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慈母心碎年華老
  玉琪一回來,阿卉和馬立玩的時間少多了。因為玉琪不許她帶馬立進房間。

  於是阿卉便將白家“穿雲飛波”的輕功改良,教給小鬆鼠。自己進玉琪房裏畫畫時,便讓那小鬆鼠在窗外的樹上練習。又吵著讓白沐陽配開慧湯給馬立喝。

  杜婉如說她胡鬧:“若是開慧湯有用,世上哪還會有蠢人?人人都成甘羅、曹衝了。再說,若是你爹的開慧湯真能讓動物喝了藥和人一樣聰明,那你爹就危險了。青丘會第一個把他抓走,讓他配藥,然後,狐妖就該統治人間和三界了。”

  阿卉噘著嘴不敢再提。

  白沐陽見寶貝女兒不開心,把她拉到一邊,悄悄說:“其實我已經製成了人喝的開慧湯,就是讓你姐姐供在藏書室裏的天一生水。隻不過這世上的道理是‘月滿則虧,水滿則溢’,過於聰明的人常常命不久矣,這開慧湯喝完後會聰慧無比,但是半年後會失憶,慢慢變成白癡,也根本不認得你,你還想讓馬立喝嗎?”

  阿卉搖頭:“那算了,我還是讓它慢慢學吧。”

  其實不喝開慧湯,馬立也聰明得令人驚歎,“穿雲飛波”學了幾次就會了。它身形本來就小,練起輕功來,更是名符其實的“穿雲飛波”。大尾巴拖在身後,頗為漂亮。

  玉瑤想去青丘宮,每日鑽入藏書室查找資料。但幾個孩子的課程又不能拉下,於是每日會給阿妍、阿卉、蓴之、天寶講一個時辰的道藏,馬立也老老實實坐在一邊,而且似乎能聽懂一樣,聽到精彩之處,現出喜不自勝的形色,天寶和蓴之見了嘖嘖稱奇。

  天寶道:“再這樣下去,它就要成精了吧?”

  “自然是不成精,直接成仙,比你快。”阿卉做個鬼臉,將馬立從玉瑤手中接過來。

  蓴之心想:“我又不想成仙。”

  心裏正想著,天寶問了出來:“玉瑤師姐,人成了仙後會如何?”

  阿卉搶著答:“我娘說,成仙可以跳出六道輪回,管理人、妖、鬼三界。而且,可以長生不老。”

  蓴之突然問道:“長生不老有多長啊?”

  “五百年吧。因為書上說王母娘娘每五百年舉行一次蟠桃宴,受邀的神仙吃了蟠桃後,就可以活五百年了。”

  蓴之點點頭,又問道:“如果沒受邀吃蟠桃,那神仙也會老會死?”

  阿卉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一時語塞:“自然,自然,自然不會,因為他們是神仙嘛,神仙總是會有辦法的。”

  蓴之道:“應該是沒有別的辦法的。你想啊,玉帝如果沒有這個法寶,那麽多厲害的神仙,他要怎麽管?”

  玉瑤聽幾個孩子聊天,麵上神色漸漸凝重,小聲說:“以後不要再討論這種問題了。”

  “瑤姑姑,為什麽不能討論?”

  “這不是我們該管的事。”

  蓴之點點頭。

  天寶心想,這個蓴之和自己不是一個物種的,他想的問題自己永遠也不可能想到的。

  玉琪見玉瑤教蓴之和天寶比自己上心,樂得逍遙,終日在房中畫畫。阿卉見她畫的圖栩栩如生,羨慕地說:“琪姑姑,你畫得這麽好,這些人就象活在畫中一般,若是我爹能發明什麽藥,一抹,這些人就從畫上走下來,活了,那該多好。”

  玉琪一本正經地說:“那你去問你爹,看有什麽藥能將畫上的人變活?”

  晚上吃完飯,婉如去取甜點,阿卉十分認真地將玉琪的話轉告了。幾個人都笑。

  白沐陽聽著,默然無語,突然手舞足蹈:“我有辦法了,有辦法了!洗骨人中的是溶骨術,從古至今,從未有人活下來過,但是,他的魂魄沒有問題,好好的在軀幹裏呆著,若找到一個剛死之人的身體,再用朱師弟家祖傳的招魂鈴將其魂魄移過去,他就能不藥而愈了。不過,朱師弟現在不在,沒人會用這招魂鈴。”

  玉琪問道:“朱師兄的招魂鈴在這裏?”

  “上次他走得匆忙,我放在藥廬了。”

  蓴之和天寶張大了嘴,天寶心道:“這不就是鬼上身麽?”

  藍擁雪憂心忡忡地說:“這是逆天之舉,萬一失敗……”

  玉瑤突然道:“移到我的身體裏吧。”

  藍擁雪大驚,握住玉瑤的手:“瑤妹,你到底在說什麽!”

  玉瑤道:“我意已決,一定要救算兒,你們不必再勸。玉琪,我知道你跟朱師兄學過,你準備一下,今晚便將招魂鈴取出來實施。”

  玉琪突然站起來,一張俏臉漲得通紅,語速極快:“姐姐,即算是我會,即算你願意,可那洗骨人是魔族,他就一定願意將魂魄寄身於你身上,成為一個凡人麽?就算你將自己身子讓給了他,救了他的命,他便一定肯替算兒洗骨麽?我想說你很久了!姐姐,我們都是自幼沒了母親,你將全部的感情傾注在了算兒身上,我能理解。但是,”玉琪聲音哽咽,淚珠在眼中打轉:“自我出生第一日起,就與你相依為命,你就象我的娘親一樣,你若是死了,叫我怎麽活得下去?這世上的許多事,豈是你想怎麽樣便怎麽樣麽?我們每個人的命是自己的嗎?你的命對我,對師父,對師兄,對華陽門,對重煉雲瞳就沒有意義了嗎?”

