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假戲真做
  被扇打過的臉頰急速升溫,火辣辣的疼痛令我失神錯愕,我幾乎不能確認發生了什麽,像做了一場渾渾噩噩的夢

  喬蒼綿長沉重的呼吸戛然而止,他看了一眼自己泛紅的手掌,掌心還殘留著我的餘溫和香氣,他什麽都沒有說,離開房間去外麵喝酒,我獨自蜷縮在床頭,肉體和理智都有些麻木。

  他是那麽固執的男子,我是這麽固執的女人。

  我們都活在倉皇的矛盾和掙紮裏,除了做愛以外距離彼此太遙遠,我們隔著一段時光,這段時光觥籌交錯,相識相遇相撞,他不完全屬於我,我更不該屬於他?我放不下這段時光裏我的罪孽,我的過錯。

  他是亡命天涯的浪子,他洗不幹淨惡貫滿盈的雙手,世人不給他回頭路,也不給他救贖心腸,他回不了頭?他清楚有些安穩滿足不了我,我也清楚有些忠貞給不了他。

  他說風月逢場作戲,我說風月假戲真做。

  我們最初都是演一場戲,一場關乎利益,權謀,色欲的戲,隻是演著演著違背了演員的規則,最終全部掉進漩渦。

  我這次來就是為了黑狼,喬蒼注定會發怒,會萌生殺掉我囚禁我的念頭,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會怎樣走完這條路。

  我糾纏在兩個男人中間,他糾纏在三個女人中間。

  情愛離恨,真真假假,戲中人都看不透,何況戲外的人。

  我拿起擺放在床頭的鏡子,對準自己左臉看了許久,虛掩的門外酒盞碰撞的聲響忽然停止,他似乎已經離開。

  月色染上樹梢,穿過罅隙落入窗台,燈火搖曳,糾纏其中。

  更深露重的夜,雲南的冬日比廣東還要暖。

  如果沒有薩格和黑狼,我和喬蒼也不會就此安然無恙。

  這段盛開在懸崖峭壁,盛開在深淵海域,盛開在道德世俗的枷鎖下,盛開在道義人倫鐵蹄下的情愛,僅僅活在風月裏,活不在現實中。

  偷歡的花很美,但結不出果子。

  我躺下沉默凝視天花板上星海波濤般的月影,大約半個小時,喬蒼從屋外返回。

  他無聲無息靠近,我立刻閉上哏裝睡,屏息靜氣齡聽他的呼吸辨別方位,他停在床頭,停在我睫毛忽閃的眉眼,很輕柔,沒有重量,輕飄飄生怕吵酲我,染了煙味酒味的手指,拂過我炎熱紅腫的臉。

  我情不自禁顫抖了一下,他立刻抽回,直到我恢複平靜仍不曾酲來,他才又墜落。

  他撫摸了幾秒鍾,直到溫熱的手指從我臉孔滑落到脖頸處,接觖某一寸皮膚,竟停在上麵僵住?空氣驟然變得凝固冷卻,陰森森的惡寒侵襲了我,像從天而降的一塊冰。

  我沒來得及反應發生了什麽,長發被喬蒼用力扯住,連我整個身體一起扯向高空,我吃痛哼叫出來,倉促睜開眼,他一身衝天的戾氣,說不出的駭人,發了狠將我拽進他懷裏。

  我無比狼狽憔悴的臉孔麵向他,他哏底升起一團烈火,那團洶湧殘暴的烈火正熊熊燃燒著,燒得寸草不生,燒得榮枯萬裏。

  “何笙,我從不打女人,從未經曆過女人背叛我,從不覺得自己有掌控不了的東西,我所有從不,都在你身上破了例?”

  他手指狠狠掐住我頭皮,我感覺到尖銳的刺痛,感覺到他的撕扯禁錮下陣陣發麻的快要脫離我身軀的額頭,我不喜歡毫無反抗任由擺布的無助,失了往日的嬌媚風情,同樣暴戾,陰狠,我_字_頓咬著牙,“放開我?”

  他不肯,我不求饒不服軟的固執模樣,猶如_盆汽油,把他的怒意澆得更旺盛,“睡了嗎?”

  他忽然問出這樣一句,我麵容僵硬,張了張嘴沒有回答,這樣的反應在他哏裏等於默認,他的戾氣頃刻間加重了無數層,一層層包裏住,遮掩了他原本的模樣,仿佛身體內積蓄了_場毀天滅地的殺戮。

  他鬆開我的頭發,滾燙手掌隔著絲綢在我的胸口,肚臍和腿間掠過,“這裏碰了嗎,他幹了嗎?”

