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引信(中)
  葉誠不願再與那幫爛人打交道,便暴喝道:“還不快滾!”

  看著那些人臉色難看的離去,葉誠趕緊扶起趙六。他友善道:“你家小子呢?”

  “虎...虎子...應該去買糖葫蘆了!”趙六氣喘籲籲道。

  葉誠心下大安。他看了眼滿目狼藉的攤子,思索片刻後朝趙六問道:“你跟他們有何過節?”

  趙六神色複雜地看了眼葉誠,艱難道:“我也不知。按理說監市應該是知縣的人,可知縣沒道理對付我。”

  葉誠見他變相承認了與知縣的關係,腦子裏馬上想起一個人——劉廣生!

  他在逼周邦傑站隊!

  就在葉誠氣憤於劉廣生的下作手段之時,一個小孩子含糊不清地聲音從人群裏傳來:“爹,爹!我買到糖葫蘆啦!”

  可當稚子看到自己鼻青臉腫的父親,手裏的糖葫蘆卻被他丟到了地上!他對葉誠拳打腳踢起來。因為個子矮,所以葉誠膝蓋附近的衣袍上滿是鞋印。

  可是打著打著他就抱著葉誠的腿哭了起來:“被...被打很疼的,你...別打我爹了好不好。你的錢...你的錢被我拿去買糖葫蘆了,隻剩這麽點了。”他說著說著就從懷裏掏出一把銅錢,淚眼朦朧道:“我都還給你,你把爹爹還給我好不好!”

  葉誠剛想開口解釋,旁邊的小販趕緊上來把虎子抱開。可虎子像是長在葉誠推上一樣,怎麽拉都拉不動!

  小販們急了,一個個都指著葉誠跟虎子說他們是好人。可虎子仍是不鬆手。

  趙六倒是精神恍惚道:“虎...虎子...這些叔叔是好人!”

  虎子這才鬆開手,他仰頭問道:“爹,爹!你沒事吧!”

  趙六很想像以往一樣抬起腳輕輕踢一下自己兒子的屁股,但現在好像不行了。渾身的疼痛讓他變得稍微清醒了點,他溫柔又疲憊地說道:“這幾位叔叔是好人,虎子乖。”說完再次昏迷了過去。

  葉誠朝另外二人囑咐道:“帶他們父子回品劍山莊!”

  趙逸倒是有點不爽:到底誰是少莊主?扇耳光這麽出風頭的事都被你搶了,現在還想把我們趕走?但當他看見葉誠不容置疑的眼神,像小雞啄米一樣連連點頭。

  葉誠看了看滿目瘡痍的攤子,一時半會兒是別指望再開了。他問了問誰是趙六隔壁是誰的攤子?他跟舉手的那二人交代道:“如果明日有人來他的攤上吃早餐,就說他受傷了,被品劍山莊接走了。”

  囑咐完這些,葉誠也離開了。

  “唉,六子命真好啊。還認識品劍山莊的人。”

  “怎麽可能,估計那些人就是為了博個仁義的名聲。江湖中人,最在意的就是名聲。你想啊,官府欺壓百姓,品劍山莊出手相助。”

  “要是真認識,可能在這破地方賣那麽多年早點?”

  “就是嘛,平時糖葫蘆都舍不得給自己兒子買的。怎麽可能會搭上品劍山莊?”

  幾番話說下來,就連開頭那個替趙六慶幸的人也有點吃不準了。他一改先前口吻,跟著附和道:“我也覺得是這麽個理。”

  之前的兔死狐悲渾然不見,全是肆無忌憚的諷刺與若有若無的酸話。前後轉變之快,若是柳笑風在此,都得朝他們豎個大拇指然後好好挖苦揶揄一番。

  葉誠看見張繼姚,拉著他問道:“他們怎麽樣了?”

  張繼姚有氣無力地答道:“小的哭累了睡著了,大的大夫正在治。”

  “如此甚好。”葉誠點了點頭。他又問道:“趙逸呢?”

  張繼姚剛要作答,隻聽門口傳來了一陣欠打的聲音...

  “找本莊主何事?”趙逸一本正經地出現了。

  葉誠看都不看他一眼,嫌棄地擺手道:“隨便問問,沒事了。”

  “我不管!我有事!”趙逸的一招“以退為進”玩脫了便耍起了賴。

  葉誠微笑看著他,問道:“你有什麽事?”

  趙逸問道:“他到底是誰?為什麽你要救他?”

  葉誠沉默不語。

  就在他考慮該告訴趙逸多少的時候,花采秋來了。

  花采秋將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心裏奇怪趙逸怎麽對葉誠如此尊重。但她還是傳話道:“葉誠,你娘找你!”

  葉誠應了聲“好”,然後指著張繼姚跟趙逸說道:“具體的事情你問他。”

  張繼姚則是皺著眉頭詢問道:“真要說?”

  葉誠點頭回應:“此事瞞不了他,趙莊主也知道。你撿些重要的說就是了。”

  “還不快點!”門口的花采秋催促起葉誠,惡狠狠地剜了另外二人一眼。

  該說的都說完,葉誠跟著花采秋到了大廳。華雅已在等著了。

  步入屋內,見花采秋還跟著自己,葉誠像趕家畜一樣地趕道:“你還在這幹嘛?去別的地方玩!”

