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驚變疊起
  就在吳鋼問話之時,高韌悄無聲息地踱到了意空身側。大家都在一心聽審,為如此人神共憤之事揭開謎底而震驚,除了意空本人,竟無人注意到高韌的行動,更沒有人為吳鋼聲音之清亮稚嫩感到異樣。

  隻聽吳鋼繼續問道:

  “你為何要在夜深人靜之時放油鹽到那油鹽石?”

  見識仍是眼看吳鋼,表情呆癡,毫無阻滯地答道:

  “我是遵監院法旨行事。”

  “啊!”

  眾僧驚呼,目光齊刷刷看向意空,吳正堂也轉頭盯向意空,眼神耐人尋味,眾人都在看他如何反駁。

  意空神色仍舊不變,緩緩起身,沉默有晌,道:

  “老僧罪過甚大,願辭去監院之職,報請方丈師兄懲處。在此之前,老僧願麵壁思過,靜候方丈師兄法旨。”

  包括高韌之內,所有人都大感意外。沒想到意空如此簡單直接就承認了自己的惡行,毫無辯駁之詞。高韌準備了半天的辯論之詞,此時竟是一點也用不上。吳鋼望向高韌,妙目中既有意外,也有揶揄,高韌微微搖頭,兩人相視一笑。

  見誠渾身發抖,兩淚長流,連鼻涕也跟著流了出來,指著意空道:

  “你┅┅你┅┅你為何要做出如此惡行?”

  意空長歎一聲,意興索然答道:

  “盍寺僧俗,數百之眾,老僧勉力維持,結果與見識出此下策,實屬無奈。老僧之罪,罪大惡極,實無顏見眾位大德,不必多言。”

  言畢緩緩坐下,兩眼閉上,不再言語。眾僧驚呆的、念佛的、義憤的,亂糟糟一片。安闊早已衝到意空麵前,手指戳到了意空臉上,大罵道:

  “你你你┅┅你這個禿驢!你騙得我好慘!我我我┅┅我要殺了你!”

  吳正堂一聲暴喝,道:

  “安闊!你幹什麽?口出不遜,胡言亂語,就不怕會規了麽!還不退下!”

  安闊恨恨地轉身,回到吳正堂身側,嘴裏尤自罵個不停,將自己能想到的各種惡毒語言都搬了出來,隻是懾於吳正堂威嚴,不敢放聲大罵而已。

  見證上前,朝吳正堂施禮道:

  “唉,罪過罪過,阿彌陀佛。事已至此,我等亦無話可說,請吳堂主主持公道,暫且安排寺中事務,我等自當服從。”

  見誠、見明等眾僧先後接道:

  “阿彌陀佛,請吳堂主發落。”

  吳正堂點頭,大聲道:

  “眾位大師稍安勿燥,莫要著急,請繼續聽審。大家安靜!大家安靜!吳鋼,你還有什麽要問見識的,你繼續問。”

  吳鋼道:

  “好的。見識,我問你,你為何要殺害懷德大師?”

  此語一出,眾僧更是大驚,頓時全場靜如死默,針落可聞。

  “我沒有殺害懷德大師。他不是我殺的。”

  吳鋼待他語音剛落,緊接著問道:

  “那你可知是誰殺的?”

  就在此時,意空坐在椅子上的枯瘦身形突然微微一動。高韌站在他旁邊,一直全神貫注,此時一聲大叫示警,同時左腳猛地跨出,腳掌往地上一頓,雙掌相錯齊出,往他右肩推出,乃是五禽戲中的“威生於爪”。這招倉促之下使出,卻是用了全力,意欲將意空橫向推落。

  然而就在這聲大叫之前,一聲清脆的“叮”聲響起,由於全場靜默,因此雖然聲音極小,還是清晰入耳,眾人皆聞。緊接著一道女聲尖叫響起,卻是吳鋼中了暗器,同時間吳正堂暴怒之下縱步一掌拍出,“啵”地一聲,中正意空前胸。意空悶哼一聲,座下椅子倒地破碎,人卻後退兩步隨即站起,雖前胸要害硬受吳正堂一記“崩步劈掌”,仍側步滑開,往外便闖,竟似武功不弱。

  巨變驚起,屋中眾人尚未反應過來,吳鋼中暗器,高韌出手,吳正堂出手,意空連中兩招,全在一瞬間接連發生。一時間,眾僧驚呼聲、椅子跌落聲、薛霸刀刃出鞘聲、巡守隊員搶入的腳步聲,紛繁糟雜,熱鬧非凡。

  高韌眼見吳鋼受傷,心中大急,苦練近十年的枯榮神功陡然發動,臉上手上青黃之色交替,形色駭人,右掌變指,功力凝於指尖,以二指禪中的一招“指點江山”發出,隻見一青二黃三道勁氣凝氣成形,成品字形向意空追襲而至。

  意空往外奔逃之勢絲毫不減,身形晃動,躲過一道指力,跟著一聲低喝,右脅中招,一青一黃兩道勁氣直貫而入。意空腳下一個踉蹌,腳步一錯,繼續往門口闖去。

  “小心!”