  他清俊的臉孔在極致憤怒中摻出驚心動魄的冷意,“我看看有多激烈?”

  他不由分說撕開我身上睡衣,蠻橫剝光我,剝到一絲不掛,我冰涼光滑的身軀陷入他掌心,一點逃脫餘地沒有,任他淩辱,任他觀賞,任他肆意拿揑。

  喬蒼盛怒掀翻燈罩,光束頓時從昏暗變為刺目,照亮房間的每一角,又從牆壁折射到中央,全部匯聚到我和他的身上?他對著赤裸的我看了許久,隻找到一枚吻痕,他眉骨劇烈跳動,強壓住狂暴嗜血的心魔,粗魯分開我的腿,手指狠狠刺入,“你在他身下是不是比被我幹的時候還風騷?”

  我毫無準備,咬住被子嗚咽出來,眼前閃過他和容深因為我險些大動幹戈的場麵,那時容深也這樣憤怒,憤怒他不惜身敗名裂為代價娶來的妻子和他的敵人偷情,通奸,歡愛?而這_B寸刻,容深的壓抑,不舍,不甘,我忽然感受得一清二楚。

  喬蒼將我從床上拖到他麵前,高大的輪廓壓住我,那根手指也隨著他彎腰而更深入,“爽嗎?何笙,不管你多放蕩,我可以日日夜夜幹你,幹到你厭倦這種事,幹到你哭著說不要?你想舒服,我死在你身上都可以。但如果再有下一次,我發現別人留下的痕跡,我就活劈了你。”

  最初撕裂的痛苦已經熬過去,我沉靜如水的目光和他對視,喬蒼恨透了我的冷靜,恨透了我的假惺惺,恨透了分不清我到底是愛是恨是真是假的溫柔與迎合,他鼻梁緊挨我的臉,我更加清晰看到他狸紅的瞳孔,他五指收緊,隨著他的收緊,我下巴險些被捏碎,我疼得隱隱發抖,還是不肯吭聲。

  我一隻手抓著床單維持平衡,另一隻手扼住他腕子,打磨得尖銳修長的指甲嵌入他皮肉,我感覺到一絲黏膩和潮濕,像刺出的血。

  “你有什麽資格質問我,我從沒有真正屬於過你,我們就是情人,合適就睡,不合適就散,情人可以有一個,也可以有無數個,如果我再沒良心一些,我幾年後還會嫁人,成為別人的妻子,生下和你沒有任何關係的孩子。

  喬蒼唇角溢出冷笑,“你敢有那一天,我就滅了那個男人全家。讓你親哏看著,多少人因為你的任性而死。”他語氣頓了頓,“這個人隻能是我?何笙,天荒地老你也逃不掉?”

  我大口喘息著,胸腔仿佛要炸裂,崩碎,鋪天蓋地的磚瓦將我深埋其中,我無處可逃,無路可走。

  “除了那張紙,我能給的都給了,擁有那張紙的女人,連你的十分之一都沒有從我這裏得到。你想過殺我,利用我,算計我,如果不是你,做過這些的女人,早已經消失了?你當初在周容深身邊,活得膽顫心驚,百依百順。擔心被人取代,擔心他厭惡,我和他麵對的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何笙,你怎樣比較?”

  我嬌柔孱弱的模樣,逐漸驅散了他的暴戾,軟化了他的堅硬,他捏住我下巴的手鬆了鬆,上移到眉哏,他這樣俯視我,恨不得望進我心底。

  “有時我真想放你離開,讓你知道失去我會不會比現在更快樂?不是所有男人都一句苛責不舍得丟給你,還無休無止的縱容?也不會接受你風月裏的計謀,接受你沒有底線的放肆?那時你就會主動回來,再也不走。”

  他從我身上離開,為我蓋好被子,站在床畔不動,等我疲憊至極閉上哏睛,他沉默在我紅腫的臉頰塗抹藥膏,“不論你要做什麽,不論他活著還是死了,我解決完金三角的事,就是離開的時間。你自己忘,或者我幫你忘。

  溫熱柔軟的蠶絲被包裏住我,燈光無聲無息昏暗下來,我在他注視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酲來臉頰已經消腫,掛在門後的格子襯衣與咖色西褲不見,換下的是他咋夜的黑色西裝,布滿我掙紮時留下的褶皺。

  我打開門看了一眼阿魯,他以為我要問喬蒼的去處,告訴我蒼哥去見薩格,約了今天騎馬。

  我毫無征兆抬腳踹在他胸口,他踉蹌倒退,屈膝半跪在走廊,勉強穩住自己。

  我語氣冷冰冰,“你日夜跟著我,就該明白誰是你的主子,既然身在曹營心在漢,那就滾回喬蒼身邊,去侍奉你的舊主。”

  阿魯臉色一變,“何小姐,我不懂您的意思?”

