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暗夜險境處處驚
  清忠睡了一會,迷迷糊糊聞到一股酒香,睜眼一瞧,香味是從床邊的桌上傳來的,那酒香極濃,直衝腦門。清忠精神一振,喝道:“拿酒來!待我喝罷上陣殺敵!”

  蓴之被嚇醒了,馬上又被酒香吸引了:瓷碗內的清水變成了一碗血紅血紅的液體,看著是血,卻散發出濃濃的酒香,正是“醉蓬萊”的香味。

  “徒兒,這是什麽酒?”

  “這是,這是,紅酒。它有個稱謂,喚作‘醉蓬萊’。”

  其時紅酒十分珍貴。市上有四種酒,分別是黃酒、果酒、配製酒和白酒,黃酒生產工藝複雜,果酒產量極少,配製酒多為富貴人家飲用,民間自釀的多為白黍米酒。偶有紅色的酒,是在大米釀造的非蒸餾酒中時添加了紅曲,成品酒的顏色是紅的,但並不稱為紅酒。蘇東坡在陝西做官時用葡萄和糖釀過紅色的酒,不放酒曲,釀的是原汁葡萄酒,甜度很高,度數很低,稱為“蒲桃酒”,也不稱為“紅酒”。

  “好紅酒!這名字也好!想必味道極佳,取來!”

  桌上的這碗酒,色澤、香味都十分特別,入鼻之初十分清淡,頃刻爆發,香氣瞬間傳遍全身,讓人熱血沸騰。

  蓴之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是白衣女子送來的?這不可能啊。“杜”“康”已被小元吃下肚去,也就是不會再有“醉蓬萊”了。

  蓴之見那酒色如血,突然想到:“這不會是小元的血吧?”抬眼望向窗戶,果然見窗欞邊有一根閃閃發亮的狐狸毛,小元來過了!這碗中,就是它的血。蓴之心中又感動又慚愧。

  清忠接過瓷碗,一飲而盡:“好酒!好酒!這紅酒香醇又清口,入口即爆發,回味無窮。繼而周身發熱,通體舒展。是世間少有的佳釀。這釀酒之人,將滿腔熱血都注入酒中了!從哪來的?”

  “我,不知道。師父,您吃一粒藥丸吧!”

  清忠擺擺手:“不必了,好徒兒,我要去了。”摸摸蓴之的頭:“我走後,你們將我葬在我師兄墳旁即可。雖不知是誰送來,但今日得飲此酒,武二死而無憾了,哈哈哈!”笑得三聲,含笑而逝。

  蓴之跪在清忠遺體麵前大哭。不知跪了多久,哭了多久。直至天邊泛白,道濟和靜如靜遠回到禪院。

  三人在城郊轉了一晚,一隻狐狸都沒抓到,急急轉回禪院,還是趕不及送清忠最後一程。

  接下來的幾天,蓴之都渾渾噩噩,眾僧將清忠肉身封缸後,遵照他的遺願,將他安奉於兩位師兄的墳邊。

  按住持安排,靜如和靜遠重回山下六和寺,蓴之告訴住持自己想為清忠守墳三年,住持感其孝心,點頭應允。

  靜如和靜遠幫蓴之在後山搭了間小小的木屋,約定由靜遠隔幾日上山給蓴之送一次食物,安頓下來。從此蓴之便在那木屋中獨居,按師父給的書練功。

  那書沒有署名,不知是何人所著。作者是個十分有條理的人,字跡十分清秀,寫了棒法刀法槍法三種功夫,其中著墨最多的是槍法。蓴之猜測作者是清忠過去的兄弟,也在六和寺中病逝的忠武郎。

  蓴之又思忖,完顏亮為一國之君,身邊全是侍衛,要近身殺他怕是有難度。自己人小力弱,練棒法刀法均難占便宜。若將來在戰場上相見,槍法倒十分稱手。除此之外,還有一法,便是遠遠用箭將其射斃。當下打定主意,專練槍法和箭法。

