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神醫下落
  衡玉帶著翠槐幾乎是跑著出了胡同。

  然而胡同外便是熱鬧的大街,人來人往,商販叫賣,衡玉定睛看了片刻,再未瞧見那男人的身影,一時不知該往哪個方向去追。

  “姑娘,您認得方才那人?”翠槐問。

  衡玉的視線仍在人群中搜尋著,未顧得上回答翠槐。

  此時等在胡同口馬車旁的程平走了過來,見衡玉麵色焦急,微皺眉詢問:“出什麽事了?”

  “平叔,我想讓你幫我去找一個人,就在方才,他剛從這條胡同裏出去——”

  衡玉回頭看了眼身後胡同裏的民居,又看向長街人群,形容道:“此人中等身形,穿一件灰袍,戴著一頂灰藍色舊氈帽……約三十五歲上下,做的應是與打漁有關的活計,多半是一位賣魚夫!他是步行來此,想來所在之處或不會太遠——”

  “賣魚夫?”程平順著她的視線看向人群:“姑娘怎知他是賣魚的?”

  衡玉:“他身上的魚腥氣極重,絕不像是偶然沾上的。”

  也正因有那股魚腥氣的提醒,才能讓她這麽快便想起是在何處見過此人!

  程平眉頭緊皺,想不通她為何突然要去追一個賣魚夫,但見她神色著急,便也沒多問,不冷不熱地道了句“知道了”,便閃身紮進了人群裏。

  衡玉於原處思索了片刻,到底是轉身回了胡同內。

  追人她不比平叔擅長,而這條胡同裏或會有些線索也說不定。

  此處是民居,對方若還是和當年一樣以賣魚為生的話,來此處身上卻未背魚簍,便可見不是為上門賣魚而來,既不是為了賣魚,那麽依常理來推測,便隻剩下兩種可能——

  他興許住在附近,亦或是與附近之人有所交集……

  衡玉於腦中飛快思索分析著,腳下未停地往胡同深處走去。

  她起初雖未仔細留意此人,但從與對方相遇的位置來看,也足可說明對方是由胡同深處走出來的。

  有的人家院門緊閉,或從外麵落著鎖,亦有院門敞開的人家,可見院中有孩童嬉戲——

  衡玉腳下放慢,凝神思忖間,一道略有些激動的聲音傳入耳中。

  “吉姑娘到了!”

  抬眼望去,隻見蘇先生快步迎了上來。

  再往前便是胡同裏最後一戶人家、蘇家所在了——

  衡玉回過神來,不由道:“先生太客氣了,我身為晚輩,斷無讓先生於門外相迎的道理。”

  “豈會,吉姑娘乃是寒舍貴客!”蘇先生今日顯然打扮過,胡須修剪打理得極整潔,發髻梳得一絲不苟,身上穿的是新衣,熏的是蘭花香。

  說話間,蘇先生抬手做了“請”的手勢,滿臉笑意道:“吉姑娘快請進家中說話吧!”

  再往前已是胡同盡頭,衡玉思量一瞬,點了頭。

  翠槐跟在衡玉身側一同往院中走去,嗅著蘇先生身上的淡香,再看著腳下幾乎擦得發亮的青磚路,翠槐隻覺若是仲春或夏時,蘇先生隻怕是要將這條路鋪滿花瓣來迎接她家姑娘的……

  “吉姑娘且坐著吃茶稍等等,我去後頭喚蓮娘過來。”將衡玉引入前堂,蘇先生笑著說道。

  雖說極想與吉姑娘多說說話,但姑娘家上門作客,自然還是得女眷來陪著才妥當,蘇先生對此也一貫很有分寸。

  衡玉剛要點頭之際,目光掃到臨窗茶幾上放著的一隻托盤,見托盤內顯然是用到一半撤下去的茶水,她不由問:“蘇先生家中,方才是有客人來過嗎?”

  蘇先生聞言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了然笑道:“是,方才有人送來了兩條極新鮮的草魚,已拎去廚房拿來加菜了——”

  衡玉身形一直,忙問:“送魚之人可是一位三十五歲上下的大叔?半刻鍾前剛離去?”

  她問的如此細致,蘇先生有些疑惑,卻也立時點了頭,答了句“正是”。

  衡玉眼睛亮起:“那先生是否還能找到此人?”

  “此事倒簡單,他在後街有間魚鋪,我數日前去買魚時,聽他那十來歲的兒子在魚攤旁讀書,偶有錯字,便糾正了幾句。他倒也客氣,今日說是捕了兩條頗眉清目秀的好魚,便特意送了來。”

  那日他特意同妻子自薦去買魚,便是為了招待吉姑娘。既是招待貴客,蘿卜需買那賣相最水靈漂亮的,魚自然也得挑了眉清目秀的才好。

  衡玉此時全然顧不得去細究如何辨別一條魚是否眉清目秀,已自椅中起了身:“不知先生可便帶我前去見此人一麵?或是告知魚鋪詳細所在——”

  “自是方便的,蘇某這便帶吉姑娘過去?隻是……姑娘何故要見此人?”