  “你替他監視我?”

  他斬釕截鐵說沒有,我的行蹤去向,蒼哥從不過間,他更沒有主動說。

  我冷笑,“除了你,這幾日我接觸的都是我自己人?喬蒼給你報酬,命令你做事,你為他通風報信我理解,但不忠貞我的人,我也不會再用?”

  他還想辯解,我眼睛一眯,危險淩厲的精光仿佛利劍一般射出,他立刻住了□,朝我鞠躬後離開回廊。

  打發走了阿魯,我在雲南出行也不能沒有護身的人,我讓二堂主為我安排了兩個心腹,一男一女,格鬥段位都很髙,我給他們重新起了代號,男的叫阿石,女的叫阿碧,寸步不離跟著我,隻聽我一人命令。

  傍晚我準備出去逛逛,熟悉下金三角的地形,喬蒼這個時辰不回,晚餐也就不陪我吃了,我們鬧得那麽僵硬,都是誰也不肯低頭的人,況且薩格也不會舍得放他走。

  我讓阿碧進來幫我整理衣裙,她撣去下擺塵埃時忽然問我,“何小姐,那批貨咱還給老K嗎?”

  我梳妝的姿勢一頓,“還沒給嗎?”

  阿碧說沒有,您沒下令二當家不敢擅自做主,怕您另有安排,不過老K的馬仔也一直在倉庫外叮著,倒是沒傕

  我把這事忘了,在金三角販毒不講信譽不行,必須說一不二才能打下口碑,才能有更多生意做,當初講好的五哥來賓館見我,貨立刻按照三百一克交易,因為我的疏忽耽擱了這麽久。

  我吩咐阿碧支會倉庫的人再降價,二百八十塊一克,到手的錢直接給景洪的兄弟們分了。

  她出去給二堂主打電話,幾分鍾後從門外探身,“二當家說正要過來接您,老K提出見_麵,在新世紀。”

  新世紀是雲南省最大的娛樂城,吃暍玩樂一條龍,當地政客富商常常光顧,二樓的豪華套包裏還栽過一個省委,算是雲南排前幾號的髙官了,紀檢部親自派了調查取證小組到新世紀1堵這個人,正巧捉奸在床,還不止一個小姐,男女陪侍都有,出門直接圈號子裏雙規了。

  去的路上我在車裏翻看了金三角幾國毒梟的檔案,中國區拿到的資料有限,又是頂級機密,還是馬局長親自致電雲南省公安廳為我調出來的?薩格的記錄最多,她是亞洲史唯一的女毒梟,不過有一頁被撕掉了,正是我最想要的那一頁,她和上一任泰國毒梟的資料。

  車停在一扇又高又寬燈火輝煌的玻璃門前,阿石回頭告訴我到了。

  我沒急著下去,不慌不忙搖下車窗,看向這棟樓宇。

  雲南是大隱於市的山水古巷,夜總會也和繁華時尚的廣東很不一樣,並非金光爍爍五光十色,而是典雅的灰藍和米白,勝在氣韻格調,相當有品味。

  “老K到了嗎。”

  阿碧看了看時間,“五分鍾前就到了。您給他這麽大一批貨,他指著這個翻身,怎麽可能怠慢。真有什麽舊仇,利益當前也顧不上了。”

  我淡淡嗯,阿石從駕駛位走下,打開我這邊車門,護送我步入大廳?正中央的彩色噴泉隨著音樂變幻噴濺出各種各樣的形狀,從旁邊經過感覺到涼意襲襲,地麵鑲嵌了_排排玻璃燈罩,燈罩沒入魚池,金銀雙色的小燕尾魚歡快鏃走,如一顆顆琯燦鑽石。

  燈柱向頭頂的天花板射出耀哏的藍色光芒,數不清的鏤空小洞透著朦腿溫柔的杏黃色波光,雲南的溫柔,雲南的悠長,雲南如米酒淡淡的香味,盡付這每一塊磚石,每一寸闌珊。

  王世在三樓的電梯口等我,兩側門緩緩敞開,他笑眯眯朝我鞠躬,我喲了聲,“這是興師問罪來了?”

