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無巧不成書
  那兩人倒也豪爽,笑聲之中起身將杯盞移過來,其中一人答道:

  “在下本地長風標行的標師,姓顧名問,是五虎斷門刀外家弟子,我師父名諱陸朝虎。這位是在下的朋友,追風刀門下弟子黃登,他師父就是大名鼎鼎的追風刀餘生。敢問仝兄是何門何派,師承何人?”

  仝名賤道:

  “在下是永州府寧遠人,所習武功便是家傳武學,在江湖上籍籍無名,叫顧兄、黃兄笑話了。”

  兩人在桌前坐下,仝名賤給他們滿上酒,三人喝了一杯,便聽顧問笑道:

  “仝兄是永州寧遠人?莫非仝兄之姓,不是兒童之童,而是上人下工那個仝字?”

  仝名賤讚道:

  “顧兄見多識廣,正是這個仝字。”

  “原來仝兄的姓氏是這個仝字,說來可真是無巧不成書,我押標去過寧遠,曾路過鯉溪鎮仝家村,仝兄便是此仝家村之人吧?”

  仝名賤撫掌笑道:

  “正是!我便是鯉溪鎮仝家村人,生於斯長於斯。一般人,能夠知道‘仝’這個姓的都不多,顧兄還去過我家鄉,真是太有緣份了,太難得了!來,再喝一杯!”

  兩人一飲而盡,顧問又道:

  “仝兄太謙虛啦!我在寧遠聽人講,你們仝家來頭大著呢!黃兄,你是不知道,仝家人的祖上,乃是元朝的大官,兵部尚書,本名叫夾穀┅┅夾穀什麽來著?”

  仝名賤笑道:

  “先祖夾穀必烈突,漢名仝文瑞。”

  顧問道:

  “對對對,夾穀必烈突,那是元朝的兵部尚書,禦前指揮,官大得很!據說本朝太祖皇帝與之對戰潼關,雙方互有勝敗,有一次他還放了太祖皇帝一馬,太祖稱讚他是‘難得之帥才,千古之忠臣’,在他死後賜‘忠候’,並詔令世人不得驚擾仝氏族人。仝家村全村人便是這位仝尚書之後,村中人人習武,個個武藝高強。我們做標行的有一個規矩,從仝家村路過,都要拔下標旗、不喊標號的,要安安靜靜地過去,叫做‘標不喊仝村’。”

  黃登趕緊站起來敬了一杯酒,道:

  “失敬失敬!仝兄忠良之後、世家子弟,黃某有緣相識,實乃平生之幸!”

  仝名賤喝了酒,拜謝道:

  “標不喊仝村,那都是江湖朋友看得起,兩位兄台如此抬愛,仝某在此謝過了!黃兄,我聽說追風刀是在寶慶府開宗立派,難得今日來到長沙府,我有幸得與黃兄、顧兄在此小店相聚,更加是緣份啊!”

  黃登答道:

  “仝兄客氣了。追風刀確實是我師父在寶慶府創辦的,這次師父特意來長沙,就是要與五虎斷門刀掌門人易天壽老前輩切蹉刀法,我正好與顧兄有一麵之緣,顧兄又是易老前輩的再傳弟子,因此就自告奮勇隨師父一起來了。”

  顧問笑道:

  “說來同樣也是緣份,我跟隨標行押標經過寶慶府,在路邊攤吃東西的時候與這位黃兄起了點衝突,因此切蹉了幾招,結果不打不相識,倒是成了莫逆之交。這次他來長沙找我,我想起此地野味獨具特色,便帶他來品嚐品嚐。”

  黃登也笑道:

  “這衝突說起來也可笑,他們不是叫長風標行嗎,我們偏偏又叫追風刀,顯得對他們有所克製一樣。當時他們幾個標師在開玩笑,有人就說顧兄你千萬要躲起來,別讓追風刀的人給追上了,顧兄說不得也調侃了幾句,正好我們幾個師兄弟就坐在旁邊,聽他們這麽一說就吵起來了,後來同門就推選了我和顧兄比武,比個了不分上下,最後大家揚手言和,都成了朋友。”

  仝名賤道:

  “聽說餘生前輩獨創追風刀法,更以一人之力創辦追風刀之門派,江湖都道他老人家運刀之快,可比當年‘無影快劍’高上峰高老爺子了。怎麽,他老人家沒一起來嚐嚐這竹鼠的美味?”