  華雅怒斥道:“誠兒,不可無禮!”

  葉誠心裏一凜,知道這是娘親要交代大事的語氣了。他不敢忤逆娘親的一次,鞠躬答道:“是!”

  望著像是變了個人一樣的葉誠,花采秋眼裏露出狡黠的目光。

  葉誠坐著三分之一的凳子,如履薄冰地開口道:“娘,此番喚我前來有何事?”

  華雅一語驚人:“容兒是你的未婚妻。這次讓你來,是想聽聽你對這門婚事的態度。”

  容兒,誰是容兒?我怎麽那麽多未婚妻?葉誠被突如其來的幸福衝昏了頭腦。他想朝花采秋炫耀自己搶手,可是看到她臉上含羞帶怯的表情後臉色就冷了下來...

  葉誠閉上眼睛,雙手放在略微發鼓的太陽穴上壓了壓。他生怕娘親再說什麽奇怪的話,率先開口道:“等等等等!這門親事不是你們兩家鬧著玩的嗎?”

  華雅麵露不悅之色:“誰說我們兩家鬧著玩了?”

  “不行!不行不行!我才二十!”葉誠惶恐地拒絕道。

  華雅指著葉誠嬌叱道:“你也知道你都二十了!與你讀書的同窗哪個不是有了孩子?”

  “我!我!”葉誠無力申辯。字字說己,卻身不由己。

  華雅鳳目一橫,沉聲道:“莫非你是看不上容兒?”

  葉誠苦著臉解釋道:“花小姐國色天香,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但是孩兒真的有事在身啊!”

  華雅隻當葉誠是推諉,便質問道:“你有何事?”

  葉誠突然跪了下來,高喊道:“華府一日不歸,孩兒一日不婚。”

  見自己兒子仍是心係娘家事,華雅有些感動的同時臉色也柔和了下來。她溫柔道:“婚事可以在白雲城先辦。”

  葉誠聽得頭皮發麻。他趕緊道:“此事事關重大,容我和花小姐再議。”

  華雅見葉誠鬆口,自己這個為娘的也不好步步緊逼。她便允道:“可!”

  葉誠長籲口氣,然後起身說道:“若無事的話,孩兒先告退了。”

  解決了孩子的終身大事,華雅臉上也有了笑容。她莞然問道:“等等,善執,這個字你可喜歡?”

  葉誠這才想到自己已然弱冠了,當由長輩賜字。他琢磨起母親賜的字:“善執,善執。好字!往後我便是葉善執了!”他又跪地磕頭:“多謝娘親賜字!”

  “這字啊,是你父親起的。他來信說才想起來忘了給你起字。”華雅笑著解釋道。

  聽見自己這字是父親起的,葉誠更加開心了。

  華雅揮了揮手,二人便退下了。

  出了門,葉誠哭笑不得道:“采秋姑娘?我罪不至此吧?為什麽要嫁禍與我!”

  花采秋被這麽說,氣的鼻子都歪了。她不忿回懟道:“若不是想應付我家裏人,這等好事下輩子才輪得上你!”

  “你爹這麽急著抱孫子?”葉誠與她開起了玩笑。

  花采秋也知道葉誠是作弄自己,便告知道:“不是我爹,是我娘。我娘重病纏身,我爹希望能幫她衝喜。”

  葉誠奇怪道:“那你哥呢?你不還有個哥哥嗎?”

  花采秋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她沒好氣地答道:“我哥早結婚了!”

  “那也是。”葉誠覺得以後還是少跟她來往,連帶著自己都變蠢了——自己二十歲娘親就急著讓自己成家,花采秋與自己年紀相仿,他哥早應該結婚了才是。

  葉誠受寵若驚地歎道:“你又何苦來找我?江南那些公子,各個才高八鬥,學富五車。委身與我一個江湖中人,就不怕被嘲笑嗎?”

  花采秋能言善辯道:“你還真不害臊啊,哪個江湖中人敢打知府的主意?”

  “我且當你是誇我了。”葉誠擠眉弄眼地苦笑道。

  過了會兒,葉誠駐足停步,一本正經道:“你當真願意嫁給我?”

  花采秋見他滿臉嚴肅,自己反而不好意思起來了...

  葉誠對她的反應視若無睹。他勸誡道:“這事關係到你終身幸福,你千萬不要著急。若是你父母實在催得緊,處理完這邊的事我可以跟你回去看看。”

  “唉...最難消受美人恩啊!”躺在床上,葉誠深有體會地來了這麽一句——自己明明是勸花采秋不要衝動,可她離開時通紅的雙眼跟那一抹幽怨的眼神,都恰如其分地闡述了什麽叫做“誤會”。

  葉誠喃喃道:“她大概以為我不想救她娘吧。”

  “大哥,葉大哥!”趙逸開朗的聲音跟敲門聲交織在一起,如針一般一下又一下地刺著葉誠的靈魂。

  就在趙逸越拍越有節奏感的時候,葉誠開門了。他麵無表情地看著趙逸:“你不給我個合理的解釋就趁早讓你爹再生一個!”

  趙逸嚇得尿差點抖出兩滴。他一把摟著葉誠,崇敬說道:“沒想到葉大哥你這麽厲害!”

  看著在一旁捂著嘴偷笑的張繼姚,葉誠傻眼問道:“你到底跟他說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