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醫院，老顏的屍體已經挪到太平間。

  顏曉虹不太相信，沈不悔心中“咯噔”一下，果然是最壞的結果。

  向來倔強的顏曉虹，還沒進太平間，聽到這個消息，拉著顏曉虹的手，就已經冰涼。

  等到太平間，老顏身上蓋著白布，顏曉虹依然保持著最後一絲僥幸心裏，掀開之後，時間定格。

  一切仿佛沒有回旋餘地。

  躺著的，就是老顏。

  和她整日鬥嘴，爭吵，互相嫌棄的老顏。

  顏曉虹的眼淚，順著眼角，嘩嘩的往下流。

  她泣不成聲，捂著嘴，控製著她自己沒有嚎啕大哭，沈不悔在一旁看得難受，輕輕抱著顏曉虹。

  終於忍受不住，顏曉虹大哭起來。

  聲音在這空曠的樓道裏，回響蔓延，久久不能退去。

  直到最後，沒了力氣，工作人員不讓過久逗留，沈不悔拉著顏曉虹走。

  外麵已經天亮，顏曉虹說；“我把我爸，留在那個冰冷的地方了……”

  頭一次，顏曉虹主動稱呼老顏是她爸……

  沈不悔陪著顏曉虹回到家，顏曉虹見到母親程月琴的時候，程月琴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鬢角滿是白發。

  程月琴是老師，一輩子和書本打交道，心態年輕，氣質一直很好。

  這會兒的程月琴，似乎是被抽走支撐，整個人懈了下來。

  顏曉虹撲到程月琴身上，喊了聲：“媽！”

  程月琴一把推開顏曉虹，說道：“滾！你不是不回家嗎？你滾！你滾啊！”

  顏曉虹哭得更凶，她跪在地上，搖晃著程月琴的腿說：“媽！我想要我爸！我想見我爸啊！他怎麽能走呢？你告訴我，你是不是騙我！是不是騙人的，你告訴我啊，是不是啊……”

  顏曉虹已經泣不成聲，最後，程月琴抱著顏曉虹，兩個人哭作一團。

  沈不悔在一旁，難受，她抹掉眼角的淚，挪到旁邊的餐廳，坐了下來。傳統的老房子，再樸素不過，一輩子兢兢業業，整天樂嗬嗬的，怎麽就會突然走呢？

  沈不悔先平複了會兒情緒，就下樓去買早點。

  老城區，老小區的街邊，各種早點，沈不悔買了點小籠包茶葉蛋便回去了。

  顏曉虹和程月琴止住哭聲，但怎麽也吃不下東西。

  “今天肯定要有很多忙的事情，你們別累垮了。”沈不悔說。

  顏曉虹拉著程月琴坐過去，一邊抹眼淚，一邊往嘴裏塞包子。

  吞咽下去的每一口，仿佛不是包子，是淚水，是哽咽。

  許久，顏曉虹問程月琴：“我爸，怎麽去世的？”

  “值夜班，局裏的頂樓上，跳下來了。”程月琴輕描淡寫。

  顏曉虹聽到這個消息，心髒驟停片刻，她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向來樂觀的老顏，會選擇這種方式。

  沒有告別，沒有準備，一切來得猝不及防。

  顏曉虹的眼裏一直模糊，她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和最近紀-委查有關係？”顏曉虹問。

  “我不知道，他什麽都沒和我說。”程月琴說。

  過了會兒，程月琴又自責說道：“是我失職啊，我對他關心太少。”

  這話，更像是在打顏曉虹的臉。

  父母養育她，到頭來，她一心隻想躲出去，從上大學這幾年，回家次數屈指可數，和老顏見麵沒有不吵架的時候，她突然有些憎恨這樣的自己。

  “對不起，對不起……”顏曉虹眼淚又不停的往下流。

  程月琴隻是歎氣。

  沈不悔這幾年都是從顏曉虹裏聽到老顏，一直還想著親自拜訪，卻再也沒有機會。

  沈不悔看著這突然淒涼起來的顏家，越發的想到，人活著，就得做想做的事，見想見的人，善待愛自己的人。

  因為，意外總比想象來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