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七 雁來人遠暗消魂
  狐狸精在轉瞬間吃了大虧,心底畏懼,卻扭頭不答。

  蓴之見它不答,問道:“墨兄,最近你找到了什麽好玩的刀嗎?”

  朱墨心領神會:“沒有找到。但書生自有屠龍劍,我剛發明了一把風剪,用來剝狐狸皮最合適不過了。”

  “何謂風剪?”

  “這世間並無風進不去的地方。風剪便是極小的剪子,小到看不見,所以能將物什剪到最細碎。若要殺狐狸,將數把風剪自狐狸口耳塞入,這剪子便會自己運動,自內髒向外剪,將狐狸剪成肉泥,剩下的就是完整的一張皮,能賣高價。”

  那狐狸精聽得打了個寒戰,忙問:“玉女俠想問何事?”

  朱墨啪地一掌拍在它的頭上:“自然是鵲莊的事!這還用問?”

  狐狸精望向玉琪:“我說完之後你們會放我走?”

  玉琪點點頭。

  狐狸精道:“鵲莊被人用了剜天蔽日術封印在水下。”它偷瞧玉琪麵色,繼續說道:“聽聖主說,魔族聯合幽渺宮設了一個套,攻破了鵲莊的結界,要奪雲瞳。你們莊中有人便使了剜天蔽日術將鵲莊封印。莊中諸人此時應該還是平安的。隻是被封印的人,若無人解救,將永遠不見天日。”

  三人見狐狸精瑟瑟發抖,心道此言應當不虛,鵲莊諸人還活著就好。

  蓴之在腦中搜索讀過的書,想起藏書室中一本未具名的書裏寫過一點剜天蔽日術,稱此法十分慘烈,要活生生剜出自己的眼睛和心髒覆蓋於法器之上,爾後屍身不腐,化為石塑守護虛空之地。書中記錄簡單,未曾記載如何解這剜天蔽日之術,不知是否無法可解。可是這鵲莊之中,有何人會此術?

  狐狸精見三人沉默,又道:“聖主讓我稟告玉女俠,此法世間無人能解,隻能用流光渡回到過去,阻止此事。”

  玉琪冷冷問道:“白漪影想要什麽?”

  狐狸精抬眼看看三人臉色,沒有再說下去。

  “它想要什麽?”

  “聖主說,她想要,想要……”狐狸精鼓足勇氣,小聲說:“我們聖主想要白莊主的長生果。”見朱墨就要發作,忙說:“莊中諸人此刻還是平安的,隻是不能拖太久,拖得太久,人人都會變為石像……”

  蓴之不等它說完,道:“若是白漪影自己會使流光渡,為何還要來搶長生果?”

  “搶長生果的不是我家主人,是魔族和幽渺宮。幽渺宮與魔族關係密切,聽聞幽渺娘娘是一絕世美人,美人最怕老,她聽說白莊主培育了長生果,便想來搶,鵲莊被毀,與她有莫大幹係!”

  蓴之已知此事與幽渺宮有關,隻是,幽渺宮的小青混入莊中,青丘宮是脫不了幹係的,心道,這狐狸精的話真真假假,不可全信。

  朱墨見狐狸精眨眼,作勢又要拍它的頭:“流光渡我們不會用,借給我們也是無用。”

  狐狸精眼睛快速眨動:“至於流光渡,青丘聖主與玉女俠聯手,定能找出使用之法。”

  “聖主聖主,一隻狐狸也敢稱聖主。”朱墨抬起手來,狐狸精怕他又要放火,轟地化作黑煙飄走,遠遠在空中道:“明日有人會來找你們。”

  朱墨笑道:“這狐狸精,反應倒快。”回身望見玉琪愁眉不展,從地上拾起酒壺:“再喝兩口?”

