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露重風多世事奇
  玉琪引開魅影怪後,回到莊內,見白沐陽、杜婉如、藍擁雪、玉琪坐在無患閣的前廳,都沒說話,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麽。環顧四周,率先開腔:“這鵲莊本是虛空之地,為何今日阿卉在山上說雲瞳的事,會引來雷擊?和當年雷擊萬丈金壇的是同一個人嗎?如果是妖族、魔族,他們怎麽能調動雷公?還有,當年到底是誰揭開了華陽門人才能揭開的符咒?這麽多年,我們連算都算不出來!”

  這是華陽門最大的秘密,一直沒有答案,也是眾人心中最大的恐懼,從未有人敢說出來,今日玉琪重提此事,眾人臉色同時大變。

  白沐陽神色凝重,說:“剛才青雲說,他在青丘宮聽白漪影說,鵲莊將有劫數,會被夷為平地。我訓斥了他。但是,今天莊中炸雷實非尋常。”

  藍擁雪和玉瑤自神算子病重後,按照師父的囑托,已不再占卜。此時聽玉琪和白沐陽說了這話,夫妻二人對視一眼,藍擁雪從懷中取出三枚銅錢卜卦。連扔六次後,他和玉瑤的臉色都變得很難看。

  玉琪見卜出來的是艮卦:“艮卦為終止之象,不知是說何事走到盡頭?”

  白沐陽道:“師弟師妹,別算了,除非重煉雲瞳,否則我們永遠搞不清楚,到底是誰、為了什麽緣故劈碎了萬丈金壇。我們已過了十幾年平靜日子,可最近同時發生這麽多不尋常的事情,須打醒精神應付,不可輕敵。從明天開始,我要細查所有結界。明日就是花澗集了,現在莊中人多眼雜,為免生意外,婉如,你把啞叔和新來的兩個孩子帶出去逛逛吧。”

  婉如點點頭,又說道:“敵人不知是不是同一人。今天劈雷的,可能是衝那件東西來,也可能是為了滅掉華陽門,或許連朱碧在古墓中吃下烏金丸,支開你們師父,都是計劃的一部分。”

  藍擁雪道:“如果這些都是計劃好的,那這個敵人比魔族更善於算計,更為強大,那就太可怕了。”

  玉瑤柔聲道:“多想無益。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白師兄,煩你先帶我去看看玉婆婆和那隻烏鵲。”

  “那去藥圃吧。”

  鵲山地貌奇特,山上有湖有泉,泉水也有兩股,一冷一熱,粗細相同,從山頂向下流,直至鵲廬。白沐陽依冷泉建了無患閣給病人住,依熱泉建了給家人住的安泰閣。又將冷熱泉引向一處,在無患閣和安泰閣上麵向陽處建了一個藥圃。

  藥圃是鵲廬的禁地,除了白沐陽和華陽真人,其他人都沒進去過。眾人憂心忡忡來到門口,見那兩股泉水流入花圃時不過四五歲幼兒手臂粗細,冷泉被引入各處灌溉植物,熱泉在灌木叢中積成一個一丈見方的水池,十分隱秘。

  白沐陽在水池的另一邊開了一個小口,泉水自這個小口處流出去。因此水池中的水平線始終不變。

  此時,這水池中的水已變成墨色,池中坐著一個雙目緊閉,毫無意識的老婦人。雖然已經多年未見,玉瑤仍然一眼認出,池中那人,就是嫁給祖父的玉婆婆,是她害得祖母帶著父母、自己和妹妹遠走他鄉,在路上遇到了魔族,幾乎滅門。

  此時玉婆婆麵色慘白,滿頭銀發。露在溫泉外的頭上掛著厚厚的冰霜。乍一看,象墨色的水麵上浮著一顆被凍成冰疙瘩的頭顱。十分駭人。

  “這是石化大法麽?”

