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渡氣之術
  高韌在樹上正看得起勁,不料驚變突起,眼見人命關天,也顧不得其他了,從樹上一躍而下,叫道:“笨蛋,我來救她,你別跑!”

  同一時間,樹上的看哥也撲地飛騰而起,往男子跑的方向飛去,咕咕咕連叫了幾聲,似乎呼應主人的號召。

  男子回頭看了一眼,不但不停,跑得倒是更快了,恐怕是使出了這輩子最大的力氣,瞬間便沒了蹤影。原以為這幽靜之地鳥都沒有一隻,沒想到不但有鳥,連人都活生生有一個,隻怕剛才種種醜態都被看見了,還不快跑?

  高韌在無憂學園的時候也練過遊泳,那裏也有一口小小的池塘,與眼前這口池塘差不多大小,也差不多水深,因此把女子撈起來倒不大費勁,很快就把她舉到了岸上。隻見這女子臉色慘白,一動不動,探查之下,竟是已經沒有了呼吸和脈搏。

  也是這女子命大,高韌從頑醫那兒學了不少奇奇怪怪醫療救治的法子,其中一項“渡氣之術”,實有起死回生之功。隻見他不慌不忙,抱起女子坐到一塊石頭上,將其身子翻過來,其腹部頂到自己膝蓋上,再緩緩加力按其腰部,將其嗆入腹中的水逼將出來。見其仍未醒轉,又把女子平躺地上,從包裹中拿出一塊布條,將女子口中的泥巴、雜草之類清理幹淨後,略一猶豫,一隻手捏住女子的鼻子,長吸一口氣,再對著這女子口中呼入。如此十數次之後,這女子仍不見醒轉,這下高韌可就犯難了。接下來的方法,按頑醫所講,無論男女,均需敞開上衣,找到其心髒所在之地,以一定頻次對之按壓,輔之以方才所施渡氣之術,方可見效。可這女子心髒正在左邊胸部那個突起之下,難不成解開她上衣、按壓她那裏?一念及此,高韌不禁心跳加快,做賊似的左右張望一番,又是忐忑又是緊張。

  不管了,救人要緊!高韌一咬牙,快速伸手解開女子上衣,紅著臉掃了一眼心髒部位,別開頭就快速開始按壓,五下之後長吸一口氣,吹入女子口中,如此反複。隻按了數十下,已是忙得滿頭大汗,不過這汗水大半倒是心裏緊張所致。

  又渡氣了數十次,聽到那女子猛地一聲咳嗽,身子跟著動彈起來,總算是活過來了。高韌大喜,一時忘了忐忑和尷尬,看著那女子眼睛,道:“你終於活啦!”

  那女子剛醒過神來,怔了一怔,忽然記起了往事,又瞧見眼前這陌生少年,目光掃及自己胸前,再看這少年的姿勢,粉臉頓時一紅,一巴掌就往高韌臉上扇去。

  高韌倒沒胡塗,頭頸自動反應,一閃就躲過了這一耳光。正準備解釋,隻見那女子迅速卷起身子,臉上露出恐怖神色,兩手抱到胸前,兩腳蹬地後退,同時口中大聲尖叫。

  正在此時,不遠處七八個人直奔而來,高韌回頭望去,頭一個正是原來與女子同來那書生。還沒等高韌反應過來,一群人已經奔到麵前,一個農夫模樣男子直搶到地上女子麵前,一把抱住,一迭連聲問道:

  “怎麽樣?沒事吧?還好吧?還好吧?”

  那女子並不答話,躲到這男人後麵,伸出一隻手指著高韌,大叫道:“流氓!流氓!”

  眾人齊刷刷轉過頭望向高韌,見他滿臉通紅、一身大汗,尤自半跪在地上,身前一大片濕漬,正是剛才那女子所躺之處,而女子蹬地留下的痕跡更是明顯,頓時明白過來,蜂擁而上就向他撲了過去。

  “你這個畜生!畜生不如!”

  “等等,你們聽我解釋!喂喂,你們講不講理,我是救她的┅┅”

  “救她怎麽了,救她怎麽啦!救了就能汙辱她?你這個畜生,打死你!”

  那女子也開始拚命掙紮,一副要往池塘撲過去的姿態,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哭:“放開我!我沒法活了,讓我死了算了!我還有什麽臉見人哪,讓我死了吧!”

  眾人更加氣憤,對著高韌就是一陣拳打腳踢,唯恐少打兩下不能解氣。高韌被一群農夫圍在中間,跑也跑不掉,又不能使出武功對付這些蠻人,隻好雙手護頭,倦在地上任他們踢打,口中大叫:“我沒有!我沒有!”

  正喧鬧間,隻聽到一個蒼老聲音大叫道:“大家別打了,都別打了!再打就打出人命了!”

  有人趕快收起踹到半路的腳,跟著喊道:“別打了,聽裏長的!”

  也有人繼續奮力揮拳踹腳,口中罵著:“打死就打死,這種人渣還不打死,留著幹嘛!”

  那裏長大喝到:“住手!打死了人,重則抵命,輕則坐牢,不懂麽!到底怎麽回事,不是說有人掉水裏的嗎,怎麽又在圍毆打人?”

  說話間裏長分開眾人,走到高韌旁邊,問道:“你是什麽人?怎麽回事?”

