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師兄,姓孫的那孫子陰了我們
  天有風雲,風過雲散,雲聚雨落,蘇神秀初入幽燕州恰是綿綿小雨墜落時,畢神君見得遷徙的凡人紀要趕路又要防備撲出的猛獸便大發善心提議護持一番,眾人自是應承,各自沿著猛獸經常出沒的一條路尋即可修行又可護持遷徙人群的上佳之地,這種地方不是那麽好尋的,蘇神秀踩在仙鶴傀儡大半個時辰才尋到背靠幽徑坐看四方之地。

  他痛快的斬殺了一些附近能看得到的猛獸,然後端坐在樹下的大石上吐納搬運靈氣、祭起秘法凝練經脈,沉悶的細雨不斷,慢慢凝結成珠透過樹丫落下,滴在蘇神秀身上,蘇神秀身著法衣,普通水火不侵,自是無礙,小半日時間,他分心散出的神識終於察覺有人來了。

  蘇神秀是修士但神通不足根本無力改變自然,隻能護持遷徙人群少許安全,便閉目仍舊修行,在他的神識下,龐大的人群少了小半,剩下的多是青壯,而到了這裏又有一些人暫留了下來,留下的人以老弱居多,就是這些老弱中一男一女兩個小孩走在蘇神秀身邊。

  兩個小童穿的破爛,男童身架高大,頂著一副愁眉,稚嫩的麵孔,女童腳下的鞋子露出了嫩白的腳趾,但他們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到了蘇神秀身邊二人合力撐起一把油紙傘擋在了蘇神秀頭上,油紙傘很大,兩個小童撐起來很吃力,胳膊不停的發抖。

  蘇神秀心裏一暖,這一世他走上仙道,記憶中為他遮風擋雨的不多,隻有他的父母以及弟弟妹妹,而像這般年紀的隻有妹妹洛水和弟弟登仙玩鬧的時候做過這樣的事,蘇神秀睜眼笑了起來,然後伸手一指,油紙傘飄在了兩個小童頭上。

  蘇神秀記下了兩個小童的名字,不笑的男童崔九、愛笑的女童陸丫,他們是兩個相依為命的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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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師哥哥,他們不是好仙師,小丫的哥哥就是被他們扔進裏邊去了”,稚嫩的童音響起,一邊的人群自動分開露出了裏邊的說話的倔強女童,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女童身上。

  蘇神秀認出了女童,落下仙鶴傀儡邁步到女童身邊,一邊輕撫女童腫成桃子的眼睛一邊道“小丫,那幾位仙師有要事在身,莫不是小九做了什麽事衝撞了那幾位仙師?”。

  蘇神秀說話時看著女童,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不是說給女童的。

  “倒是不曾衝撞了我等,隻是我等祭煉陣法之餘想著從這些人中為宗門選一些弟子,這女童年幼不曉事理又不舍其兄長這才胡鬧”和金長孝等人交談的三人中其中一人道。

  “年幼不曉事理”“胡鬧”?明著說女童小丫,實際上卻是告訴蘇神秀不要多管閑事,蘇神秀自然聽了出來,但他不知事情始末不會在陌生之地隨意樹敵,縱然聽出話裏有話也裝作沒聽明白,轉而看向了女童小丫。

  小丫哽咽,哭了出來“小九哥哥不願,這裏的好多爺爺奶奶都知道,而且許多大叔大嬸不願也被扔進那裏邊了的”,說著指向了三人背後被陣法籠罩的湛藍空白。

  “許多大叔大嬸”?那就不是小九一人而是這裏所有的青壯,蘇神秀等人皆知靈根難育,上萬人裏能有一二人可以修仙實屬正常,而此時竟然這裏所有的青壯都被挑去修仙,若是修仙真這般容易,修仙豈不是成了大路貨?

