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九 如花美人侯王印
  霓裳雙目閃閃發亮,伸手接過,見那信由火漆封著:“你居然,一直沒拆開過?”

  “事關重大,我如何敢拆?如今我是一介布衣,在臨安呆了半年,也無法麵呈樞密使大人,如今交給花姑娘你,是最合適不過了。”

  朱墨腦子轉了又轉,明白了蓴之的用心:若花家的《定龍經》為真,並不是為了支開自己和蓴之,那霓裳就不會太在意此物;若花家的《定龍經》為假,定然會想拆開此信看個究竟。道:“我朱家世代研習堪輿,《定龍經》,能否,能否……”

  蓴之低了頭道:“此物我已交與霓裳姑娘……”

  朱墨想笑,麵上卻不露一點,轉向花霓裳:“好妹子,我們學堪輿之人,見了此等稀世珍寶,實在是心癢難耐。”

  花霓裳眼中光芒閃了幾閃:“這……青玄師兄,朱墨哥哥十分想看,你意下如何?”

  “此物不僅係著我施家三十餘口的性命,還關係到國家社稷,朱兄你還是不看為好。”蓴之又伸出手來,對花霓裳說道:“霓裳姑娘,煩請將此物還給在下。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此物實在珍貴,家父有遺言,不得擅自拆閱,朱兄,你若是要看,看霓裳的正本豈不更好?”

  霓裳麵上一紅,卻並不扭捏,悻悻將信遞回給蓴之:“我已將正本縫在貼身衣物上,實在是不方便取閱。若現在拆了下來,再縫上去可就難了,非常不安全哪!”

  朱墨麵上佯作慍怒又不便發作的樣子,瞪著蓴之和霓裳。

  蓴之將信重塞入懷中:“還是我自己麵呈樞密使大人吧。”又自言自語道:“其實有了正本,這副本還不如毀了安全,不然被完顏亮老賊取走就麻煩了。”

  霓裳笑道:“莫說完顏亮不知道我們在此處,就是知道,我們也能甩掉他。好了,小師兄可口渴?這裏有好茶,大家去吃茶吧。”

  一個丫鬟走到後邊,捧出個精致的茶盤來,內有四色小點心和一套精美茶具。

  蓴之見那茶盞是淡粉色琉璃所製,盞中有茶,熱水一衝,杯內朵朵梅花盛開,驚道:“這便是湯綻梅吧?”

  霓裳笑道:“二位先喝一口試試味道。”

  朱墨和蓴之喝了,果然清香泌脾,絲絲清潤。朱墨讚道:“你們花家人真真活得清雅。不過,這時哪來的新鮮梅花?”

  “此茶製法從林洪所著《山家清供》中學來。十月以後,用竹刀把即將開放的梅花花苞采下,通體蘸蠟放進蜜罐裏保存。要喝的時候,自罐中取出用沸水衝泡,梅花就會在杯中綻放。”

  朱墨嘖嘖稱奇:“這些文人,虧他們想得出來。”

  蓴之道:“林洪的確是個妙人兒。《山家清供》中有一道菜,叫做《銀絲供》,說的是張約齋這人好客,有天他又約了一幫人來家玩,喝了幾杯後,叫下人上‘銀絲供’這道菜,說是‘調和教好,又要有真味。’眾客異常期待,結果下人端出來一把琴,上來一位琴師,認真彈了一曲《離騷》,這時大家才知道他說的銀絲乃琴弦也。”

  三人說了會子閑話,朱墨連打幾個哈欠,蓴之與朱墨對視一眼,心中清明,都知道茶中有蒙汗藥。蓴之自從喝了天一生水,基本不睡覺,蒙汗藥對他完全無用。見朱墨犯困,說道:“昨夜沒睡好,現在好生困倦,朱兄、花姑娘,我先睡一會兒。”當下佯裝昏睡,輕輕打鼾。

  朱墨道:“小孩子就是瞌睡多。”說罷連打幾個嗬欠,霓裳道:“怪了,我也好困,莫不是,莫不是……”自行躺倒睡了。

  三暮看花落樹還空

  過了一會,蓴之感覺剛剛送茶來的丫鬟輕輕走了過來,先用腳尖踢了踢最近的朱墨,又繞過花霓裳,蹲在了蓴之身邊。輕輕喚道:“小姐,小姐!”

  花霓裳果然是裝的,睜開眼睛輕笑道:“麻魚草果然不錯,比曼陀羅起效還快。”

  丫鬟從蓴之懷中掏出封了火漆的信封,遞給霓裳,霓裳迫不及待地拆開,全然不顧會破壞封漆,蓴之暗暗心驚,心想她八成是不想留自己的性命了。閉著眼睛,默默握住瑩光劍。

  信封內的《定龍經》是蓴之依自己所學而繪,並不完全是假,側耳細聽,霓裳連呼吸都屏著,顯是看得極認真。

  丫鬟笑道:“小姐的妙計真好,本來隻是騙開這兩個鄉巴佬,沒想到居然會得到真的《定龍經》。現在找不找得到了無禪師都無所謂了。”

  蓴之聽到了無禪師並未被找到,心中一熱,眼眶也一熱,莫名其妙地想哭。

  “這兩個人,要怎麽辦?”

  蓴之感覺霓裳站了起來,目光在自己背上掃來掃去,終於聽到她說:“去拿點水來,一會把姓朱的小子潑醒吧。”

  “帶回陌上嗎?”

  “對,把他帶回去,我還有用。”

  “小姐是想讓他去打探情報麽?”

  花霓裳哼了一聲:“他那點雕蟲小技……我留著他,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朱懷遠。”

  那丫鬟拍得一手好馬屁:“小姐真是冰雪聰明。”

  花霓裳哼了一聲,上前踢了朱墨一腳:“超姨是我奶娘,他都敢動,待我找到朱懷遠後,定要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蓴之躺在地上裝暈,腦子急速轉動:華陽門眾人很少提到朱碧和朱墨的父親朱懷遠,不知又有什麽秘密?

  丫鬟又問道:“那這個小的呢?”

  “留著無用,趁他睡著,扔到海裏去吧。”

  蓴之聽罷後背發涼,萬萬沒想到,此女貌美如花,竟如此狠毒,胸中發悶,一股怒火直衝天靈蓋,心中盤算,要先發製人,使出瑩光劍殺了花霓裳,叫醒朱墨,燒了這條船後去救玉琪。

  丫鬟歎口氣:“小姐,我看這小子長得不錯,不如喂些忘情水,讓他失了記憶,賣到臨安?”

  蓴之聽到失了記憶四個字,不由苦笑。心道何需你們費氣力?

  “算了,咱們不缺那點錢。還是除了幹淨,免生後患。”

  “行,我叫船工來一起把他抬到窗邊扔下去。”

  蓴之腦子急速轉動,若此時硬碰硬,自己並無把握能取勝,若趁花霓裳不備,用瑩光劍控製住她,再要求船工把船開到安全的地方並且放了朱墨和自己,想來難於上青天。看來隻能任由他們把自己扔入海裏再想法子逃生了。隻是自己在中都長大,不諳水性,或許在入水時用瑩光劍勾住船,待行到水淺處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