  黃登答道:

  “他老人家是個急性子,又習慣獨來獨往,說走就走的,我是師娘安排來侍候他老人家的,硬是沒趕上,現在都不知到哪裏去了。”

  顧問接道:

  “太師父他老人家不幸仙逝,靈堂便設在城裏老宅,我帶著他一起去吊唁了,卻沒見到他師父。問我師父和各位師伯叔,都說沒見過。按說以他老人家的腳力,應該早就到了呀!”

  仝名賤道:

  “也許他老人家另有要事,去辦別的事了吧?唉,不知道易老前輩是怎麽去世的?餘生前輩要找易老前輩比武,這下可就成了畢生遺憾了,思之令人悲戚感懷嗬!”

  顧問道:

  “是啊,兩位刀法大家比武切磋,本可成為武林盛事名動江湖的,唉!太師父到底怎麽會突然仙逝,師父師伯們說是壽終正寢,江湖上卻到處傳言是在聽雨軒被人殺死的。我師父也受了傷,一條左臂都廢了,卻是在擺台比武時遭人暗算,被一個倭國凶人突施襲擊砍去一條手臂┅┅”

  仝名賤道:

  “倭國凶人?這人我見過,幾天前見他出過刀,確實刀法詭異,尤其出刀極快極狠,全不似我中原武林套路。”

  顧問道:

  “他哪有什麽套路?我聽師兄弟們說,他就是突然襲襲才得逞的,我師父他老人家慈悲心腸,處處點到為止,生怕傷人性命,他卻一點都無顧忌,一上來就是一副要殺人的模樣。這麽比武,我師父焉得不敗?真要是大家都到戰場上拚殺,我師父早把他大卸八塊了!”

  黃登也道:

  “要說刀法之快,還要快得過我師父和五虎斷門刀太師父和各位師父的麽?那倭人也就是占了凶狠強橫的便宜罷了,全不知謙恭禮讓,這種人修習武術,那就是江湖禍患。”

  仝名賤岔開話題道:

  “聽說易彩虎前輩也不幸去世了,是真的麽?”

  顧問已經喝了不少酒,說話也直爽起來,看了一眼黃登便答道:

  “各位既然是朋友,實不相瞞,我瞧著這事多半是真的。我們去太師父靈前,除了易雨秋大師伯和我師父,就隻見著了艾師伯、伍師伯和柒師叔。你說要是沒出事,這麽大個事,她也不能不到場啊!唉,師門雖然人才濟濟,這段時間也不太平啊。”

  仝名賤道:

  “我聽說易老前輩一直住在聽雨軒的啊,怎麽舉喪又回到了老宅呢?”

  顧問道:

  “太師父原來一直是住在老宅的,就在吉王府的後麵,前幾天不是擺擂台嗎,就是擺在老宅門口。聽雨軒是近幾年大師伯才蓋起來的,聽說太師父一直不大喜歡那裏,早就說過以後要是死了,靈堂要設在老宅這樣的話。聽雨軒在江湖上名氣大得很,太師父卻有嚴令,我們五虎斷門刀的門人,不經他老人家親自允許都不許入內,禁令範圍及於聽雨軒方圓十裏。我們都不明白是為什麽,但既然他老人家有令,我們都遵守就是了。”

  這時顧問點的菜也端上來了,同樣有一道竹鼠,卻是黃燜竹鼠肉,另外還有一盆爆炒斑鳩、一盆爆炒豬獾,以及一盆小炒韭菜。兩盆爆炒的野味看上去一模一樣,都是剁得碎碎的肉,泡在紅通通的油湯之中,和薑蒜竹鼠一樣都是重口味的菜。黃燜竹鼠則風格大不相同,是原汁原味的香甜可口。那老板端菜出來,把菜往桌子上重重一放,一言不發轉身就走。顧問“嗨”了一聲,叫道:

  “等一下,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