所有人群情激昂,就是墨家這樣聞名天下的半軍事化組織,亦不過如此而已。

  天色漸明,人群逐漸散去,雖然景致依然,但大家心裏都明白,自今日此時起,整個烏山,已經完全進入了嚴陣以待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