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老狐狸
  蘇婉兒哪裏還敢隱瞞,痛痛快快的交代:“是臣妾的錯,臣妾不該挪用後宮公銀。”

  贏燼強忍著心中的厭惡盡量讓自己的口氣聽起來平靜,然後出聲問道:“挪用多少?”

  蘇婉兒驚恐的說道:“四……四……”

  贏燼口氣一鬆:“四萬兩?”

  蘇婉兒搖搖頭,艱難的說道:“四……四十萬兩!”

  贏燼聽完猛然站起來,麵露難以置信的神色,然後顫聲問道:“四……四十……萬?”

  蘇婉兒看到贏燼的神色變化,知道這次闖下大禍,跪在那裏畏畏縮縮的點點頭。

  贏燼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久久無言。大殿中空氣沉悶的有點壓抑。而此時蘇婉兒渾身已被汗水濕透,臉上的汗混在胭脂中,形成了五顏六色的泥,看著甚是猙獰。而晴貴人跪在那裏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贏燼定了定神,然後望向蘇婉兒,又忍不住問道:“你身為貴妃,宮中例銀足夠你宮中用度,你要那麽多銀子作何用途。”

  蘇婉兒為難的看著晴貴人,贏燼意會,對晴貴人說道:“晴貴人,你先在外麵候著。”

  藍晴兒磕了一頭起身離開。

  到這個時候,蘇婉兒也不打算隱瞞,她知道,以自己貪汙的數量,足夠死上幾次,要知道,整個後宮半年的所有用度也不過一百萬兩。自己就貪汙四十萬,將近一半。所以,她的想法,隻要自己坦白,那麽或許贏燼會看在往日情分上饒她一命。

  於是她開口講自己用這些銀子為哥哥買官的事說了一遍。

  原來,這蘇婉兒一直與幾個嫡親哥哥關係不睦,倒是有一個庶出的哥哥一直與她走的很近。

  而巧的是,她這個哥哥雖然和她走的挺近但卻很不受蘇相待見。而去年正好禦林軍中郎將出缺,這中郎將雖說官職不高隻是正四品,但卻主皇宮典衛,可以隨意出入皇宮,其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她父親蘇相自然想讓她的兩個嫡親哥哥中一個謀補這個缺,而蘇婉兒自然也知道此事,但為了自己辦事兒方便,自然傾向於讓她這個庶出哥哥出這個缺,這自然與父親之意不合,所以談不攏情況下,她就自作主張,自己花錢為她庶出的哥哥買了這個實缺。

  贏燼聽完內心的暴怒已經無法形容,但更多的是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偌大的帝國,竟然糜爛如斯,一個如此關鍵的位置,事關皇宮安危的中郎將竟然可以用錢就輕易買到。他已經徹底無語。當然,除了無語,他還能說什麽?

  雖然,他內心對於蘇婉兒的厭惡已經到了極致,但他深知,現在還不是動蘇婉兒的時候,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蘇相在朝中經營日久,其中勢力盤根錯節,若貿然動了,不全部將蘇相勢力全部清除會遺禍無窮,全部清除就動搖國本,可能就要造成朝中無官的局麵。

  但此事卻不能裝作不知道,不說四十萬不是小數目,一年全國稅收不足兩千萬兩,一個貴妃出手就是貪汙四十萬,不處罰不足以平民憤,不足以振朝崗,然而動又動不得。這又該如何是好?

  到這裏,贏燼忽然有點怨恨晴貴人,雖然他佩服她的冷血,出手無情,但那又怎樣?為了私憤竟不顧大局,雖然這些大局有可能她未必不知曉。

  贏燼看著伏在地上不住啼哭的蘇婉兒,不由的一陣煩悶。思前想後,他決定還是不能動,但貪汙的四十萬不能不要。

  想到這裏,他冷靜了一下,然後朝外麵喊了一聲:“宣蘇相!”太監領命急匆匆的離去。

  不久,接到聖旨的蘇相趕到養心殿。太監通稟一聲,贏燼點點頭,蘇相一路小跑的進來,跪倒在大殿之下山呼萬歲,贏燼不冷不熱的說了一聲:“起來說話。”

  蘇相起身,然後看到蘇婉兒不由的楞了一下。心一沉,知道這女兒不省心,而且腦子不夠,肯定出了什麽事,但是,久在朝堂,自然學的幹練圓滑,於是他不動聲色的問道:“不知陛下深夜宣臣有何要事?”

  贏燼抬起下巴,示意蘇相問蘇婉兒,蘇婉兒乍一見父親,不由的一陣委屈,放聲大哭。蘇相不明就裏,以為女兒受了何種委屈,心中疑惑,不由的喝道:“你倒是說話啊,哭個甚麽?”

  蘇婉兒這才止住悲聲,抽抽搭搭的說道:“父親,孩兒不對,孩兒有罪!”

  蘇相楞了一下,無名火起,大聲喝道:“到底何事?速速說來!”

