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兩封信
  駱思恭看見葉誠這個樣子,像是老饕吃出狗屎一樣意興闌珊。他從懷裏掏出封信丟給葉誠:“看看吧。”

  葉誠打開一看,竟是朱常洛給自己寫的?!他在信裏說知道花采秋是葉誠的女人,跟葉誠保證絕不會碰。而且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盡快繼位,而不是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大意就是事情的輕重緩急他心裏有數,這事絕對不是他的意思。或許是有人察覺到他跟葉誠之間的關係,想要從中挑撥。但因為暫時沒法出宮,所以托駱思恭代為轉交。信的最後還讓葉誠盡快去花家把事說清楚。

  葉誠見這封信言辭懇切,也信了大半。他抬頭望向對麵的駱思恭,希望這位曾經出手救過自己的大人物能再給點提示。

  可是駱思恭卻失望道:“沒想到你竟然是這麽感情用事的人。這事是我誆你的——花家雖然有意,但太子一再推辭,最後甚至謊稱抱病在床。所以此事也不了了之了。”

  “這,為什麽?”葉誠啞然,這個為什麽並不是問太子為什麽要這麽做,而是他不知道駱思恭為什麽要誆他。

  “你既然要查伽樓,就得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駱思恭一番話讓葉誠醍醐灌頂。

  果然,他都知道。葉誠在心裏這麽想著。

  駱思恭玩味笑道:“現在,你還想查伽樓嗎?”

  “查!”葉誠的回答毫不猶豫。

  駱思恭不怒自威的臉上終於有了笑意。他讚道:“很好,這次總沒選錯。”

  葉誠倒不是因為不怕伽樓。對於未知的事物,人類的本能就是恐懼。他更在意的是駱思恭的態度——這位正三品的錦衣衛都指揮使,好像對自己抱著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想到這兒,他的膽子也大了起來。他旁敲側擊道:“大人,您知道伽樓?”

  駱思恭頷首,絲毫不在意葉誠的小伎倆。他目光深邃道:“這是個極其神秘的組織。不僅連錦衣衛隻有他們的隻鱗片爪,就連陛下也是諱莫如深。不過你是從哪兒的來的消息?”

  葉誠絲毫沒有躋身上層秘密的榮幸,他沒想到這件事竟連皇上也驚動了。

  暗暗運行琢玉心法穩住心神後,葉誠才如履薄冰道:“回大人,是太子殿下告訴我的。”

  駱思恭其實心裏早就有數,不過他要的就是葉誠這個毫不隱瞞的態度。他輕啄香茗後和藹笑道:“也不用大人大人的叫了。真要算起來,我還是你伯伯。叫我一聲駱伯伯也無妨。”

  如果說之前的聊天,隻是江湖前輩與所倚重的後輩聊天,那麽駱思恭現在才算是有點人情味。

  既然對方已經示好,葉誠也隻好打蛇隨棍上。他諂媚笑道:“駱伯伯。”

  “你這笑容讓我想起宮裏麵的那些太監!哈哈哈哈哈哈哈”駱思恭大笑不止,倒是葉誠隻好飲茶解窘...

  見駱思恭笑夠了,葉誠借機問道:“駱伯伯,伽樓,究竟是個什麽樣的組織?皇上又是怎麽看伽樓的?”

  駱思恭分別給葉誠和自己添了茶,然後說道:“你這個問題其實是一個問題。陛下曾經用四個字評論伽樓,你知道是哪四個字嗎?”

  葉誠胃口已經被吊起來了,心裏急道:快說啊你!但他臉上還是平靜,玉麵輕搖。

  駱思恭口含天憲道:“亂臣賊子。”這四個字哪怕是借由駱思恭口中說出來,葉誠都覺得心神惶惶。

  駱思恭繼續道:“他們存在的目的隻為顛覆政權。”

  這句話不難理解,但也讓人不敢深思。

  “您是說...他們,要刺殺皇上?”葉誠臉上的驚怖像是發現身邊親友無緣無故莫名自殺一般。這個表情絕不是裝出來的,也是裝不出來的——恰恰因為葉誠刺殺過常州府知府,盡管準備充足,可還是差點將命給丟了。

  要刺殺皇帝,非大智大勇之人不可為!

  駱思恭卻輕鬆道:“跳梁小醜罷了。陛下早就有後招了。”

  葉誠凜然點頭——別看駱思恭說的輕鬆。這個後招,說不定綢繆了十幾二十年。

  駱思恭如夢初醒道:“哦,對了,還有封信。”

  葉誠接過信,好奇自己跟駱思恭之間的交集除了太子還有哪些人。

  原來信是葉言給他寫的!葉誠知道駱思恭不喜自己喜怒形於色。便壓下心中喜意,定睛閱覽起此信...

  “誠兒,我聽你娘說了。十月初一我們花家見,到時我教你無垢劍法。對了,還有件事——伽樓中人俱是舉輕若重,追查的時候切記安全第一。另外,小心阿休勒!你已經被盯上了!”

  葉誠看完信,琢磨了一下這個疑似西域人的名字。他小心翼翼地朝駱思恭問道:“駱大人,你知道阿休勒嗎?”