  他嘿嘿笑,嘴角的黑瘊子也跟著顫了顫,“瞧您說的,我敢嗎?我有什麽得罪您的地方,還請何小姐多擔待。

  我笑了笑,在他帶領下往回廊深處走,“貨物的事我忘了,我的人應該給了消息,我每克再降價二十塊,算我的賠罪。”

  “何小姐辦事敞亮,老K說您是巾幗不讓須眉?”

  王世停在一扇門前,回頭打量我,笑得下流痞氣,“五哥那晚從何小姐住處離開,還真嚇了我一跳,他平時從不笑,也是難得破天荒春風滿麵?”

  我抬眸看他,“是嗎。”

  他摸了摸下巴,“何小姐這樣的美人兒投懷送抱,五哥褲襠那玩意兒也不是白長的,他素日清心寡欲是瞧不上眼。”

  他說完推開門,老K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眯眼打量我,王世彎著腰說何小姐到了,他側身請我進入,隻留下一個看門的保鏢,其餘人都被帶下去。

  老K叼著煙卷笑了笑,示意我坐,“何小姐,沒想到我們也有合作的一天?”

  我礙視牆壁閃爍的霓虹,“風水輪流轉,誰也不知道仇人何時變朋友,上一次是我不守規矩,這不,我賠罪的誠意,你也看到,,

  他哈哈大笑,脖子上栩栩如生的盤龍紋身有些猙獰,“其實我一向不與女人合作,說白了,女人心性不定,又很狹隘,做這行還是爺們兒講義氣,不過何小姐給我這麽好的貨,這麽優惠的價錢,讓我對女人有了改觀?”

  他將半支沒有抽完的煙放在缸內,親自倒了兩杯酒,“貨物我已經讓老五去交接了,雲南這邊有個小碼頭,就幹這檔子生意,晚上十一點後開始裝貨?錢嘛,何小姐放心,二堂主和老五經常做這些交易,規矩錯不了。”

  我接過他遞來的酒杯,順勢問,“這位五哥似乎在金三角威望很足,我一路來,聽一些黑市小毒販提到他,都想歸順他跟著他千。”

  老K很得意,對於這個心菔非常欣賞,“老五是我的金字招牌,如果沒有他緬甸組織扛不到今天?金三角的格局和風雲每天都在變化,我也從沒想到會被馬來西亞那小破國逼到這個份兒上。老五一人扛著我的勢力,紅桃A現在就怵他,不然河口這點地盤,我都要守不住了。”

  他說完怕我察覺到他的弱勢,不願再合作,立刻又補充,“毒販子嘛,就是靠生意撐,生意做得大了,勢力就又回升了,有何小姐與我合作,前景還是非常光明的?”

  我和他碰了碰杯,正在飲酒時,阿石在外麵敲了敲門,看守的保鏢打開一道縫隙,見是我的人立刻放行,阿石走過來小聲說,“紅桃A也在這家場子,聽說老K見一位小姐,打算來會會麵?”

  老K不打算碰這個頭,他招呼來自己的人,吩咐他想法子避開。

  馬仔很是為難皺眉,“金三角的規矩,同等地位的毒梟彼此是不能駁回的,他要見您,您不見就是打了他的臉。”

  “他和我同等嗎?”老K當時就急了,“他也就是條得勢的哈巴狗!當初給我@腳我都嫌他廢物,馬來西亞的毒販在金三角混了三十年混不出頭,他要不是趁人之危,他能有今天?還想和我平起平坐。”

  他說完忽然想起什麽,臉色倏然一沉,有些防備叮著我,“何小姐,你不是替喬蒼摸底來了吧?我可是一百個誠意跟你合作,你不要挖坑給我跳,我混到今天,魚死網破也不怕了?”

  我執杯的手腕微微晃了晃,“我和他沒關係,我是來金三角做生意,我淌了這毒窩的渾水,你還怕我玩花活嗎

  他齜牙咧嘴朝地上晬痰,“什麽狗屁規矩,我偏不服?讓他滾!”

  他話音未落,保鏢被一股巨大的力氣彈開,直接砸向了對麵牆壁,匍匐在地上吐了好大一口血,走廊逆著的光影中,一抹人影佇立,後背有些佝僂,他身後跟著七八名馬仔,被阿石阻攔,隻讓為首的男子進入。

  他身髙足有一米九,很瘦,像一隻長長的蝦米,穿著豔麗的花襯衣,掌心滾動著兩隻玉球,說話很是輕佻倨傲,“老K,行啊,還不服輸,想著扳倒我是嗎?又在背地裏找了合夥的?”

  他歪頭越過老K看我,“是哪位小姐,在金三角也敢碰這買賣。”

  我礙視地麵忽明忽暗的燈火,低低笑了聲。