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八 盼得君歸紅顏盡
  吳有財低聲說:“你們倆在這裏等著,情況不對就爬回去。不要理我。”朗聲道:“這位姑娘,我與兩位小友來到,來到貴地,是想為民除妖,想請教姑娘……”

  陶陶緊緊牽著蓴之的手,蓴之的手心也全是汗。

  吳有財握緊鐵棍,在地上一點,話未說完,已借力躍起,從牆邊飛躍到石棺邊,穩穩地落在石棺另一邊,與那女子四目相對。

  吳有財腳一落地,還未說話,那女子受了震動,向前一撲,上半身呯地栽了進石棺裏。

  吳有財呆呆望著石棺,一言不發。

  蓴之心中詫異,牽著陶陶慢慢走過去,陶陶望著牆上壁畫,咦了一聲,又忙捂住自己的嘴。

  走到棺邊,陶陶緊緊用手捂著眼睛,從指縫中看那棺中之人。

  隻見那女子的頭已滾入石棺,原來是個骷髏,想來已死了上千年了,但不知何故,頭上秀發並未脫落。骷髏的手緊緊地握著棺中人的右手。棺中之人身著袞龍袍,體貌魁偉,額頭中央隆起了一個半月形重紋,女子雖已枯朽,那棺中之人卻麵目如生,肌膚飽滿。他口 唇烏黑,口中銜著一株未見枯萎的金色小草。左手握著一柄古香古色的劍,劍身沒入胸中,想來穿透了後背,但他卻麵目安祥。傷口周圍也塞著幾株金色的草,和口中的草一樣鮮嫩欲滴。

  吳有財問道:“這是,這草是什麽來頭?”

  “這是鹿活草。我聽大巫師說過,鹿受了傷,鹿王把這草塞入傷口處,傷口會迅速愈合,剛死的鹿會複活。”陶陶低聲道:“這個女子取這鹿活草定是經曆了千辛萬苦,卻眼睜睜看著他的血流盡了救不活,得多麽傷心啊。我剛才聽到的歌聲,淒婉絕倫,大約是這女子千年的執念。”

  蓴之仔細看周圍壁畫,畫的全是一男一女相識相愛分離的情形,最後一幅畫畫的是有怪獸興風作浪害人,巫師作法設陣,男子隻身赴死,以燕王劍刺穿胸口,躺在石棺裏的情形,旁邊有一句詩,顏色暗紅,似以人血寫成,想來是這女子咬破手指所書:“墓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君歸紅顏盡,千載枉斷腸。”

  陶陶低聲問道:“這詩的意思是不是說,過了一千年,這個慕容德會複活?這女子臨死前寫下這樣的詩句,定然絕望到了極點了。”等了一會,見蓴之皺著眉不說話:“相公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可能是這個女子破壞了這個陣法。千載之後會複活八成是別人安慰她說的。”

  陶陶和吳有財順著蓴之的目光望去,見慕容德手背上、臉頰上都有淡淡的血痕,定是那女子在牆上寫完血書後,撫過慕容德的麵頰,又握著慕容德的手死去。

  陶陶打了個冷戰:“她一定很傷心很傷心。”

  蓴之沒有接陶陶的話,繼續說道:“男子為陽女子為陰,這些陰氣破了這個陣,而且,她留下血痕,還拔過劍,否則蜚斷然不能掙鬆索套。”

  “原來是這樣!不過你是怎地知道有索套的?”

  “書上說的。”

  吳有財用手碰了碰插在慕容德身上的劍,握住劍柄。

  見他打算把燕王劍拔出來,蓴之大驚失色:“慢著!”

  “不是這樣拔?”

  蓴之猶豫了一會,說:“這劍不能這樣拔。而且拔了千斤閘就會放下來,別說破蜚的元神,我們都要死在這裏。”

  話音剛落,腳下傳來“轟”地一聲巨響,伴著蜚的嚎叫。紫光劍錚地發出一聲長嘯,放射出耀眼的紫光。

  蓴之饒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又被封了穴道,仍然血脈噴張,心似乎要躍出胸外來,陶陶雖有烏綃衣護體,內力也深,仍然全身一顫,覺得一陣惡心。

  看看吳有財,果然淡定,以掌力同時為二人輸入真氣,兩人也迅速鎮靜下來。

  “此地不宜久留。小施主,你說怎麽辦?”