  駱思恭聽見這個名字後身體輕顫,他驚呼道:“阿休勒?!”

  葉誠見駱思恭如此反常,便把父親寫的信遞給他,然後靜待下文。

  信的內容隻有寥寥幾行,可駱思恭卻看了一盞茶的時間。

  將信放在桌上,駱思恭食指輕點著皺眉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阿休勒是誰。他可以說是江湖中最神秘的那幾人之一了。不過花采歲應該知道些什麽,你可以問問。”

  “他?”葉誠有點奇怪駱思恭為什麽把他看得那麽高。他心裏腹誹起花采歲:難道他不是個普通的小毛賊?那也不可能啊,再厲害的賊也不可能知道錦衣衛都不知道的事啊。

  見葉誠有點困擾,駱思恭將信交給葉誠頗為意外道:“哦?他沒跟你說他是虔婆的首領嗎?”

  “什麽!”葉誠怛然失色。

  花采歲竟然是虔婆首領?那他剛剛為什麽不說?哦,我也沒問就是了。

  經過複雜的心理鬥爭,葉誠終於是受了教訓。他搖頭苦笑道:“喝酒誤事啊!”

  駱思恭搖搖頭,開導起葉誠:“不過也不是沒有收獲,至少你知道了應往花家去。”

  因為琢玉心法的緣故,葉誠也不會在失望中掙紮彷徨。他深以為然道:“說的也是。”駱思恭又給他添了茶...

  隻是這次,添滿了。

  葉誠朝駱思恭微微欠身,說道:“既如此,我先告辭了。”說完就起身離開。當他要出門的一瞬間,感覺一道暗器從身後射來。

  葉誠右腳不動,左腳畫圓。他轉身後仰,伸手一抓。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麵形製古樸的銅牌就在手上了。感受著冰涼觸感,他搖了搖銅牌問道:“這是...”

  駱思恭斂目假寐道:“既然你不願將賬本交出,我也不為難你。不過陸長庚那邊可沒那麽好說話...這是我錦衣衛的小旗牌。有了他,我想陸長庚應該不會為難你了。”

  葉誠突然對這塊銅牌愛不釋手。他心裏樂嗬嗬地想著:厲害啊!繼太子黨羽後我又有了個新頭銜了——錦衣衛小旗!但同時他也顧及此事後續影響,臉上的興奮變成了遲疑:“駱大人,這樣會不會讓你難做?”

  駱思恭知道對方的意思是害怕錦衣衛也被誤會為太子黨羽,那樣的話性質就不一樣了。見葉誠能想到這層,他讚許地點了點頭:“無妨,這點小事,陛下不會說什麽的。”

  得到了駱思恭的確認後,葉誠美滋滋地領著牌子離開了。

  “你笑什麽?該回去了。”張繼姚說完就躍上房頂,準備離開。

  葉誠突然覺得這樣的行路方式真的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他伸手招呼張繼姚下來。

  張繼姚翩然落下,反問道:“怎麽了?還有什麽事?”

  葉誠露齒笑道:“嘿嘿,咱們走回去!”

  張繼姚拉著葉誠惶恐勸阻道:“你瘋了!現在還是宵禁啊!陸長庚說不定就等咱們犯錯呢。”

  葉誠揮了揮手裏令牌,跟張繼姚簡單介紹了一下它的來曆。

  張繼姚聽得雙眼放光!他神色激動道:“那這麽說,你現在還是錦衣衛的人了?!”

  葉誠嘿嘿一笑,有多慢走多慢,像是巴不得被人發現一樣。但走著走著,卻發現沒有哪個長眼的過來抓他,他未免有些希望落空後的遺憾。

  等二人回去,已經是醜時。趙逸見葉誠表情不是太好,也不敢觸他黴頭轉而問張繼姚道:“他怎麽了?”

  張繼姚轉移話題道:“沒什麽,我們戌時走的那時候你還沒回來。怎麽現在還不睡?”

  “我有關於蔡遂的消息!”趙逸一掃往日沮喪,振奮說道。

  葉誠跟張繼姚對視一眼,皆是麵露激動之色!葉誠似是被趙逸的情緒所感染,激動難耐道:“幹得好啊!怎麽回事?”

  “據說蔡遂偷的東西都是花家那裏出來的。蔡遂是不是跟花家有什麽關係?!”趙逸說完,自顧自分析道:“我覺得我們去花家調查一下,說不定會知道的更多!”

  張繼姚演得更逼真。他故作深思後才驚喜道:“很有道理啊!真是幫了我們大忙了!”

  趙逸搓了搓鼻子,嘿嘿笑道:“那當然,這消息我可是花了五百兩銀子買來的!”

  兩個看猴的人終於笑不出來了。葉誠揪著趙逸的領子質問道:“五百兩?!”

  張繼姚也是頗為肉痛道:“你給誰了?我們去幫你要回來!”

  趙逸好像也覺得五百兩給多了,怯怯道:“我給梅姐了。梅姐說她有關係可以幫忙調查一下,但是需要銀子打點一番。我就把我們的盤纏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