  玉瑤臉也漲得通紅,激動起來:“玉琪!你別說了!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雲瞳是天地人三界的雲瞳,可是算兒隻有我一個母親!”

  玉琪平日裏為人瀟灑,頗有男子氣概,蓴之見她真情流露,心道:這位玉琪姑娘有情有義有本事有擔當,隻不過,未能理解姐姐一片愛子之心。

  天寶卻想,如果可以將魂魄注入別人體內,那有這招魂鈴的人,豈不是永遠不會死?

  藍擁雪來拉妻子:“瑤妹,我們出去走走吧。”

  玉瑤表情複雜,順從地站起來。她的眼光中,有遺憾有委屈有苦楚有無奈,藍擁雪捏一捏她的手,歎了口氣。帶她走出小廳。

  兩人在飯廳門口吹風,藍擁雪找些話兒來逗她,玉瑤默然不語。

  藍擁雪道:“瑤妹,你看,天上的星星這麽明亮,咱們成親前你說過,要陪我到昆侖上去觀星的。”

  玉瑤淒然道:“還觀什麽星,難道把算兒扔在這莊中,我們自己去遊山玩水麽?”

  藍擁雪突然想起一事,皺眉說:“上次那個叫三娘的,還讓我們夫婦倆到青丘山去麵見青丘王,瑤妹,你覺得青丘王究竟意欲何為?”

  玉瑤低著頭,突然眼前一亮:“我明白了!”

  “明白什麽?”

  玉瑤道:“我要去一次青丘宮。”

  藍擁雪大驚:“你還是想去偷狐珠?青丘王白漪影是萬妖之王,青丘宮機關重重,去盜珠勝算太低。就算你願意舍身為子,重煉雲瞳少了你可不行。三界安寧幹係重大,也是一等一的大事。”

  “你上次不是說孩子的命更重要麽?”

  藍擁雪語塞,淒然地輕聲道:“難道你就是為了算兒活著?”

  玉瑤見丈夫麵色,故作輕鬆地說:“我不偷,我去要。”

  “青丘王怎麽會給你?”

  “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東西都可以交易,沒有交易,是因為價碼出得還不夠高。”

  藍擁雪驚道:“你又有哪樣東西是青丘王沒有的?”

  玉瑤認真地說:“你可聽說過,‘流光渡’在青丘王手裏?那‘流光渡’深不可測,威力無窮,可青丘王卻並沒有成仙,也未開疆擴土,你不覺得奇怪麽?”

  婉如拿著幾碗冰酪走過來,正好聽到兩人說‘流光渡’:“你們在說青丘王的‘流光渡’嗎?”

  玉瑤點點頭。

  婉如說:“九百年前,我天劍門曾有一人,自青丘山盜出過‘流光渡’。據說‘流光渡’可令時光逆轉,威力無窮。”

  藍擁雪和玉瑤驚道:“‘流光渡’在你們天劍門?”

  婉如苦笑道:“那位前輩盜出‘流光渡’回到天劍門當天就和‘流光渡’一起失蹤了,同時失蹤的還有我天劍門的至寶無量劍。我天劍門以前分兩支,我們這支是硬劍派,自無量劍失蹤,硬劍派漸漸式微。軟劍派的功夫又十分難練,從此,天劍門開始衰敗沒落。”

  藍擁雪問道:“那麽,‘流光渡’也可能不在青丘山?”

  玉瑤認真地說:“應該在青丘山。我剛剛聽師哥說起前幾日三娘請我們到青丘山麵見青丘王這件事,才猛然猜出‘流光渡’還在青丘王手中,但它並未參透‘流光渡’的秘密。既然九百年前有人從它手中將‘流光渡’盜了出來,這就說明,白漪影並不能控製‘流光渡’,至少沒有完全控製。如果‘流光渡’可以令時光逆轉,那麽,就是和時間有關係,那就可以解釋它為什麽想見我們。因為它想知道占卦的原理,繼而解開‘流光渡’的秘密。”

  藍擁雪忍不住摟了摟妻子,神情十分興奮:“對,占卦就是解開時間的秘密!與那‘流光渡’的秘密一脈相承,瑤妹,你真是冰雪聰明。”

  婉如與丈夫從未如此親呢,見之不由麵上一紅。

  玉瑤見婉如表情,耳根子都紅了,嗔道:“師哥!”

  藍擁雪說:“我要和你一起去。”

  玉瑤道:“長生果馬上要結果了,你留在此處幫師兄守好它,並且看好這幾個病人,等我將狐珠帶回來。”

  藍擁雪連連搖頭:“若你有三長兩短,我在哪也呆不住。我要陪你一同前去。”

  “如我們一同前往,青丘王戒心會更重,我一人前往,興許容易說動它。”

  婉如道:“‘流光渡’係盤古大仙心脈化成。當年我天劍門偷出‘流光渡’的那位前輩曾說過,隻有純陽之軀可觸碰‘流光渡’。你若想參透‘流光渡’的秘密,怕是還沒碰到它,就灰飛煙滅了。”

  玉瑤點點頭:“那我帶一個孩子去。”

  婉如想起天寶在正始池中叫水熱的樣子,道:“若你真要去,帶蓴之較好。天寶年紀稍大些,心思怕是不如他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