  於是在木屋前自製了個靶子,打算明日下山買把槍和一些弓箭來練習。取出錢袋,看到裏麵的九十錢,想起當日神算子給了兩枚銅錢後,氣急敗壞地說晚上找自己算賬,晚上果然找到了,他和他的父母來之前,都是先有兩枚銅錢飛來,不知是何道理?把錢袋裏的錢全數倒在桌上細細檢查,果然發現了六枚銅錢凹陷處有極淡的血痕。

  蓴之不知為何抹了血的銅錢可飛來飛去,將錢置於掌上說:“來,飛一個我看看,飛一個我看看。”說了幾次,聽到頭頂梁上有極輕微的笑聲,正是小元的聲音。

  蓴之佯裝不知,走到屋外,在太陽下細看那銅錢,除了有極淡的血痕,聞之有淡淡腥味外,這些銅錢與普通銅錢並無不同。

  原來這幾天小元一直躲在後山,蓴之的木屋一建好,它就溜了進來,盤踞梁柱之上。夜裏蓴之睡著了,它便下來睡在其側,聽著蓴之熟悉的心跳,安心地入睡。蓴之醒來前,又溜回梁上。

  小元有心與蓴之和好,卻拉不下麵子,想等他著急來找自己。誰知蓴之十分淡定,該吃吃,該睡睡,除了每日打掃幾位師父的墓周,便是在屋內看書練功。小元等了兩天,今日終於忍耐不住,在梁上輕笑兩聲,希望蓴之聽見。誰知蓴之這呆子仍是一無所知,小元心想:“你眼睛瞎了,難道耳朵也聾了嗎?”

  這日太陽落了山,蓴之生火煮飯,還到後山抓了幾隻麻雀,再切些細細的薑絲,取了幾粒紅棗洗淨,去核填入麻雀腹中,小火隔水清蒸。

  小元在梁上見到,心想,魏富貴,你不放酒就蒸不好吃啊!忍耐不住,想從梁上衝下來親自下廚,見蓴之一直不離開,氣得在房梁上啃了兩口木頭。

  過了一會,蓴之蒸好了麻雀,又做了個香煎豆腐。蓴之將菜端上桌,卻不動筷吃麻雀,隻吃豆腐,小元饞得口水順嘴淌,就要從梁上下來。蓴之卻將那麻雀放入食盒,出門擺到了清忠墳前。

  他一轉身,小元就偷走了清蒸麻雀。

  回到木屋,蓴之已經熄燈睡覺,小元在他鼻前連放兩個屁,蓴之隻是皺了皺眉,就轉過身繼續睡。小元氣得不輕,三下五除二竄出門去,將蓴之樹的箭靶挖了出來,遠遠扔到山腰。又將蓴之貼身藏著的玉環偷了出來,藏在房梁之上。

  第二日,蓴之見箭靶沒了,也不著急,選了棵最粗的大樹,用小刀將樹皮削去一片,做了一個箭靶。小元心想,這樹我拔不動,那晚上我就把整張靶子全部抓爛,看你往哪射!

  傍晚的時候,道濟來了。拎著個酒葫蘆,說是找到好酒,帶來給清忠嚐嚐。他在清忠墳前擺上酒菜,又將那酒灑到地上,坐在墳前說了半天話。

  小元躲在屋內梁上,聞到酒菜香氣,口水直流卻不敢動彈。不知為什麽,它一直很怕道濟,這個小和尚雖然整天嘻皮笑臉,狷狂無禮,隨地坐臥,但他的眼睛十分通透,象是能看透世情,看透每個人在想什麽一樣。他在的時候,小元從來都很小心不敢露麵。

  蓴之陪道濟拜祭了師父,回到小屋,二人在屋前坐下,蓴之取出那幾枚銅錢:“道濟師兄,你可知這銅錢為何能飛行尋人?”

  道濟接過銅錢,凝視半晌,一拍大腿:“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