  沒等高韌開口,那邊女人又開始嚎哭,這邊眾人七嘴八舌,一個個義憤填膺,這小淫賊如何欺負女人,如何無恥下流,便如都親眼所見一般。

  “都給我住口!張大牛,管住你婆娘,嚎什麽嚎!蘭生,你來講!”裏長再次喝住眾人,指著那儒生道。

  “裏長,是這樣的,今天我讀書有暇,跑到清水塘這邊來采摘茶苞,正摘著呢,忽聽到塘中一聲大響,我趕緊跑過來一看,卻是嫂嫂不知怎麽掉到了塘裏。小生我也不會水,沒有辦法,趕緊跑回去叫我哥,領著我哥,還有左鄰右舍,到這裏來救人。我們一起跑過來的,我們幾個跑在前頭,”

  張蘭生一邊說,一說打手勢指著幾個年輕小夥,這幾個小夥也趕緊點頭嗯嗯,

  “老遠就看見這個淫賊,這淫賊,”

  張蘭生又指著高韌,

  “這廝正趴在地上對嫂嫂非禮,雙手在她胸前亂摸,接著嫂嫂就扇了他一大耳括子。我們跑到跟前,把嫂嫂從他手下搶出來,裏長你看,就是這兒,嫂嫂剛才就躺在這,這淫賊欺負她,她從這兒爬到這兒,你看,草地上印記都在。裏長說這淫賊該不該打?是不是該打死?”

  話沒說完,女子旁邊那叫張大牛的騰地站起來,眼睛裏似乎要噴出火,緊捏著拳頭做勢就要衝過來往高韌身上招呼。裏長眉毛一皺,喝道:

  “大牛你幹什麽!急什麽,把事情搞清楚再說!宋氏,你怎麽掉到塘裏去的?”

  宋氏大概是哭鬧得累了,正半趴在地上啜泣,聽到這話,又扯開嗓子哭道:

  “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裏長,你老人家要給我作主啊~~還不是這沒良心的死大牛,我剛嫁過來才幾個月,就天天罵我怎麽還沒喜的,真是沒良心啊~~昨晚又是罵又是折騰,我想不通啊,今天一早出來亂走,走到這兒,看這個地方風水好,想著幹脆死這兒算了,就跳到塘裏啊~~哪想尋死不成,哪裏跑來這個挨千刀的淫賊、賤貨,趁我不醒人事又來汙辱我啊~~幸虧老天保佑醒來得快,才算保住了清白身子,我的命好苦啊~~~~”

  高韌聽到這裏,氣得渾身發抖,再也忍不住,從地上蹦起來,大叫道:

  “好你們個奸夫**!我救你性命,倒如此誣陷於我!明明是你兩人來此調情,你這蕩婦自己摔落水中,你這淫貨不思救人撒腿就跑,我還叫你不要跑,你你你┅┅”

  話音未落,宋氏再次放聲嚎哭,捶胸頓足,腦袋往草地上砸,這邊張蘭生也漲紅了臉,指著高韌罵道:

  “你你你┅┅你這個無恥之徒!自己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倒來汙辱斯文,誣我和嫂嫂清白,你你你┅┅我與你無冤無仇,你怎能如此含血噴人!想我熟讀聖賢之書,也是要去求取功名的秀才,豈能受你這等冤枉!我我我┅┅送官!送官!人證物證俱在,看知縣大人如何來收拾你!”

  周邊眾人也再次激動喧嘩起來,有跳起來罵的,有指著鼻子罵的,有往臉上吐口水的,有幾個更是懶得動口,再次拳腳相向,一個個恨得牙都要咬碎一般。

  那裏長似乎已經明白了一切,舉起雙手,大喊了幾聲,待人群稍微平息,指著幾個小夥子,道:

  “你們幾個,帶繩子了沒?把他先捆起來!”

  回過頭,滿臉鄙夷看著高韌,問:

  “小子,你叫什麽名字?父母是誰?我怎麽沒見過你?”

  高韌又氣又急,完全忘了自己會輕功可以輕鬆逃脫,任由眾人將自己圍在中間五花大綁,中間還吃了幾記黑拳黑腳。聽到裏長這句話,腦子裏電光火石般運轉,一會想起自己父母到底是誰,一會想起這事要是被無憂學園的師父們知道了會不會相信自己,隻渾身發抖,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嘴唇顫動,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隻聽那裏長歎了一口氣,說道: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年輕人不學好,唉。”

  轉過頭又對那張蘭生道:

  “蘭生,別生氣,他這是狗急跳牆呢,別氣了啊。要我說呢,官府就不要送了,這官府嘛,嘿嘿,送去那可就不一定了。”

  張蘭生還沒接話,同來的另一粗壯小夥就接過話頭:

  “就是就是,到了官府,要是這小子家裏送點錢,結果就不好說了呢。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到時候說不定咱們還白挨一頓棍棒。”

  張蘭生剛才叫得太大聲,聲音有些嘶啞,道:“裏長和立誌兄說得也是。那怎麽辦呢,就這樣算了?”

  “送到我們鐵叉會去啊!不用花錢,保管給你一個公道!”

  張蘭生用征詢的目光看向他大哥張大牛,再轉向裏長,裏長嗬嗬一笑,道:“好,就聽李立誌的,送鐵叉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