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不要!
  曹荊易的話令我身體迅速浮起一層冷汗,手機險些從顫抖的掌心脫離,我不可置信問,“什麽時候安裝的?”

  他那邊傳來急促沉重的腳步聲,似乎在通往地下車庫,我聽到有人喊曹先生,並且打開車門,他沉默了兩秒,伴隨著發動引擎的動靜說,“薩格讓老胡來見你,目的確實是談判,可她有話在先,如果你不肯,就車毀人亡。所以在你拒絕他之後,安裝了定時炸彈。”

  我今天隻帶了阿碧,我萬萬沒料到薩格竟然打這份主意,我以為她僅僅是求和,一點旁門左道的心思都沒想過。如果我帶的人多,胡爺勢必為了調虎離山使計,我出來就會立刻有所察覺,顯然是我掉以輕心了。

  我掛斷電話,命令阿碧右拐掉頭,往西南開,她不解間我出了什麽事,我強作鎮定將曹先生的話轉述給她,她聽完後非常冷靜,“何小姐,我稍後轉彎時會盡量減速,您瞅準時機跳車,看到旁邊的店麵了嗎?衝進去反鎖,從後門跑,雲南所有的商店都有後門。”

  她示意我掏出她口袋內的槍械,“您跟過公安局長,打槍應該難不倒您,關鍵時刻自保,不算殺人?”

  我大驚失色,“那你呢?”

  她笑說她的職責就是保護主人,她自己生死並不重要。

  她一手把持方向盤,另一隻手按下門鎖,右閃燈示意後方跟隨的車輛,後麵白色寶馬減速後,她猛地急轉彎,給了所有尾隨車輛一個措手不及,刹車響此起彼伏,我在後座揺晃撞向車門,手正好推開一道縫隙,她透過後視鏡看到這一幕,大喊快跳!

  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被甩在後麵那輛陌生車輛忽然受到一股強大撞擊,直接朝圍欄衝了上去,霎時間驚天巨響,火球翻滾,蒸騰散發出的熱氣燒了路旁樹木,行人捂著耳朵驚慌逃竄,幾輛周邊停泊的車也被司機丟棄逃生,車禍的罪魁禍首是一輛銀色麵包,正從火球後急速超越駛向我這邊。

  阿碧沉聲說不好,“對方看出我們要跳車,不惜製造車禍阻攔,如果強行掙脫,很有可能會被子彈暗殺,在金三角的毒販都有不成文規定,不到萬不得已都不開槍直接染血。既然對方做了,就是奔著取命來的。”

  我死死握住扶手,冷汗已經遍布我全身,我時刻記著我腳踩的位置還捆綁著足以讓我化為灰燼的彈藥,我命令阿碧罵往右開。

  阿碧狠踩油門,朝西南路口衝去,就在我們快要闖過十字街□,東南方向又駛來一輛麵包車,和後麵追上來的銀色麵包直接以包抄的架勢夾住這一輛,如果傾斜就是碰撞,兩車會夾緊這一輛,碾成肉醬,根本沒有生還希望

  阿碧退無可退,隻能咬牙朝前開。

  前方是道路施工,幾名工人揮手示意,但這三車哪一輛都沒有停下的征兆,工人立刻朝道旁躲閃,三車風馳電掣般躥了過去,四輪和石灰地麵幾乎摩擦出一道火焰。

  這趟街道空無一車,也沒有人煙,我這是才通過後視鏡發現跟隨我們的並不是兩輛麵包,在麵包左後方此時急速跟進了一輛黑色吉昔,隱約能看到車裏坐著四個男人,都持槍對準了這邊。

  阿碧一邊躲閃,試圖從包抄內突圍,另一邊將車開得極其揺擺起伏,軌跡不停變換著,以防止他們的子彈打中車底的炸藥,提早引發爆炸。

  曹荊易的電話再次撥打過來,他問我現在走哪條路,我說被逼入了西北的荒郊。

  他那邊也是不斷傳來急刹車和急踩油門的聲響,他柔聲誘哄我別急,他會盡快趕到。

  我握著手機喊他名字,“別趕了,來不及了,已經過去十五分鍾了?”

  我平靜看向窗外,早已超過一百八十邁的速度,將兩旁街景虛化得模糊不清,身後三輛車依舊窮追不舍,除了阿碧沒有任何可以抵擋那些馬仔的人,我早已放棄求援,根本不可能有人追得上,等趕到麵對的也不過是灰飛煙滅。

  “如果我不能逃過一劫,記得去找黑狼,倘若他是容深,我唯一的請求就是他能放過喬蒼,我的婚姻,我原本美好安然的一切,都毀在了喬蒼身上,我不希望到了地獄還碰上他。”

  曹荊易一聲不響,隻有不斷起伏的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在烈烈風聲裏蔓延,我讓他答應我,將我的請求告訴黑狼。

  他沒有回應,隻留下兩個字,“等我?”

  車越往前開越是一片荒蕪,我摘掉耳環丟向窗外,想要在這條引我去黃泉的路途留下一點遺物,我並不後悔來到金三角,我更不後悔我這輩子遇到的男人,動過情的風月,如果我注定要後悔什麽,那就是我不該投胎為何笙。

  若我生在平凡之家,生一副平庸的皮囊,這所有的悲歡與爭執,都不會降臨我的人生。

  我失神等待死亡時,阿碧忽然騰出一隻手指向我左側公路,“何小姐,又有一輛車超了追我們的三輛車,似乎不是他們的人!”