  玉琪接過酒壺,果然又喝了兩大口。轉過身去望著無邊無際的水麵,半晌才說:“我現在還覺得象做夢一般。”

  蓴之明白失去親人的苦楚,當下默然。突然見水麵上駛來一艘大船。玉琪和朱墨也看到了。

  朱墨道:“先躲起來。”

  玉琪道:“不必。情形不會更壞了。”

  蓴之看看玉琪臉色,知其內心絕望,但又心懷一絲希望,她立在此處,是想讓船上的人看到自己,好知道這船自何處而來,事情有無轉機。

  朱墨也猜出她在想什麽,輕輕向她靠了靠。

  那船初看極小,卻駛得極快,極短的功夫已經開到十丈內,竟是艘很大很華麗的船。

  朱墨眼神極佳,道:“船頭有雕花,不知是不是陌上花家的船。”扭頭見玉琪並無表情,道:“花家是友不是敵,有花家幫忙,總是好的。”

  又過了一會,船靠近岸邊,停了下來,自有船工搭了踏板,一個白衣公子走了下來,向三人行禮。正是阿妍的未婚夫花陸離。

  蓴之微笑回禮,想起上次和婉如、天寶、阿卉一起乘船去陌上的事,可此時已物是人非,小阿卉不知所蹤。不由歎了口氣。

  朱墨知道花陸離是白阿妍的未婚夫,隻是從未見過他。見白衣公子豐神俊朗,明眸含笑,自有一番風流,暗讚此人英俊瀟灑,氣度不凡,定是花家大公子了,當下也拱手還禮。

  玉琪見了陸離,卻將手中酒壺遞過去:“喝嗎?”

  陸離並沒有接,笑道:“如此珍品,我等凡夫俗子不敢暴斂天物。不如上船一敘。”玉琪點頭,三人隨陸離上船。

  蓴之走入船艙,見那船仍是上次那艘,突然想起一事,腦子轟地一炸,如同閃電劃過黑暗的原野,瞬間照亮了天地。不由怔住了。

  幾個人都發現了蓴之發愣,陸離扭頭深深望了蓴之一眼。蓴之一驚,忙將發愣的表情收起。

  朱墨見那船雕工精致,鋪著波斯地毯,極為奢華,有紅衣侍女侍立在旁,道:“啊呀,花公子,你家好生富貴,這船怕是神仙也住得。”

  花陸離笑道:“公子見笑了。敢問公子可是姓朱?”

  朱墨大咧咧在花陸離肩上一拍:“你是看我膚色蒼白猜出來的吧。”

  陸離搖搖頭:“花公子不止麵色白皙,而且身段靈活異長於常人,身上還藏了不少小機關,是以猜出。”

  玉琪知道朱墨自幼顛沛流離,與父親出入古墓多於出入居室,他隻比陸離小幾歲,見了這等氣派,怕他會觸景生情感懷身世,將酒壺遞給朱墨:“這麽珍貴的東西,連花公子也不舍得喝,你先替我收著。”

  “哦,我還以為他嫌髒呢。”

  陸離哈哈大笑,露出雪白的牙齒和深深的酒窩:“朱公子真是快人快語,甚是爽朗,合我脾性。隻是朱公子說笑了。玉琪女俠請喝酒,正是江湖人人夢寐以求的事,我哪會嫌髒?隻因我從小有個毛病,不能沾酒,一沾即全身紅疹,苦不堪言。但我羨慕會喝酒的豪士,見人喝酒也是平生一大快事,請坐吧。”

  蓴之細細觀察陸離,見他說話滴水不漏,又見他向紅衣侍女拍拍手,不須話語,侍女已知他之意,端上茶點來。當日陸離叫侍女抱走馬立去洗澡的情形浮現出來,腦中所疑之事越來越清晰,一片片的拚圖又拚了兩塊上來,心呯呯呯地跳,後背不由冒出汗來。那小鬆鼠馬立自從洗澡後就變得非常聰明,一定不是阿卉從莊中帶出來的那一隻,而是被花家偷梁換柱了。在腦中思忖花陸離的目的是什麽,不知是不是與雲瞳有關。蹊蹺的是他本是白家女婿,等阿妍嫁過去,總有機會取得雲瞳的,為何還要把小鬆鼠放入鵲莊?會不會是因為懷疑莊中有奸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