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擺渡人和他的秘密2
  上帝已經恭候多時。

  “來了?”

  “不敢不來。”

  也沒什麽事情就是想請我的天使們喝杯咖啡。上帝說道。

  那請我來幹嘛,和我有什麽關係?我在心裏嘀咕,並沒有直接告訴上帝。

  來吧,都坐下吧。上帝笑著張羅我們,要我們坐下。

  人太多我就站著了,不喜歡擠在這麽多人裏。其實,我想回去了,今天的工作就算做完了,沒事幹了,也不想待在這裏,總覺得待在這裏沒有好的事情發生。

  上帝也喝著咖啡,天使們也喝著咖啡。上帝說,等天使們喝完咖啡,他們自然會在現實中醒來。我還和上帝說,他們挺苦了,你還給他們喝什麽咖啡。上帝說這不是白喝的,對天使們是有好處的。我不是很喜歡喝這東西,沒喝,但是上帝執意要我喝上幾口,說對我也有好處。

  我還是先看看失落人類們喝後怎樣了,再自己喝吧。我不習慣叫他們天使,他們的確心裏不壞,但是也沒有像天使這樣美好。還是習慣叫他們失落人類。

  就是看他們喝完,表情呆滯了一段時間,然後,有的哭了,有的笑了,有的還是一樣呆滯著。直到他們都消失,我再去確認一次,他們的確都醒來了。我放心了,至少要確認一下,這和我的工作是掛鉤的,我得對他們負責,不能讓他們一直待在這裏,這裏不屬於他們,現實才屬於他們。他們還有很多的事情沒有做,不能讓眼前的事情絆住。

  看他們怪異的表現,我對我手裏的這杯咖啡有點遲疑,上帝催促我快喝掉,還說喝了它,就可以知道我到底屬不屬於這裏。這個問題我問過上帝,當時上帝沒有直接回答我,說還不到時候,我也就沒有再問。既然關於我的,那就喝吧。喝了。

  喝著,像是喝毒藥。

  慢慢地喝,上帝囑咐我。

  喝一口,就覺得腦袋裏什麽東西一直在閃,然後會呈現畫麵。一口一口喝,我真的想一下子都喝掉,有點受不住這記憶的複蘇。

  杯子裏空了,我忍住了些,把空杯子放了回去。然後告訴上帝,沒有什麽事情的話,我就回去了。上帝笑著送我離開,還囑咐我以後要更好的去工作,去投入到新的工作中。

  原來,我不是在這裏生長起來的神,而是死了的人。

  我也有故事的,不過故事太傷感,以至於死後還無法脫離出來,上帝就隻好把我的回憶丟入黑水,然後給我一把鐮刀,讓我去擺渡失落人類。等著最後,自己把自己也擺渡了。

  我乘著我小小的船,在黑水上飄著。用手撥著黑水,眼睛裏的水一滴一滴的滴落到黑水裏。我,原來是死了的人,被上帝看中給了我神位,我才是最絕望的。死後都無法自拔。

  生前的我一直受自己的折磨,覺得自己不配活著,覺得活著的天空也一樣是黑的,我旁邊也沒有什麽人,怪不得我在讀手拿刀子的女孩子的記憶的時候頭會痛,我和她一樣,也是傷害,不過女孩是傷害別人,我是傷害自己。我把別人的痛給自己,然後強壓給心髒,心髒受不了,我再給身體。偽造我健康的憑證,就是不管一年四季,都穿著長袖,高領衣服,遮蓋傷疤。我不喜歡說話,做了擺渡人卻偏偏的嘴特別的損,以前這些話我從來不把它們從心裏拿出來,忘了那些黑色的記憶,我就把它們拿了出來,心裏就好受了許多。我是自殺的,自殺後,還逗留在人間好久的時間,我以為沒有人在意我,才知道沒了我有好多人傷心。我以為沒人願意去我的墓碑前看看我,結果我死的那天有好多人來了,有好多人哭了,還有好多人說,怪自己沒拉住我。但是在我的世界裏,沒有人拉我,也沒人管我,我一直自己和心裏的黑色對抗。我的眼睛裏沒有什麽色彩,隻有黑色的漠視。還有讓我感動的是,很愛我的人,看了我生前的日記,知道我想要擁抱和吻,就去擁抱墓碑,吻我的遺照。我生前你們沒有發現,我死後還能感知到這一切嗎?是不是晚了,是不是我太固執沒有自己去要?

