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如臨深淵履薄冰
  蓴之這一驚非同小可,爬到圍欄上就打算往池裏跳,想把葫蘆撈起來,突然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從梁上跳下來,跳到旁邊的欄杆上,張開爪子對著空氣揮舞:“不要下水!湖中有毒!”

  兩個狐女吃了一驚,來抓馬立,馬立在欄杆上跑來跳去,一邊大叫:“不要下水!湖中有毒!”

  三娘哼了一聲,在玉瑤腦後一擊,將她擊暈,掏出銀鈴搖了兩搖,自有狐兵過來看住了玉瑤。

  三娘三下兩下來到涼亭前,伸手來抓馬立。

  馬立迅速爬上涼亭的梁柱,三娘低吼一聲,現了原形爬上房梁。

  蓴之隱身躲在一邊,見三娘爬上房梁,吃了一驚,沒料到狐狸也會爬柱子,而且比貓還爬得快,三娘惡狠狠的眼神讓他心頭一顫。

  兩名狐兵也現了原型,三隻狐狸一起向房梁爬去。

  馬立見無路可逃,大吼一聲向下跳去,落在半空被蓴之伸手接住,揣入懷中,瞬間也隱了形。

  三娘氣急敗壞跳下來,端起小幾上的茶壺,向上躍起,將茶水向涼亭內和涼亭周圍灑去。

  她動作十分之快,茶水嘩地一下倒了過來,蓴之已經奔出了亭外,還是有一條褲腿被潑濕了一點,一名細心的狐兵指著他大叫:“在那裏!小賊有一條腿被潑到了!”

  三娘惡狠狠地撲上去,蓴之情急之下,把褲帶一扯,刷地把褲子脫了下來。

  三娘的爪子抓到褲子之時,蓴之已將褲子脫下,光著腿跑出去了。

  邊跑邊懊惱自己莽撞,原來這隱身術用水就能破!這下不僅壞了玉瑤的大事還使自己和她都處於險境,想著想著眼眶熱了,心想眼淚不能掉下來,生生收了回去。

  三娘迅速向玉瑤奔去,取出銀鈴搖了幾搖,幾隊狐兵快速集結,將昏迷的玉瑤圍在中間,又將涼亭周圍的出路圍了個水泄不通。

  “關門!將宮門全部關上!”

  蓴之懷中揣著小鬆鼠馬立,後背滲出汗來,心道不好,若是衣服濕了,那隱身符大約也要掉下來,自己和馬立將束手就擒。恨不得扇自己幾耳光,懲罰自己的魯莽。

  三娘大聲道:“施蓴之,你跑不了了,你自己出來,我還可以請聖主饒你一命,你若不出來,我會在這裏守到你的隱身術失效為止。”

  叫喊了一陣,不見動靜,與一名狐兵耳語了兩句,那狐兵點頭匆匆離去。

  馬立泡過正始池後耳力極好,已聽明白三娘要狐兵去取行雨令旗來,準備喚醒湖中一條龍來降雨了。

  蓴之站在一座假山邊,仔細觀察有什麽地方可以出去。四周都是狐兵,密密麻麻,隻有不晝木邊狐兵最少。

  馬立和他想到一起去了,不敢出言提醒,用爪子輕輕地在蓴之左胸上劃了一道。蓴之略一思索,輕輕向左挪。

  馬立又向上劃了一道,蓴之心領神會地直行。七轉八轉,拐到了包圍圈邊。蓴之發了愁,狐兵們守得嚴嚴實實,想悄無聲息地溜出包圍圈簡直是不可能的。

  這時,已有狐兵將行雨令旗取來,三娘手捧令旗,口中念念有辭,少頃,一條黑色的龍從湖底竄上天空,盤旋了三圈。剛才的睛空萬裏立即變得烏雲密布。

  蓴之心想,原來這裏也養了龍,難怪魔族無法吞並妖族。

  一眾狐兵也未見過如此情形,個個長大了嘴向空中望去,驚歎不已。

  蓴之瞅準機會,從兩名站得疏離的狐兵中鑽了出去。馬立在他懷中輕吼:“跑!”

  蓴之不敢回頭看玉瑤情形,沒命地向前跑,抬頭一看,那龍已降雨成功,已有雨滴落到了身上。

  一名狐兵無意中回頭,似乎發現了蓴之的蹤跡。

  蓴之急向後殿奔去,直到不晝木邊。那不晝木熱力驚人,蓴之的衣服瞬間幹了,重又隱身。

  溫度太高,不晝木近旁並無守衛。

  四周都在下雨,隻有不晝木邊是幹的,雨水落到不晝木上空即化為水蒸氣,不晝木上霧氣騰騰。

  不晝木周圍極熱,蓴之被烤得頭暈腦脹,眼睛根本睜不開,眼見就要虛脫了。努力抬眼望去,那不晝木足有兩丈粗細,十丈高矮,光禿禿的隻有樹幹沒有葉子也沒有花果,大火燒得它通體通紅,十分耀目。

  馬立道:“蓴之,你信不信我?”