  強擄凡人必有貓膩!好事多過壞事。

  和小丫一起的凡人起初默不作聲,有了小丫帶頭突然跪伏下一大片,安靜的場麵頓時亂作一團,有人哀求道“仙師,我兒與兒媳,上有我與老妻,下有尚在繈褓的幼兒,做不得仙師那般逍遙”

  “仙師,我那不孝兒雖然整日遊蕩,叫嚷著尋什麽仙緣,但他一向癡傻,實在不是做仙師的料”

  “仙師……”

  世人慕仙,但多有誤傳,聽了謠傳之人甚至有做出殺妻棄子自鳴“某了無牽掛,一生隻為尋仙”駭人聽聞之事,期望借著駭人聽聞的事將他向道的決心傳到修士耳中。

  對這類整日做著修仙夢的人來說,遷徙之路遇上仙師肯收他們為徒簡直是天大的運氣,哪管什麽真假和凶險,拜在仙師門下要緊、但有也身居絕世天資對修仙棄之如糟粕的人。

  亂七八糟各執說辭,總之,就是讓擋在前麵的修士放了自家後輩。

  先前說話那人臉色頓時變得不好看,聽著聽著臉色一沉大聲嗬斥道“閉嘴,入了我臨仙宗,豈是你等凡俗之人說不讓修仙便是不修仙?若再呱噪,哼”,這修士修習了音功之法,鼻腔裏的噴出“哼”字震得下邊凡人瑟瑟發抖,場麵頓時安靜了下來。

  他又瞥了一眼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蘇神秀,蘇神秀的修為他不放在眼裏,若非蘇神秀等人跟在金長孝這些修士後麵,說不定出手便打發了,但也僅僅是不出手而已。

  為了堵住其他人可能的進逼,他顧不上金長孝等人的麵子,威脅之意更濃烈的對蘇神秀道“道友,這是我臨仙宗之事,想必道友是尋機緣的,還是趁早上路為好,莫要在此“耽擱”了尋不得機緣”。

  在他想來,臨仙宗是宗內至少有七八位道基修士,甚至宗門裏傳出還有一位玄胎強者的強大宗門,是這裏的地頭蛇,一旦他爆出來宗門名字,即便混在後邊的蘇神秀對那位女童露出善意,也不會為了女童一個凡間之人開罪臨仙宗,繼續鬧下去。

  他們就是這麽做的,他們用陣法圈禁之地不是主路,零零散散也曾遇上幾次類似之事,但凡遇上了,他們三言兩語便打發了站出來充大頭的修士,當然這次和前幾次不同,這次他們遇上修士人數要多上許多,強上許多。

  蘇神秀沒退,也不會退,開玩笑?今日若是就這麽被一個臨仙宗小癟三修士三言兩語嚇退了,畢神君等人怎麽看他?歸元宗修士怎麽看他?莫不是日後稍有些危難就抽身而退?

  遇事便退之人,縱然得天之幸修得仙路,這般躲躲閃閃的長生又有何等樂趣?

  至於臨仙宗?蘇神秀是大周中都歸元宗修士,耳中聽來的宗門哪怕不如歸元宗赫赫威名也與歸元宗相差不遠,或是在某一道上有令人稱道的宗門,臨仙宗是什麽東西?他沒聽過。 被打殺的危險蘇神秀也不擔心,宗門都是護短的,沒有合適的理由打殺了門下修士,歸元宗不一會強勢到立刻為難與之相隔甚遠的臨仙宗,但會給臨仙宗劃上了小本本,一有機會便整的小本本上的臨仙宗死去活來。

  而且各大宗門默許“大宗門弟子不可任人隨意打殺”,若是今日臨仙宗仗著離歸元宗甚遠,歸元宗鞭長莫及拿它沒辦法,大大咧咧的打殺其門下修士的事沒人管束,保不齊明日就有別家大宗門修士在外被人打殺了,今日打殺一人明日打殺一人,宗門弟子除了窩在宗門裏邊還怎麽出外尋機緣?因而,即便歸元宗一時出不了頭,為了杜絕此類事情落到自家頭上,幽燕州的大宗門與附近的大宗門也會給臨仙宗找點事。

