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自古聰明多被聰明誤
  鍾母尤善持家,早將趕路途中所需準備好,收拾準備不過是拜訪在蘇家相熟的修士,算作道別。

  蘇神秀在蘇家最為相熟的三叔祖和小胖子蘇烈陽等人或是外出尋機緣,或是入了太淵城本家,沒什麽人需的走親拜別。

  父母忙碌於拜訪相熟之人,一上午不見人影,待到回來時看到蘇神秀打拳,沒有思量說道“你也無事,修行欲速不達,今日暫且擱下隨父親一起去吧,怎麽說也是族裏的長輩,記得仔細聽即可,莫要胡亂插話,也能長些見識”。

  蘇神秀欣然願往。

  修士相談哪有一句“明日我要離家外出遊曆,特來拜別”然後閑聊家常?

  他們自有修士相通之處—欽慕大道,除開壓箱底手段,相熟之人多是談天說地,縱論道法,取他人修道經驗,相互驗證自身,補全不足。

  在宗門之中,這是親傳弟子才有的待遇,蘇神秀哪有不願的道理?

  雖說他有了古羅這等強者百餘年的殘破修道經驗,但是得來的太過輕巧。

  他人經驗終歸是他人之物,傳給你的是他人麵臨重要之事的決斷,你也隻能憑借他人決斷的結果,來逆反推測決斷的緣由,而他人經驗不會告訴你他人的所思所想。

  智慧碰撞時產生的耀眼火花那時早已泯滅。

  畢竟世間沒有完全相同之人,加之所處境地不同,生搬硬套的用在自身,遲早出現大問題,一切需的靠自己,這就是“拿來主義”。

  這也很好的解釋了為何有不同陣營,不同種族的修士結成生死至交,無它,修道理念極為相似,互生親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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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父和家族其他長輩的論道蘇神秀聽得似是而非,所處境界不同,遇到和考慮的問題自然不同,他隻能大致記下這些,“或許以後自己也會遇到相似問題,這樣也能多些解決辦法”。

  有一些難以言明的道理,蘇神秀倒是知道一二,但他牢記“多聽少說,乃至不說”站在一旁靜靜傾聽,沒有胡亂插話作答,因為這些問題不是一個練氣境的小修士該回答的。

  “看來一些事情該和父親母親找個時間說說,要不然父親母親這麽稀裏糊塗的胡亂修煉,要走不少彎路”蘇神秀想到。

  但是無論怎麽說也得撇清奪舍那檔事,這事實在苦惱,想找個借口糊弄一向精明的修士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蘇神秀從來不會把他人智商看低,低到但凡是你說的,他人毫無疑慮的全盤相信。

  修士修仙數十年如果仍舊這麽好騙,早就不知被人弄死了多少次,怎能安然無恙的活到現在,還有一身好修為。

  至於前世流傳的“白胡子老爺爺”這番說辭,蘇神秀保證,隻要他敢說出這樣的借口,定會被父母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問個清楚,而且逼著蘇神秀找出這個白胡子老爺爺。

  這番不靠譜的念頭自腦海一閃而過便被蘇神秀掐死在萌芽狀態。

  第二日拜別族長,族長蘇量是蘇神秀的親祖父,這些年他再沒顯衰老,方正的臉上多了些威嚴,但威嚴有些敷於表麵沒有沁入骨髓,沁入骨髓便了便可以將這些威嚴完全收斂,平靜時若凡人,與人愉悅交談、憤怒時若瘋虎,攝人心神。

  金丹五百年壽元卻是不容易衰老,以族長蘇量修成金丹的年歲算來足夠返老還童幾次,前世地球上哄傳的長壽老人彭祖活了八百歲,按照古曆的算法,也足夠三百多年年左右,估計那個時候彭祖也是一位修成金丹的修士。

  “這方世界大變,蟄伏的大妖、異族已然悄無聲息的開始尋修道靈物,遇山翻山、遇河渡河這等事再也不可隨心了……,”蘇量說話沒有大祭時的肅然,語氣輕緩,絮絮叨叨如尋常人家老者囑咐遠行的晚輩注意安全,但氣氛也不是很輕快,想來蘇父鍾母也有這種感覺,二人隻是點頭“恩”“哦”應對。

  “當年未點神秀入本家修行之事,老夫自覺沒錯”。絮絮叨叨夠了,蘇量臉色一正道。

  “因為老夫是族長”!

  為了家族的延續和壯大繁榮,為了讓族人信服,族長不能假公濟私的將所有好處都留給自己子嗣,需的公正嚴明,至少,擺在明麵上是這樣的,否則,族長如何能約束住族人?

  道理是這樣的。

  但這樣的道理,被嚴明了的人終究會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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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發走上前幫忙的仆人,蘇神秀一家親手把小院親掃一遍,合上雙門,父親揮手一道靈力激發陣法,清透如流水般禁製倒扣小院,絕了別有心思之人闖入,轉身離去。

  此後三十餘年,小院獨自花開花落,然後殘花化春泥再護花,隻是少了主人的欣賞。

  初春還是有些冷,跨出這片修士居所,蘇神秀緊了緊衣服,常年守在府門健仆更是下意思的雙手攏在袖口裏取暖。

  蘇家內外冷熱很是明顯,為了保護族內那些靈田蘇家可是下了力氣,雖然這麽做對靈草不是很好,損些藥性,但也保證了供應充足。

  門外的馬車看著已經等了些時候,馬兒不安分撅著蹄子,嘴裏噴出道道白氣,這可不是靈獸,隻是天冷的緣故,靈獸那是真真的修仙大族才能飼養的起,至於靈禽,捕捉不易,是高階修士的代步之物,像蘇父這樣的低階修士想都不要想。