  鐮刀扔到一邊,我還是撥著水,一下沒有力氣,我就整個投入了黑水裏。我不會遊泳,沒有掙紮。是不是這黑色的水可以溶解掉我不想要的記憶,很多,我都不想要,我後悔和上帝問起我的身世。這些感覺都回來了。

  在黑水裏,我看到了,看到了很多景象。每次我的祭日,有人來跟我說話,留下眼淚,留下花圈和吃食還有……

  “你是不是真的解脫了,你要是到了那裏還沒有解脫,那你該怎麽辦?”

  這水為什麽是黑色的,那是我所有的記憶,都在這裏。那些愛的不愛的,那些刀子頭發花邊的裙子,丟進我黑色的記憶裏,都成了黑色。我以後要少說話了。沒有感情會更好的。不過,既然又重新有了這些記憶,那也不能讓這些記憶再次毀了我,我該怎樣做還是要怎樣做的。我,還是覺得說出話來比不說話壓迫著,要好。說出話來,舒服。說話,是愛現在的生活吧。

  不會遊泳,也不會被自己的記憶給淹死。自身的浮力,憋住氣,就上來了。爬上小船,躺在船上,望著天,我第一次看到我這裏的天,是白色的,白的很純粹,是不是我所有的美好的記憶都在這白色的天上了。我能不能取下一塊來。

  天上的掉下一個什麽東西來,也是白色的,我握著它。那是我的美好記憶。

  我為什麽那麽想要擁抱和吻,是有原因。

  我在醫院裏,病床上背靠著枕頭坐著,一樣麻木的臉,腦子裏都是黑色的對抗。我隻記得有人抱了我,還吻了我的額頭,我還聽到要我好起來的話。被困在至深處我醒來了,看到了是一個女孩子,她是我從小的玩伴,她比任何人都想要我好起來。

  我記得她抱了我很久,就隻吻了我一會兒。她說,我和她已經相處很久了,說我小時候是個很活潑好動的男孩子,還經常欺負她。就是我們都長大了,分開了,我就變了樣子,變得黑色了起來。她都有了丈夫和孩子,我還一直和我的黑色相伴。我想她有了她愛的人,這就是她不能長時間吻我的原因吧。我聽她說完這句話,就繼續睡了,繼續被困在至深處。

  她好像是和她丈夫一起來的,一會兒她丈夫進來了,拉起了她的手要走,還說有孩子需要去喂。我這時候好像醒了,又好像沒醒,我說了話,說了要好好待她。她的丈夫好像回了話,說他會的。我聽到了回答,就躺了下去,她卻哭著離開了。她說這是她在我生病的時候第一次聽到我說話,說在乎她的話。

  自她以後沒人願意給我擁抱和吻。我在清醒的時候會記錄,寫她一定會很幸福,至少比我快樂的多。

  我非常不想在這裏遇到她,這裏,不要絕望的她。

  我把這白色的記憶也丟人黑水中,白色的被融化了,就像泡騰片一樣,化在黑水裏了。我丟完記憶,就又回船上躺著,我不知道的是,黑水變透明了,我的黑色衣服也是白色的了,連同自己的頭發和瞳仁,都是白色的了。而鐮刀卻是藍色的,藍色的刃。

  我也是工作的時候才發覺的,我變成這個樣子。一點不像擺渡人的樣子。

  自此以後我的水裏,就沒有多少東西了,我的工作不是要人丟棄,而是淨化,更改。你的東西我會換個樣子再還給你。

  小男孩,這是你的玩具,我給你修好了。這裏可不是你這樣的小男孩隨便能進來的。來這裏的人都是絕望的。我,白色的我這樣告訴誤闖進來的小男孩。

  把小男孩送回到現實裏,又迎來了你。

  我是擺渡人,你想好要拿什麽東西和我交換了嗎?

  摸摸你的頭,想不到也沒關係,在這裏待一會兒,我就送你回家。

  你不屬於這裏。你還很美好,一點都不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