  “實話不瞞先生,我方才在胡同內見到此人,隻覺像極了一位舊人,我有要事需與之相詢。”衡玉簡單說明目的,並道:“隻是此事尚且不宜為外人所知,我今日之言之行,還望先生能替我保密。”

  蕭牧中毒之事處處透著陰謀的氣息,定有眼睛在暗處緊盯。雖她因身份使然,按理說不會引起太多注意,但還是小心為妙。

  “蘇某明白了!”蘇先生壓低聲音,麵色隱有些激動地保證道:“吉姑娘盡管放心。”

  他竟也能替吉姑娘保守秘密了!

  這種離晴寒先生越來越近的感覺,叫蘇先生頗為上頭,一時將此事視作了絕頂緊要的大業來對待。

  甚至未走大門,而是由自家後門悄悄離開,在一條陰暗的小巷裏走了許久,又穿過了半條街來繞路——

  奉命於暗處跟隨保護衡玉的王敬勇:“???”

  他甚至懷疑對方是有意想要甩掉他!

  然而一生好強的王副將自不會允許此類事發生——

  於是,他一直跟到了魚鋪前。

  看著衡玉和蘇先生同魚販交談的畫麵,王副將腦門兒上的問號逐漸增多。

  “……不知這位姑娘尋我何事啊?”中年男人聽蘇先生道明來意,不解地看向麵前的少女。

  “我有話想與大叔單獨一敘,不知可方便?”此時近距離正麵看著對方,衡玉心底再沒了絲毫不確定。

  就是此人,她絕沒有認錯。

  雖已隔了八年餘、近九年之久。

  “這……”中年男人有些猶豫,為難地看了一眼自己身前擺著的幾隻大魚盆。

  魚如果賣不完,媳婦可是會念叨他的。

  方才去給蘇先生送魚,還是特意找人幫忙照看了一會兒才敢走開的。

  “我來替你顧著這魚攤!”蘇先生自薦上前,當即就挽起了衣袖。

  中年男人頗惶恐:“這等髒腥的活兒,怎能讓您來……”

  回應他的是蘇先生的吆喝聲。

  “新鮮的魚,個個兒眉清目秀,走過路過都來瞧瞧!”

  麵對行人,蘇先生端著熱情的笑臉相迎。

  “……”看著那位被自家將軍尤為看重的機關術大師,王敬勇的表情逐漸迸裂。

  見那名魚販同衡玉一起進了身後的鋪子裏,王敬勇心底疑竇叢生,然而想到自家將軍那句“隻需護其周全,不可過多探聽其私事”的交待,到底沒有再跟過去。

  “髒了些,姑娘勿見怪……”

  魚鋪中隨處可見的是一應魚簍漁網之物,還有未來得及丟掉的死魚死蝦,氣味刺鼻,腳下俱是泥水。

  見少女幹淨精致的裙角染上了泥點,中年男人很有些不好意思。

  “是我打攪了大叔做生意,應當請您勿怪才是。”

  少女語氣客氣友好,中年男人笑了笑,更多的還是不解:“姑娘尋我到底為何事?”

  少女卻是反問:“楊福叔,我們曾是見過的,您不記得我了嗎?”

  中年男人聞言一愣。

  這小姑娘知道他叫楊福?

  便是那位蘇先生都尚不知曉他的全名,身邊人也多是喊他老楊……

  此時再顧不得失禮與否,楊福仔細看著麵前這位樣樣貌出眾的女孩子,卻還是沒認出來:“姑娘是……”

  這小姑娘一看就是非富即貴,他一個賣魚的,怎可能認得呢?

  “八年前,我們曾在幽州白神醫家中見過的,且不止一次。”衡玉道。

  楊福聞言怔了怔,下意識就道:“什麽白神醫?我不知道……姑娘定是認錯人了。”

  “楊叔此前每日都會去白神醫家中送魚,您的魚總是又大又新鮮,白神醫親自下廚煮的魚湯又白又濃,我至今還記得,又豈會認錯呢?”

  “你……”聽著這番話,楊福一陣恍然:“你……你是當年跟在晴寒先生身邊的女娃娃?!吉家姑娘?”

  他認出來了!

  雖說是女大十八變,但這娃娃從小就十分好看,眉眼間那股子帶著笑的狡黠勁兒叫他尤為記憶深刻。

  若是晴寒先生的孫女,那他也就不必再裝作不認得了……

  “是我。”衡玉露出笑意:“楊叔記性真好。”

  中年男人複雜地笑了笑,道:“這些年來尋神醫的人頗多,各路人都有,我為了尋處清靜之地,這才輾轉來了營洲一帶……方才不知姑娘身份,這才沒敢承認見過神醫……”

  衡玉理解地點頭,這才問出最關鍵的一句:“楊叔可知白神醫現在何處嗎?”

  聽她如此問,楊福沾滿了魚鱗的手悄然握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