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她是否另有企圖
  齊晴聽得眼中湧現淚花。

  她似乎聽懂吉姑娘話中之意了。

  吉姑娘幫她,是因自身有見識有能力,苗娘子幫她,也是因為憑借自身撐起了苗記包子鋪……而一無所有的她,隻能是受惠者。

  “齊娘子也很厲害。”女孩子烏亮的眼睛裏有著肯定之色:“娘子命運多舛,仍有勇氣往前走,這份堅韌便是常人比不了的,所以往後的日子定會越過越好的。”

  所以,身處黑暗瑟瑟難行者,有時缺的隻是一份希望而已。

  齊晴有些怔怔,她從小到大,幾乎從未曾聽到過任何被肯定的話。

  心底似有更多的力量升起,她將眼淚忍回,再次福身認真道:“齊晴多謝吉姑娘。”

  衡玉不再多說,看一眼吉吉手中的兩隻食盒,笑著問:“可是有蕭侯爺的一份?”

  “是……”齊晴有些拘束地笑了笑:“這些點心實在是稱不上什麽謝禮,還請吉姑娘幫我轉交侯爺……”

  衡玉含笑道:“放心,這份謝意,我想侯爺定也能感受得到的。”

  蕭侯外表看似不苟言笑,然心思敏銳,且有著能夠共情他人的品質。

  這一點,從他那日那句‘天下不公之事諸多,慢慢來’,便可窺見一二了。

  “是,侯爺心係百姓,一視同仁,可是營洲城的活菩薩呢。”齊晴的不自在消失了許多,望著麵前的亭亭少女,想到自己耳邊聽到的一些京中來人替蕭將軍說媒的傳言,不由格外認真地道:“吉姑娘,侯爺真的很好。”

  衡玉客觀讚同地點頭:“是,侯爺的確很好。”

  看著女孩子隻有認同,齊晴有些哭笑不得。

  她倒也不是要和吉姑娘一起誇侯爺的意思……

  但有些話是不宜她多言的。

  見女孩子裹著披風有些畏冷的模樣,她趕緊道:“外頭風大,吉姑娘快進去吧。”

  衡玉笑著點頭:“來日去了鋪中再尋娘子說話。”

  最後又補了一句:“我會在營洲長住一段時日,娘子若遇難處,也可隨時過來找我。”

  齊晴滿心感激地應下,一再行禮後,方才離去。

  “姑娘,咱們可要將點心送去蕭侯爺處嗎?”回去的路上,吉吉提著食盒問。

  “不必了,讓院中女使去送便是。”

  一則她染了風寒,不宜往人前湊。二來麽,她若親自去送,這位蕭將軍少不得要揣測她這奸細是否另有企圖的,齊娘子好好一匣子點心,說不得就要身首異處。

  思及此,想到蕭牧那副為撇清界限,日常拒她千裏之外的氣場,然而品質使然,在危急之時仍要對她施以援手、卻又畏懼被她賴上的矛盾之感,衡玉不禁在心中喟歎道——

  那麽大那麽強的一個蕭侯爺啊,不僅是很好,有時還很可愛呢。

  染著一身風寒,嘴角卻微微彎起的衡玉腳步輕快地回到了居院。

  吉吉很快尋到院中女使:“這點心是齊娘子送來的,乃齊娘子親手所做,為答謝當日侯爺相助之恩——不知可否勞煩姐姐跑一趟,送到侯爺那裏?”

  女使皆是蕭夫人指來的,個個都很好說話,聞言當即應了下來。

  隻是蕭牧的書房,一向是沒有那麽好進的,尤其此時又在招待晏錦,故而女使隻將食盒交給了書房外的近隨。

  而蕭牧的飲食一類,又皆要經過查驗,如此一再轉手之下,待食盒被蒙大柱送到蕭牧麵前時,傳到眾人耳中的話便成了——

  “侯爺,這是吉畫師使人送來的點心,說是為了答謝侯爺,親自下廚做的!”

  蕭牧看向那食盒——吉衡玉……親手給他做的點心?