  白沐陽搖搖頭:“石化大法是以功力將血脈凍住,漸漸變成石塊。玉婆婆這種是中了毒,漸漸凝成冰人。兩者症狀相似但有細微區別,至於是什麽毒,我聞所未聞,也毫無辦法。玉婆婆來到莊上時,寒氣已自腳底升至腰腹,人也沒有意識。我將她放入這溫泉,以泉水熱力為她驅寒,寒氣從頭頂百匯穴排出,暫時護住了心脈。但能不能恢複意識,現在還不知道。”

  藍擁雪轉過身去,玉瑤和玉琪上前查看玉婆婆的身體,果然是妙齡少女的模樣。

  看過玉婆婆,白沐陽又把眾人帶到了後山的鵲舍。

  常見的喜鵲頭頸背尾的羽毛是黑色的,身體的其他地方藍、灰、白色相雜。通體純黑的烏鵲為鵲山獨有,是不是名醫扁鵲培育的無人知曉。白沐陽來到鵲山後,除了和玉琪一道訓練烏鵲播種、灑水、捉蟲外,還花了一年的時間令母烏鵲與公信鴿配對,生出了一批會送信的烏鵲,訓練它們專門在玉庭莊和鵲山之間往來。美中不足是這些小烏鵲壽命隨父不隨母,隻有十一二年。這隻被洗過骨的烏鵲已經十歲,相當於人類的耄耋之齡,這次從玉庭莊回來後,卻散發著濃鬱的青春氣息,吸引了白沐陽的目光,發現了異樣。

  進了鵲舍,眾人一眼認出了那隻幸運的烏鵲,因為它體型是十歲的烏鵲,卻毛光水滑,精氣神十足。白沐陽將它腹部羽毛撥開:“這種烏鵲,每長一歲,腹部就多一圈花紋,三天前它出莊時有十圈,現在隻有一圈了。體型也變小了,還有它的毛,小烏鵲的毛是灰色的,越長越黑,到十歲時已是全黑,這烏鵲的毛卻是半灰半黑。”

  “洗過骨,它應是灰色吧?”

  白沐陽道:“我猜測,洗骨法是洗骨頭,外皮和羽毛的變化是由內及外,逐漸變化的。”

  玉琪腦補了一下神算子骨骼是小孩,皮膚是老人的樣子,看看玉瑤,玉瑤的表情很怪,可能也正在想這件事情。

  白沐陽指指烏鵲左足:“此處有一道極淡的疤痕,想必那人是從此處下刀縫補。”歎道:“若有人學了這門技藝專為世間女子洗骨,定會富甲天下。”

  藍擁雪道:“世間女子對外貌的追求原比男子瘋狂得多。”

  玉瑤不悅,輕咳一聲:“白師兄,這洗骨之人是誰,你可有頭緒?”

  “洗骨人是誰我不知道,但我大致可以猜出他在哪裏。玉婆婆是在堂庭山昏迷的,這烏鵲也是昨天放出去,經過堂庭山回到莊內,所以,洗骨人或許還在堂庭山。”

  藍擁雪和妻子對視一眼。藍擁雪道:“那就去。”

  白沐陽一愣:“你們要去堂庭山?”

  夫妻二人同時點頭。

  “這一路十分不太平,而且,我擔心這是個陷阱……”

  玉瑤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師兄,你別再說了。我是一定要去的。”

  藍擁雪輕輕握住妻子的手:“你想去哪,刀山火海,我陪著你便是。”

  玉瑤道:“如果是陷阱,算兒就托付給你們了。我夫婦二人絕計不會將敵人帶回莊內。”

  白沐陽歎了口氣:“你們出莊前去藥廬取些解毒療傷藥,再取些能對付敵人的毒藥吧。”

  玉琪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沒說。

  玉瑤猜中妹妹的心思道:“玉琪,若是我沒有回來,等算兒到時限了,你就將我們一家三口葬在一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