  “須以純陽血滴入燕王劍。”蓴之說著走到棺前,伸手在燕王劍上一劃,在掌心劃了一道深深的劃痕,血一滴滴極速地被燕王劍吸了進去,頃刻不見血光,劍吸足了血,發出一聲低低的嘯聲。

  “然後呢?”

  “然後,我要看看蜚的樣子,找出它的元神。”

  “你瘋了!”陶陶大搖其頭:“不如我們取了劍就走吧,殺掉完顏亮也是為民除害。”

  蓴之冷冷看了陶陶一眼,知道她認為殺了完顏亮,自己嫁給完顏亮的危機就解除了,至於蜚是不是會出來害人,她根本就沒考慮。

  陶陶被他看得發毛,馬上明白他是什麽意思,紅著臉辯解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我是說,你的力量不一定能對付那怪獸。你們漢人不是常說為力所之能及,成而不惑矣;行力所之不及,敗而不明矣。”

  吳有財皺了皺眉,正要發問,突然聽到哈哈大笑,一胖一瘦一僧一文士從牆洞裏鑽了進來,不是別人,正是義端和尚和辛幼安。

  義端和尚道:“我同意小美人的意見。”

  吳有財握緊手中鐵棍:“你們是誰?”

  義端和尚大聲道:“我們是這兩位小英雄的朋友。”

  陶陶向前一站,站到蓴之前麵,對吳有財道:“大師,這是個假和尚,冒充你們佛門弟子到處招搖撞騙。”

  蓴之見陶陶下意識地想保護自己,雖不喜她自私,仍是胸中一熱,內心五味陳雜。將陶陶拉到身後,昂首道:“你們來幹什麽?”

  在這危急關頭,陶陶突然在蓴之身後輕笑一聲,小聲道:“第一次見武功爛得象狗屎一樣還逞英雄的人。”

  辛幼安見吳有財的太陽穴全鼓了起來,知道他武功極高,拱一拱手道:“我們來這裏的目的和兩位英雄、小女俠是一樣的。”

  陶陶翻個白眼:“不可能。我們是為了救萬民於水火,你們,你們倆是覬覦這寶劍。”

  “寶劍可斬天下惡人和大魔王,覬覦它,也沒什麽不對。看在你帶我們來此地的份上,你欠僧爺的紫檀杖我就不和你計較了。”義端和尚說著,走到棺前,伸手就要拔劍。見到棺前女子的殘軀,笑道:“這老東西,倒是好豔福。死了還有人陪葬,還緊握著他的手。”

  吳有財見他口中汙言穢語,人品卑劣,顯然是偷偷跟蹤陶陶來到此處,鐵棍一伸,將他的胖手隔開,喝道:“拔不得!”

  吳有財棍法極快,義端一時沒提防,手臂被鐵棍一抬,全身一震,已知吳有財內力深厚得匪夷所思。惱羞成怒道:“小道士拔得,小丫頭拔得,僧爺我拔不得?”

  幼安拱手道:“我們和幾位的目的是一樣的,都是為了殺完顏亮……”

  話音未落,石棺下呯地一聲巨響,地底一震,顯然是蜚撞擊所致,旋即,蜚巨大的吼聲傳來,震耳欲聾,義端和幼安同時色變:“這是什麽?”

  蓴之被吼聲一震,胸中一陣激蕩,頭一暈眼一黑,哇地一聲吐起血來。

  陶陶尖叫道:“魏富貴!”

  燕王劍長嘯一聲,紫光大盛,墓室中幾個人都看見了,幼安驚道:“果真有紫光!”

  紫光一亮,那蜚的吼聲被硬生生壓了下去,越來越弱,想來注入蓴之純陽血的燕王劍重振神力,壓製住了怪獸。

  吳有財的鐵棍仍然橫在石棺之上,暗暗運氣防範兩名不速之客,見蓴之受了重創,義端和幼安的功力都不弱,若自己去幫蓴之療傷,肯定不能護住燕王劍,而拖住二人送蓴之和陶陶出去,以自己的智謀又絕不可能困住妖獸取走神劍,一時踟躕起來。

  義端見吳有財猶豫,麵露喜色,眼中旋即又露出凶光,慢悠悠地說:“這個小娃娃受了重傷,若不迅速替他運功療傷,怕是要死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