  這是以往鞭長莫及的時候,而今不然,歸元宗的“瘋道人”殷不敗卻是端坐在幽燕州邊關,鎮壓邊關異族以及尋歸元宗麻煩的人族修士。

  “這已是第二次威脅”,蘇神秀心中惱怒,眯眼閃的出精光似刀鋒,直把那修士看的不自在躲閃“蘇某不知其他人如何,但蘇某的那位小友卻是沒有修仙的天資,強扭的瓜不甜,還請道友將其放出,以全兄妹之情”。

  那修士被蘇神秀盯得不自在,下意思的躲閃而後自覺在眾修士麵前丟了臉麵,更不願再退讓,強硬道“我等在祭練大陣哪有讓人隨意出入的做法,何況,有沒有修仙天資不是你說了算,我等篩查過後,沒有天資的自會放出來”。

  “強擄凡俗是邪修做派,道友不給蘇某與在場的諸位道友一個解釋,卻是給臨仙宗招來禍端”,蘇神秀在賭,賭在場自詡正道的修士,會不會無視臨仙宗這幾位修士令人往邪修處揣測的做法不管。

  蘇神秀整個人肅靜,眼光掃視,有修士畏懼臨仙宗後退,有修士思忖得失、默不作聲,有修士慷慨有度取出法器,就連金長孝都與那幾人拉開了距離,因為一旦臨仙宗修士真的冒天下之大不韙,做了邪修之事,莫說與他們關係親近,不試著出手便會遭人指點。

  畢神君跨出一步,田饒小聲道“師兄,稍待片刻,看看究竟如何,若是事情不渝…再出手相助那位蘇道友便是”。

  “以畢師弟手段,大抵是不用相助,我是擔心畢師弟一出手打傷那位道友,將此做成難解之局”。

  “師兄,你總是稱“蘇師弟”,他是哪家宗門修士?”田饒跟著畢神君經過蘇神秀幾次,每每聽到畢神君稱蘇神秀為師弟。

  “歸元宗”畢神君想了一下又道“師妹,莫要小覷了蘇師弟,他的修為看似差些,但搏殺起來,凶狠至極,斬殺比他高上一二級的普通修士絕無問題,師兄在天玄邊關的一座小鎮時…”畢神君說起那座道觀的凶險,將蘇神秀兩次出手的情形告訴了田饒。

  “真看不來”田饒很難想象長了一副笑臉的蘇神秀浴血搏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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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修士大怒,著急道“你……”,沒說完就被另一人攔住了,那修士對攔下他的修士道“羅師兄,此人陷我等……”。

  那位羅師兄搖頭,轉而對蘇神秀道“道友慎言”,又對眾人道“諸位道友,臨仙宗是正宗道門非是邪道宗門,自然不會做邪道修士那等事,我等不是有意欺瞞諸位,實是中都登仙台的道友有言在先,不能言明”。

  又提起上界修士所立的登仙台,事情有些複雜,蘇神秀等人不為所動。

  那位“羅師兄”又道,“罷了,此事不是什麽大事,師弟你帶那位小九出來便是”。

  怒氣未消的那修士哼了一聲,轉身進入了陣法。

  過了片刻還不見進去的那位修士出來,羅師兄皺眉,故作一臉輕鬆道“登仙台的孫道友頗為和善能言,大約是……”,就在這時大陣閃出一道人影。

  那修士出來了,隻不過此時那修士有些狼狽,身上染血,頭上的發髻散亂,一隻胳膊耷拉著。另一隻手握了一口法劍,他一出來就嚷道。

  “羅師兄,姓孫的那孫子陰了我們,這裏地下沒有什麽遺府,他在用凡人的精血和神魂祭練一杆小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