  “我竟都不知阿衡還會做點心的!”一旁的晏錦歎道:“這可真是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

  蕭牧聞言眉頭微動。

  如此說來,她甚少會給人做?

  隻是這般示好,除了所謂道謝之外,是否還另有企圖?

  那邊晏錦已老懷欣慰般道:“今日沾了侯爺的光,竟也能嚐嚐這丫頭的手藝了。”

  他一貫厚顏且不拘束,且橫豎不過一匣子點心而已,蕭牧自是示意蒙大柱打開食盒,將點心擺放到了晏錦與嚴軍師之間的茶幾之上。

  “阿衡甚少下廚,做出來的東西尚不知是否可以入口,在下就先替侯爺試一試……”晏錦迫不及待捏起一塊兒赤豆糕送入口中,眼睛很快亮起:“嗯……甜而不膩,綿密可口……不錯!侯爺也嚐嚐?”

  蕭牧:“我不喜甜食,晏郎君請便。”

  晏錦笑著點頭:“既如此那在下便不客氣了。”

  他的不客氣的確也是真的不客氣——

  見他邊吃邊不停誇讚,嚴軍師也忍不住誘惑伸出了手去。

  見嚴軍師也給予了肯定,印海也嚐了兩塊兒。

  “真沒想到吉畫師還有這等手藝!”

  “可同城中最好的點心鋪子媲美了……”

  看著豬崽子拱食一般圍著茶幾吃東西的幾人,蕭牧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那僅剩不多的點心。

  他轉頭看向也有些躍躍欲試想要加入的蒙大柱:“吩咐下去,交待廚房備下午食酒菜招待晏公子——”

  蒙大柱剛要應下,晏錦趕忙就道:“多謝侯爺款待,隻是侯爺公務繁忙,在下不宜再多叨擾!”

  進退有度,乃處事之根本。

  他已起身笑著施禮:“今日得幸與侯爺一敘,愈發覺得投緣,待改日在下登門同侯爺道謝之際,還望能夠再與侯爺吃茶相談。”

  蕭牧微一頷首:“日後機會甚多。”

  聽得這句回話,晏錦麵上笑意愈盛:“今日在下就先行告辭了!”

  蕭牧:“印海,大柱,送晏郎君。”

  “是。”

  印海乃蕭牧麾下副將,蒙大柱亦得蕭牧信任,麵對這份有意無意的看重,晏錦麵上看不出絲毫別樣情緒。

  “此人的確極不簡單……”晏錦離開後,嚴軍師壓低了聲音道。

  將軍今日這般試探,並透露出看重之意,不外乎是為了引對方早日亮明目的。

  而對方若是得晏泯授意而來,這背後所隱藏的意圖恐怕會是驚人的……

  蕭牧看向正色思索的軍師,不禁微微皺眉:……為何嚴軍師一臉鄭重之際,手卻依舊還在不停地伸向那些點心?

  “此人之事不必著急——”蕭牧壓下莫名的心焦,道:“蘇先生入城後如何安置,還需先生多費心安排。”

  “將軍放心,我這便讓人著手準備著。”

  嚴軍師起身後行禮告退。

  隻臨走前,又順走了兩塊兒點心。

  蕭牧看在眼中,默默無言。

  書房的門被合上,耳邊恢複了安靜,蕭牧繼續翻看公文。

  隻是蕭侯爺覺著,那隻食盒擺放著的位置實在顯眼,總是擅自往他視線裏鑽——

  批示罷了幾折要緊的公務後,蕭侯爺起身略略活動筋骨,自書案後行出,漫不經心地走了幾步,恰巧就停在了那隻茶幾前麵。

  嗯,果真就是恰巧。

  他隨意地投去目光,隻見那三碟點心所剩無幾,其中兩碟甚至已經空了,隻留了些渣沫而已。

  幸好食盒裏還有一碟沒被取出來的——

  等等,他為何會覺得“幸好”?這從何說起?

  蕭牧眉心微隆起,卻又很快從容舒展——他隻是有些好奇,這點心是否當真有那麽好吃——當然,主要還是為了判斷她究竟花了多少心思在上頭。

  嗯,正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