  我情不自禁打了一個寒顫,直起身看窗外,一輛嶄新的黑色奔馳與我並駕齊驅,開得速度,方向,距離都保持平穩和一致,它來時大約拚盡全力隻車輪已經磨破,燃著細細的火光,根本無法想象開得多麽猛,副駕駛玻璃揺下的霎那,我看清裏麵的男人。

  一身黑衣的曹荊易含笑凝視我,他在我呆滯錯愕的目光裏,伸出手晃了晃,撲麵而來的勁風與刮落的針葉砸在臉上,刺疼都未曾使我清回呈。

  “別怕,我在。”

  我不敢置信他竟然這麽快趕到我身邊,我以為這是一場夢,夢的開始那麽慘烈,那麽絕望,那麽令人崩漬哀戚,夢的結束又這樣悲壯美好。

  後麵距離最近的車無數次要衝向前麵,阻截我們的去路,都被阿碧咬牙甩開,她一直緊盯倒計時的秒表,此時還剩下不到十分鍾,滴滴答答每流逝一秒,那樣的驚心動魄就死死抓住我的心髒一寸。

  司機眯了眯眼睛大吼,“操他媽,那是曹爺嗎?”

  副駕駛的馬仔用槍口推了推眼鏡,“是曹爺。”

  司機臉色大變,“趕緊請示薩格小姐,曹爺在要不要撤。”

  他說著話減緩了速度,旁邊的馬仔直接替他踩下油門,分秒不差追了上來,“已經沒機會撤了!炸彈都綁上了,要麽就是兩個人一起放,要麽就是一起死!”

  “曹爺動不得!”司機急得麵紅耳赤,“曹爺是珠海四大家,他要是在你我手裏完了,你以為我們活得了嗎?

  “如果何笙不死,計謀也暴露了,我們同樣活不了,還不如以身護主求薩格小姐照顧家人留全屍!”

  司機咬了咬牙,猩紅的眸子已經失了理智,隻剩下同歸於盡的血性,三車齊頭並進,比剛才又猛了幾分,阿碧舔去砸落到唇上的汗珠,“何小姐,我有點頂不住了。”

  後備箱被子彈打得砰砰作響,整輛車都不受控製劇烈顛簸起來,我握住車窗大喊,“你瘋了嗎?這不是你用自己的身份就能壓製改變的局麵,你何苦送一條命!”

  曹荊易解開鎖骨處兩枚紐扣,卷起袖綰持槍朝後麵射了幾發子彈,泰國馬仔的注意力都被轉移到了他們那一輛上,他將槍丟給後座保鏢,“一起死不也很好嗎。你身邊隻有我一個男人做到這件事。”

  他說完一腳蹬在副駕駛借力,上半身完全探出車廂,兩條手臂牢牢握住我這輛車的玻璃,阿碧開得太猛根本無暇顧及搖下車窗,曹荊易等兩車緊挨的霎那,一腳踹碎了玻璃,與此同時阿碧也跳到了副駕駛,將駕駛位留給他,奔馳車後廂的兩名保鏢左右開弓,向圍堵攻打我這輛車的麵包和吉昔射擊,曹荊易帶來的都是頂級狙擊手,幾乎百發百中,薩格的馬仔那點三腳貓功夫根本無從抵禦,全部躲避在車內,隻一味胡亂撞擊我和阿碧。

  曹荊易在混亂中脫身,從窗框內擠入,他手持方向盤玩了三百六十度漂移,直接橫向倒退,他命令阿碧帶我跳車,阿碧身子抖了抖,頓時紅了眼睛,她太清楚這意味著什麽,倒計時已經指向了三分四十秒,曹荊易是用自己的生命拖延最後一刻。

  我搖頭說不,我不跳。

  曹荊易吃力把控著平衡,不讓車翻倒,“何笙,聽話。”

  我哭著說我不跳!一命換一命的事我做了良心怎麽安!

  阿碧顧不得那麽多,她拉住我的手,踢開車門一躍而出,她墊在我身下,滾入了道旁的河溝,她衣服被磨破,但我毫發無傷,河溝內浮萍叢生,灌木繁茂,是最好的藏身地。

  行駛在最後的吉昔發現有人跳車逃生,揺下玻璃對準我和阿碧猛烈射擊,眼前的樹葉花草被擊打得紛紛凋落,但沒有沾上我們身。

  曹荊易駕駛那輛車直接砸了上去,頭輛銀色麵包被他擋住去路,兩車因碰撞而同時減速,曹荊易把握時機越窗而出,飛奔離開,另外輛車由於難以控製躥出了很遠,又急停折返,在他跑出百米外後,那車嘣地一聲巨響爆炸了

  熊熊火海從車頂開始焚燒,正好吞沒倒追回來的兩車,緊接著又是一聲爆炸,三車頃刻間化為一團翻滾的黑煙。

  銀色麵包休整片刻又追了上去,並對準曹荊易背後射擊,他敏捷側閃,飛奔或停滯,上下跳躍躲過槍林彈雨,在發射止息的兩三秒鍾,他千脆利落掏出了一把勃朗寧,正要朝開車的馬仔開槍,勁風拂過我的臉,幾縷發絲遮掩在眼前,我僅僅是錯過片刻,不知是他自己騰空淩躍,還是被急速撞擊的車頭頂向了髙空,他身體像一道拋物線,髙髙揚起又沉沉墜落。

  他在最後一刻開槍射中了司機,那輛車在慣力促使下又朝前滑行了幾十米,直到被一株粗大的榕樹擋住,攔腰劈斷的霎那,一根長枝刺入後備箱,車開始飛速漏油,很快燃起火海。

  曹荊易砸向地麵,微微彈跳了兩下,便再也沒有動。

  阿碧被這一幕震撼住,她拉緊我腕子的手不由自主鬆開,我劇烈收縮的瞳孔驟然泛起猩紅,顧不上荊棘割傷我的腿,泥鐔深陷我的腳,跌跌撞撞朝那片血泊飛奔,“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