  蘇婉兒便將實情與蘇相說了一遍,蘇相早知此事,沒曾想卻在今日暴露,然而事情牽扯到相府,不管他對這個庶出的兒子再怎麽不喜歡,到底還是相府公子,自己難逃幹係。

  更重要的是涉及金額之大,連他這個堂堂宰相都暗自咂舌,他忍不住在心中將這個敗家的女兒罵了無數遍,或許自己來跑的話,這官職再怎麽重要也不會花四十萬之多,著實敗家。

  但不管怎樣,這是大事兒,還得謹慎處理才好。

  於是他抬手打了蘇婉兒一個耳光。大罵:“敗……不對,不孝子,殺千刀的,你怎的不去死啊?這等禍國殃民之事你也做得出來,老夫沒你這個女兒!”

  隨後跪倒在丹墀之下,痛哭流涕,不住磕頭:“老臣教子無方,老臣有罪,伏請皇上治臣失察之罪。”

  龍案之後的贏燼心中暗罵:“這個老狐狸,先是不認這個女兒,然後又輕描淡寫的來個失察之罪就將責任推得一幹二淨。”

  他不動聲色的問道:“依蘇相之意此事該如何解決?”

  蘇相楞了一下:“這……臣唯皇上馬首是瞻!”

  贏燼就要暴起,但忍了一下,語氣不悅的繼續問道:“朕在問你!”

  蘇相一驚,還有推脫,這時候贏燼已經站起來說道:“你先考慮,一會兒出個章程,報給朕!”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出養心殿,蘇盛全緊跟其後。

  蘇相被晾在大殿,他恨恨的看著這個不成器的女兒,然後暴起,對著蘇婉兒一頓胖揍,揍的蘇婉兒哭爹喊娘。很長時間,蘇相累了,不得不停下來,然後思索對策。

  走出大殿的贏燼聽著蘇婉兒的慘叫,和蘇盛全相視一笑。然後到了偏書房,讓人將晴貴人招了進來,先是一番褒獎,之後又詳細的問了知曉內情之人,晴貴人便一一告知。

  記下名單之後,贏燼對著蘇盛全使了一個眼色,蘇盛全意會,轉身離開。不大一會,蘇盛全回來,對著贏燼微微點頭。

  之後贏燼才開口向藍晴兒說道:“晴貴人,朕知道你自管理後宮以來盡職盡責,清正不阿,然則有時候律法不行,貪腐不禁,此事非朕之本意,而是情勢所逼。你可懂得?”

  晴貴人抬頭愕然的望著贏燼,然後眼中的熾熱逐漸被失望所代,最後她點點頭,然後又慢慢的低下了頭,雙眼已是充滿淚水。

  贏燼看在眼裏,心裏忽然一痛,雖然他並不喜歡她,一來因為她是太後本家,本就有點反感,二來,當他今日見識到她的手段的時候,不寒而栗。

  他不喜歡有心機的女人,最重要的是她隻為私憤不顧大局的行事風格,讓他可以說手足無措,不是他不想動蘇婉兒,隻是時機未到,所以他一直隱忍到今。卻被她將他或者說朝廷和蘇府的矛盾逼上明麵。讓一直諱莫如深的他不得不去麵對。

  但她眼中那種絕望還是深深的刺痛他。他也自然明白,這個將自己毫無保留的奉獻給自己的女人對自己怎樣的一往情深,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對她的厭惡。

  但他作為一個帝王,息怒自然不能形於色,於是她強忍心中的厭惡,柔聲說道:“朕也有苦衷,你當理解,你先回去吧,準備一下今晚侍寢!”

  晴貴人楞了一下,然後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

  贏燼隻得走下來撫慰了很久,良久之後,晴貴人才止住悲聲,謝恩之後深情的望了一眼贏燼,然後回去準備。

  臨出門的時候,贏燼又說了一聲:“你那個貼身丫頭秋荷已被朕……你不要怪朕!”

  藍晴兒又是楞了一下,隨即釋然,終究喜悅還是大於悲痛。

  然後,藍晴兒歡天喜地的離開偏書房,回到翠竹軒,這是翠竹軒已是哭聲一片,見晴貴人回來,便圍著晴貴人報告,說秋荷被蘇盛全叫走,隨後便死了,蘇盛全隻說暴斃,扔下屍體就走了。

  畢竟跟了自己這麽多年,看見秋荷的屍體,晴貴人再次悲痛出聲,伏在屍體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一方麵哀傷秋荷的死,另一方麵還是對皇上了解自己的苦有感而發。

  總之,哭的絕對的悲痛,眾人跟著掉淚,一方麵與秋荷相處日久,有點感情,另一方麵也算兔死狐悲,對於自己命運的哀歎。當然,眾人都被小主的重情重義所感動,然後堅定了跟隨小主出生入死的決心。

  接著,又考慮到給皇上的侍寢,便匆匆打發人將秋荷厚葬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