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相助
  隨從剛要推辭時,便見衡玉走了過來。

  “吉姑娘來了!”隨從上前行禮,麵上略有些不自在。

  吉吉掃了一眼那名女子。

  女子也看向她們主仆二人,尤其是將衡玉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一番。

  “姑娘覺得我好看嗎?”衡玉笑著問。

  那女子被問得一愣,一時反倒局促結巴了:“小娘子自是極好看的……”

  “姑娘若想生意做得長久,可以多讀些戲折子、話本子,晏郎君最喜聽那些曲折離奇的故事了。”衡玉邊隨那隨從往正門走去,邊建議道。

  “……”被小姑娘一眼看透來路的花娘愈發驚愕。

  本以為是個斷她財路的正牌娘子,實則竟是位替她做職業規劃、顧客管理的貴人麽?

  引路的隨從也頗為汗顏。

  這位吉小娘子說話做事,總是同尋常小娘子不大一樣……

  晏錦尚未起身,但聽得衡玉來,還是自被窩裏爬了起來穿衣。

  “什麽風竟將小十七吹來了?”晏錦打著嗬欠來到廳中,神態懶散惺忪。

  “我有一事相求——”

  “你倒直白,生怕我不知道你是個用不著便想不到我的薄情之人啊。”晏錦嘖嘖歎息一陣,在椅中坐下:“說吧,何事竟能用得上我了?”

  少女聲音清晰地吐露出兩個字來——

  “抓蛇。”

  ……

  衡玉離開逸園後,便去了蒙家。

  蒙家東院裏,抱病的大娘子溫氏依舊隻能靠在床頭待客。

  “上回準備不周,這是補給吉畫師的見麵禮,還請笑納。”溫大娘子笑意溫和。

  “您太客氣了。”身為官媒衙門中人,衡玉未有一味拒絕,默許吉吉收下了那隻錦盒。

  但她隱隱覺得,溫大娘子此番請她前來,不可能隻是要補給她這份見麵禮,不然隻需使人送去侯府即可。

  “在床上躺得久了,每日除了看賬冊,便沒其它事可做了。”溫大娘子看著衡玉,含笑問道:“家中難得有客人來……吉畫師若無急事,不知可否陪我說說話嗎?”

  她客氣又慈和,衡玉笑著點頭:“晚輩十分樂意。”

  “聽說吉畫師出身書香高門,乃是晴寒先生的孫女,難怪那日我一見便覺得吉畫師氣質舉止不俗……”溫大娘子語氣中並無絲毫恭維客套。

  “溫大娘子謬讚了,我是家中兄妹裏讀書最差的一個,若說吃喝玩樂,倒是更在行些。”

  女孩子說話時,笑容明亮,語氣灑脫。

  溫大娘子微微一愣後,滿眼欣賞地道:“灑脫二字,才是天下女子中最為難得的品質。”

  “那大娘子定是個灑脫之人。”衡玉眼神真誠。

  這位溫大娘子,與她印象中的阿娘,是有些相像的。

  第一次相見時,她便有此感覺,當下則更甚。

  “年輕時任性,倒勉強可當得上這兩個字,如今一身病痛,心便也被這病給縛住了……”溫大娘子的眼神忽然有些遙遠。

  縛住心的不是病痛,怕是舊事吧?

  衡玉在心底感歎了一句,也明了許多。

  那日她初登門,溫大娘子說此前不知她是個小姑娘,故而禮物需要另備——於是之後定是打聽了她的來曆出身。

  她的一切都不難打聽,包括年幼時曾流落在外之事。

  想來,這才是溫大娘子想見她的緣由所在吧。

  流落在外的女孩子最終回到了家中——

  她的經曆,或是給了尋女多年的溫大娘子一些希望的。

  縱然出於禮數不便提及她的經曆,但見一見也是一種慰藉,這種心情她大致可以想象。

  有些思念雖無聲,卻也沉重濃厚得叫人無法忽視。

  衡玉的視線落在窗邊掛著的那隻舊紙鳶上。

  片刻後,她開口輕聲道:“晚輩近日曾對令愛之事有所耳聞——”

  似沒想到她會主動說起此事,溫大娘子意外之餘,嘴角溢出苦澀笑意:“是,還有十一日,便滿二十年了。”

  衡玉在心底念了念——二十年了。

  按說是該放棄了。

  “若大娘子還在找人,晚輩或能試著幫上些小忙。”她不做猶豫地講道。

  她本人性情執拗頑固,素來最不喜歡放棄二字——此番來營洲,便是最好的證明。

  而勸說放棄的話,溫大娘子必然聽了許多了,也不必她來重複了。

  既開了口,總要說些不同的。

  溫大娘子一時怔住,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被角:“吉畫師的意思是……”

  “人海茫茫,想找回一個孩子並非易事。家中當初為打聽我的下落,亦是費盡了心思,又因彼時有朝廷相助,故而倒也摸清了些旁人無法觸及的門道,得了些經驗,結交了些能使得上力的人脈。”衡玉看著溫大娘子道:“或許多少也能派上些用場。”

  溫大娘子聽罷這些,神色有些激動,最在意的事情當前,讓她顧不得其它:“吉畫師……當真願意幫這個忙嗎?”

  “既為親身所曆,又是力所能及,理應如此。”

  聽著這句話,溫大娘子倏地紅了眼圈。

  他們蒙家這些年固然也沒放棄過尋找鳶兒,可縱然傾盡全力,蒙家也不過尋常商賈而已,自然是比不得在京中紮根的高官大儒之家……

  而雖然蕭將軍也因大柱的緣故近年命人幫忙尋找過,可正如吉畫師方才所言,此等事若無經驗門道,單憑打聽尋找,再多的人手也無異於大海撈針——

  若京中吉家肯幫忙,那當真是太好了!

  溫大娘子掀了身上的綢麵被,當即便下了床,要向衡玉行禮。

  “大娘子不必如此!”衡玉忙起身將人扶住:“能否真正幫到您還是未知,隻能一試而已。”

  有些希望事先不能抱得太大。

  溫大娘子搖頭:“不,無論結果如何,吉畫師願出手相助,於我蒙家而言皆是天大的恩情。”

  “大娘子且回榻上坐著,保重身子為上。”衡玉道:“我需替令愛畫像,之後還需大娘子配合。”

  “畫像……”溫大娘子怔怔。

  她身邊的貼身婆子則歎氣提醒道:“吉畫師興許還不知,我家姑娘走失時不過兩歲稚齡,便是有畫像在,也全然派不上用場了……”

  畢竟,又怎能拿兩歲女童的畫像去尋一個二十二歲的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