  蓴之已熱得要暈過去:“有什麽法子快說!”

  “聽說不晝木最熱的是外邊,內裏反倒不熱,如今之計,隻能鑽到樹裏去。你仔細看,樹幹上有個不起眼的洞,能容你通過,現在你以最快的速度跳進去。”

  “這怎麽可能,還未跳到樹邊我倆便已化為灰燼了!”

  馬立道:“我先跳,你跟著我。”

  “定是你看錯了。你走吧,回家與家人團聚,不要管我了。”

  “我說過要護你平安回鵲莊,自然要說到做到。”馬立從蓴之懷中竄出,嘩地一下躍到了火中。

  它一從蓴之衣服中鑽出來,馬上有狐兵發現了異樣:“神木邊好象有動靜!”

  眾狐聽到呼叫,嘩地如流水一般淌了過來。

  “蓴之,閉著眼睛,跳進來!”

  蓴之咬著牙,後退一步,以極快的速度衝進了火裏。

  不晝木外圍溫度極高,瞬間把蓴之身上衣服燙成了布條,符咒也燒沒了。蓴之現了身。跳入樹中,樹幹內果然不熱。他全身灼痛,回頭一看,狐兵正往此處聚集。

  馬立在蓴之腳下叫道:“快跳下來!”原來樹幹下麵有一個大洞。

  狐兵漸漸圍了過來,蓴之忙躍入洞中。

  三娘過來查看,也不敢太近,道:“看來,一人一鼠慌不擇路,逃入火圈,已被燒為灰燼了。收隊罷,將玉瑤關入牢中聽候發落。”

  不晝木樹幹中的洞十分深,蓴之向下落了許久,才重重摔到地上。

  蓴之被不晝木的熱力灼得頭暈眼花,在地上躺了好一會,才慢慢回過神來。

  過了好久,蓴之眼睛才適應了黑暗,但什麽也看不見,隻感覺自己身處之地十分闊大,伸手一摸,地底居然軟綿綿的,如同鋪了地毯一般,用手一摸,似乎全是樹葉。奇怪的是,這樹葉似乎並不幹枯,也沒有聞到黴味,蓴之想起不晝木樹身一片葉子都沒有,心道難不成這不晝木的葉子不長在樹表麵,而長樹心裏?

  蓴之不敢出聲,也不知道馬立在何處,屏住呼吸聽了一下,沒有聽到動靜。輕輕活動活動手腳,似乎並未受傷。

  身邊突然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馬立小聲喚道:“蓴之,蓴之。”

  “我在這裏。你可知道此處是何處?”

  “這是我們青丘山的禁地,以前老人們說,入禁地者會被攝魂。若是反對聖主,這神木也會攝魂。”

  蓴之一笑:“這和人類世界稱皇帝為天子是一個意思。”笑完又犯愁:“我們能出去嗎?”

  “隻能往前走了。你摔傷了嗎?”

  “沒有,這地上好象有許多幹樹葉?”

  “是的,不知從何處而來,這不晝木又沒葉子。”

  蓴之慢慢站起來,發現身上衣物已被燒得隻剩下後背一塊布,空蕩蕩地勾在脖子上,索性從脖子上取了下來,扔到一邊.心想幸好這地底並無光線,不然赤身裸體真不知如何自處。

  馬立道:“咱們往前走吧,看有無出路。”

  “此處是青丘禁地,想來是出不去的。不過我有一事不明,這不晝木內並無火餡,白漪影要火鼠裘做什麽?”

  馬立過了一會才答道:“我也猜不到。”

  蓴之的眼睛慢慢適應了黑暗。樹底世界也不算太黑,有光線從洞口射下來,能看見一點。

  兩人摸索著向前走。黑暗中突然毫無預兆地亮起了兩道亮光,這顯然是一隻猛獸的眼睛,它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蓴之和馬立。

  蓴之停下了腳步,知道這種距離與環境,無論如何也跑不出去。黑暗中他隻聽見自己的呼吸聲,馬立的心跳聲似乎都停了。

  時間停滯了。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隻過了極短的一瞬間。

  那猛獸向後一退,狠狠地撲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