  不用蘇父吩咐,車夫便駕著馬車一路向北駛去,此去下一城需的數日時間,之後就需蘇神秀一家人自行前去歸元宗。

  蘇神秀這是十二年來第一次走出黃岩城,離家的不舍慢慢的被興奮代替,不時掀起簾子探出頭看著外麵。

  剪刀似的春風,吹皺了平靜的湖麵,剪綠了垂下的枝條,落在人的臉上有些隱隱生疼,蘇神秀忍了好久,終於忍不住轉頭看向另一側,迎風給了個後腦勺,這才好一些。

  出了蘇家自家修的路,大路上趕路之人多了起來,這些人多是駕車跨馬,落在耳中盡是“踏踏”沉悶的碎馬蹄聲,蘇神秀一家隨著前邊馬車行了一日,蘇父沉默寡言不知在想著什麽,鍾母靠近蘇神秀不停給蘇神秀指出,那是什麽地方,那裏有沒有修仙家族或是門派,那裏出來過多少名人等等。

  就這般,幾乎稍有休憩,也不過越過數十鄉鎮村落,而此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蘇神秀一邊舒展幾乎要散架的身體,一邊懷念另一個世界高來高去,一日橫跨萬裏的輕鬆勁。

  食宿這種小事當然不用蘇父出麵解決,能夠為修士駕車不說有什麽大才至少也是心思靈巧,會做事能做事之人,片刻便安頓下來。

  在馬車上待了一天,蘇神秀沒有了遊曆長見識的興奮勁,氣息有些萎靡下車,抓緊時間修習才是正事,往後兩年多時間要在這種顛簸中度過一部分,不知會耽擱下多少功課,補上這些功課又不知要用去多長時間。

  修仙者壽元是超過凡俗,但是修仙也是個耗時間的活。

  練氣需要時間,打磨靈氣使其運轉圓融也要時間,解讀功法仍舊需要時間,凝練神通更需要時間,真正的修仙者從來不覺的時間寬裕,肆意揮霍,反而要比凡俗更覺時間寶貴,緊緊抓住一切能利用起來的時間。

  修仙界從不短缺天才,缺的是赤子般向道的修士。

  任你天資橫溢,聰慧異常人,稍有懈怠就落後一步,一步遲步步遲,有人受些挫折苦楚,幡然警覺,痛改前非,迎頭趕上。有人耗掉拚搏心氣,心傷若死,泯滅眾人。

  至於演義中所說,天才修道百年就能與曆經艱苦修道數萬年的修士並肩而行,嗬嗬,純屬誤導他人。

  哪個大能修士不是智慧通天,雋秀明明?

  莫說天才也要經些苦難,即便把天才放入最為契合自己的大道法則,百年時間那些所謂的天才也就理解個皮毛,大能修士吹口氣便能將其吹成灰飛。

  萬壽地仙,長存天仙,觀天地滄海桑田,看人間悲歡離合,絕非是一日而就。

  留有威名的修仙者,皆是的了才華橫溢的稱號,但是他們天資究竟如何卻是後人無從知曉,所謂瑕不掩瑜便是瑜能掩瑕,他們一切的不足與過錯早已被他們的赫赫威名淹沒幹淨。

  屠夫,梟雄的稱號在煌煌大勢下叫做英雄,唯有他們橫壓當代的絕世修為卻是世人肯定的,同時他們孜孜不倦奮力向上的事跡,也傳了下來,激勵後人。

  前世蘇神秀見慣這種事情,中學時有人自持聰慧,課間酣睡不止,課後表現不凡,遠超他人,猶如無師自通,如此漸生驕傲之心,就這般三載悠忽而過,待到以前優勢不在,臨了卻被那些往日表現常常之人超過,最後了無音訊。

  蘇神秀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更能明白其中道理。

  同樣的錯誤蘇神秀怎能犯兩次?落後就要挨揍,前世挨得揍還沒挨夠?何況前世挨揍僅是受些苦楚,今世挨揍就要丟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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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神秀盤坐於軟塌之上,神識探入氣海丹田,隻見丹田隨著蘇神秀的呼吸一張一縮頗有韻味,待的練氣時長,新吸入的靈氣大部分被擠了出去,蘇神秀便知道今日練氣就得到此為止,再練下去也沒有什麽效果,神識緩緩退出了丹田,睜開雙眼,再無疲憊之色。

  聽著隔壁房間沒有聲響,想來父親母親也在修行,他下了雲床輕聲挪掉座椅,左右打量一番,滿意點點頭打起了外祖父傳給的那套拳法,這套拳法練了數年時間,日漸純屬,輾轉飛騰不再需要多少地方,這個小房間堪堪夠用。

  直到隔壁房間有了聲響,蘇神秀收勢起身,此時已是微微有些出汗,肚子抗議著咕咕作響。

  晚間飯菜很豐盛,多是肉食,因為蘇神秀幾乎無肉不歡,蘇父為了照顧蘇神秀有意多準備了些肉食,。

  蘇神秀正是少年長身體年歲,加上又有些煉體修士的意味,蘇神秀食量大過常人不少,肉食最是補充身體消耗與需求,當然最好不過是有修為的妖獸肉,這也是想想罷了,這麽些年蘇神秀也就吃過一次,還是蘇父受命征召那年回來時帶了一些,肉身堅硬的妖獸,做成肉食卻是美味異常,又含有靈氣,真個是煉體修士絕佳補品。

  沒有什麽特殊事情,明日需的繼續趕路,一家人也沒有多說什麽,草草收拾一下便各自睡去。

  就這般蘇神秀度過離開蘇家小院的第一天,略微有些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