  吳正堂見高韌招式凶猛,明白高韌功力高過意空,而自己輕功較高韌顯然不及,因此不再追擊,隻凝神戒備,守護於受傷的吳鋼身邊。此時見意空向外闖出,薛霸鋼刀迎麵斫向意空頭頂,擔心其功夫不及意空,這一聲喊卻是向薛霸喊出。

  意空左手衣袖甩出,卷起鋼刀,一拉一抖,“當啷”一聲,將鋼刀奪下扔在地上。然而經此一擋,身形受阻一滯,身後高韌已經飛撲而來,右手食指中指並攏作劍形,身在半空,竟以二指禪作劍,一招飛流三式中的“飛流直下”隔空便要往意空後頸刺落。

  意空提氣再欲硬闖,一口氣竟斷斷續續提不上來。原來高韌所施枯榮神功雖火候不足,畢竟小有成就,一枯一榮兩道勁力入體,意空真氣受其影響便時枯時榮,榮時如驚濤拍岸猛衝經脈,枯時如江水斷流無法接續,竟然不受意空控製。意空自知難以逃脫,突地頓住身形,往地上一坐,右手抬起向後斜指,正是指向撲來的高韌。

  “小心!”

  吳正堂已經猜到意空右手袖中藏有極為霸道的暗器,此時見其作勢遙指高韌,救援已是不及,隻得一聲大喝。高韌焉得不知意空手中暗器?情急之下,左掌抬起護住麵門,右手變掌護住心脈,收腿卷腰,卻是五禽戲中極簡單的一招“靈猴縮身”。

  哪知意空右手倏地回縮,曲臂回指,竟是指向自己的太陽穴。隻聽一聲大叫,高韌尚未落地,意空已在叫聲中頹然倒地,右側太陽穴鮮血湧出,所用暗器竟然齊根射入腦中,那邊露出針尖,這邊隻留下一個潺潺湧血的孔洞。

  高韌見意空已死,顧不得上前查看,旋即回身撲向吳鋼,隻見吳鋼坐在地上,臉色蒼白,一手撐地,一手扶在右邊大腿之上。原來剛才意空施襲畢竟受到高韌一擊而轉向,暗器射到了吳鋼大腿上,總算是避開了要害。

  高韌上前蹲下,問道:

  “怎麽樣?有沒有異樣感覺?”

  吳鋼一直咬緊牙關在觀察場上局勢,此時見高韌問詢,頓時眼淚奪眶而出,和著臉上早已冒出的豆大汗珠滾落,道:

  “就是痛┅┅痛死了┅┅”

  高韌抓住她護住傷口的手輕輕挪開,同樣並不見暗器尾部,但見鮮血冒出,地上已有一攤鮮血。高韌左手按住她傷口,右手一抄,將吳鋼抱到懷中,一邊大步往外走,一邊道:

  “派人送熱水、大布、酒、針線到客房來!”

  走到門口,回頭朝吳正堂道:“堂主,還請安排人維護好秩序,我馬上回來。”

  吳正堂應道:

  “兄弟放心!安闊!安闊!”

  回頭看安闊時,隻見此人臉色慘白,身體軟作一團,正倒在地上瑟瑟發抖。看其襠部,已經濕了一大片,竟是尿都嚇出來了。吳正堂又惱又恨,一腳將他踢到牆角,回頭叫道:

  “薛霸!帶領巡守隊員維護秩序,其他人等仍不可外出!眾位大師,請各歸原位!見明大師,請你把見識拉到你那,坐你旁邊。見誠大師,請與我一起查看意空情狀!”

  薛霸等人大呼應答,眾僧扶起倒地的椅子,包括見識在內,大家都老老實實坐下,各誦經文。

  見誠跟隨吳正堂走到意空前,隻見其傷口處血液不再湧出,一探氣息,已然氣絕身亡。吳正堂俯身查看,小心翼翼從其右手中取出一個物事,卻是一個鋼製圓筒,表麵坳黑,上麵刻著兩條精致的龍形花紋。見誠卻盤腿坐下,就在意空屍身麵前,開始念誦《往生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